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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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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空阴沉,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秋风带着凉意刮进卧室,掠过床榻,床上的人打了个寒颤,在这种难耐的湿冷中醒过来,却又懒得起来关窗,只将被子裹紧。
这场雨从昨天夜里一直下到今天早上,似乎一直没停过。
实习结束后,任宁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而这个假期终于在她日复一日的蹉跎中过去了,转眼,今天便是开学的日子。
不过,家住本市的她,没有赶车的烦恼,大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同寝的郑书妍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校门口,几个红棚子下,几个学生在桌前忙忙碌碌,一身穿a校校服的男生手里掐着报道表,喊道:“来来来,新生都过来填表,填好后才能进去。”
懵懂的新生们围过去。
郑书妍站在棚子下避雨,手伸进包里掏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早晨因为走的匆忙而被她遗落在门口架子上的雨伞。
她将头伸出棚子,看那许久不见晴的天,以及连绵不休的雨。
郑书妍叹了口气。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所幸下的不大。
“真特么倒霉。”她低声骂道,然后拽着行李箱冲进雨里。
郑书妍顶着门口发的宣传单子,拖着行李箱一路狂奔,终于进了寝室楼。
一进寝室楼,那种职教城特有的嘲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郑书妍一愣,她已经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没回学校了,现在冷不丁闻到熟悉的味道,倒牵起很多过往的回忆。
她拖着行李箱,一步一台阶的上楼。
打开寝室门,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铺好床睡一会儿,早上为了赶火车起了个大早,加上从火车站到学校这段路她走的艰难,现在的她有自信——沾枕头就着。
因为太混乱,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哐当一声,简慧推门进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阴沉沉的,屋里没开灯,一室静谧,郑书妍躺在随意铺就的床上,睡得正香。
简慧的雨伞锁在行李箱里了,只好将包举过头顶,一路小跑,等到了寝室的时候,身上早就湿透了。
郑书妍起床气严重,一朝被吵醒,见是简慧,便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她跟简慧关系好,所以平时说话做事很不客气,“你能不能注意点,人正在这睡觉呢。”
简慧失笑,“我又不知道你睡觉呢,屋里乌漆麻黑的,我还寻思没人呢... ...”简慧根本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一边回嘴,一边开了灯,不过,她敏锐的一下子便发现了反常之处。
“诶?那是林姐的床铺吗?怎么空着。”
简慧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一个方向看去,眼里满是错愕。
“什么空着?”
郑书妍没睡多长时间就被吵醒,脑袋疼得像要炸开,不假思索的说,“人家没来呢,床位可不空着。”
“不是。”简慧指着那个空床,“你看看就知道了,什么都没有,连床垫子都没有了。”
郑书妍不耐烦的看过去,却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林生白的床铺空空如也,连个床垫子都没有,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我问问宁宁,她说不定知道怎么回事。”郑书妍说着,身手敏捷的跳下床,拿起桌子上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出去。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通了。
听筒里传出女孩儿睡意朦胧的声音,“哪位?”
郑书妍按了免提,示意简慧过去,然后回道,“是我,郑书妍。”
“嗯,怎么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没有起伏,对方似乎还沉溺在睡梦中,声音闷闷的。
“是这样。”郑书妍简短的描述了她看到的场景,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宁宁。”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一个平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两人的耳膜,“你们还不知道?她退学了。”
电话挂断,两人沉默良久,才在寂静中逐渐琢磨过味儿来,但彼此都不愿意相信那人竟然会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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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宁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
校门口坐着几个学生,见她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站起身来,公事公办的语气,“同学你好,新生返校需要填表才能进校门。”
说罢,那人将纸笔向着任宁的方向推了推。
任宁愣了一下,随后解释道:“我不是新生。”
那女生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了句抱歉。
任宁说没关系,说罢便提着行李箱进了校门。
这个时间校园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不知道剩下的人都去哪了,任宁低头快步走过,径直来到了寝室楼。
寝室门没锁,任宁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知道是郑书妍和简慧。
郑书妍和简慧收拾好了床铺柜子,想着去食堂随便吃点东西,但任宁迟迟不来,她俩也不知道要不要等她,正犹豫该不该给任宁打个电话,任宁便推门进来了。
任宁没什么要收拾的,毕竟半个月前她还在校,床铺还保持原来的样子,铺个床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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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磨蹭了一会儿,出寝室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一路上,几人相顾无言。
这个时间食堂应该都没什么东西了,她们几个决定出去吃,刚回学校就当是给自己接风洗尘了。
饭店里几乎都坐满了,全都是学生。
三个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几道菜,还点了一瓶酒,便开始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郑书妍思来想去,还是对林生白退学这件事耿耿于怀,便问任宁她是因为什么退的学。
任宁摇摇头,用启瓶器开啤酒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因为家庭原因。”
郑简二人不由得一阵唏嘘。
“可惜了,我俩那阵天天被剥削,都没给林姐打个电话什么的。”郑书妍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面露愧色。
说话间,菜上来了,老板娘端着菜盘,一碟一碟的给她们上菜,“待会不够吃就跟阿姨说。”
这家店从前她们常来,一来二去跟这里的老板,老板娘都混熟了,这里老板负责掌厨,老板娘负责上菜,虽然只有他们二人没雇服务员,但也干的风生水起。
上了菜,众人专心饮食,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说话,席面显得颇为冷清。
席面冷清,倒叫任宁的注意力分散到别处,刚才落座之时,她粗略的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知道自己身后坐了一桌人,约莫一行7.8个,几人围着一桌吃饭,将那一桌坐的满满当当。
这桌人都是男生,非常吵闹,任宁的注意力不免被吸引过去。
“你们知道那事儿吗?”
“什么事儿?”
“这两天咱们学校有个老师犯事儿,被警察带去审问了,而且啊,听说犯的还是——□□罪!”
说话的人压低了嗓音,不过他就坐在任宁身后,男生声音粗,又喝了酒,即使刻意小声说话,那些话还是分毫不差的落在了任宁的耳朵里。
“卧槽!真的假的?”饭桌上另外一个男生大喊,声音中除了震惊还有那么点听到八卦时的兴奋。
“您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能说出来,当然就是真的了。”那男生喝了口酒,然后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略带嫌弃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任宁总觉得他略带醉意的声音很熟悉。
“杨哥,你说的那...犯罪的老师是谁啊?”
被叫杨哥的人煞有介事的压低了嗓音,但无奈,任宁听力极佳,那些话还是没有遗漏的落入任宁耳里。
“告诉你们也行,不过你们可别往外传。”
“放心,我们这帮人嘴牢,肯定不往外说。”
“其实这个老师...你们也都认识...”杨哥长舒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中说道,“他是——余青。”
啪哒——
郑书妍惊诧的抬起头。
任宁面上失了血色,眼睛瞪的很大,手上是一双已经断成两截的木筷子。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卧槽!”男生们更兴奋了,“那他那啥的是谁啊,这你知道吗?”
“听说是他手下的一个实习生... ...不过现在已经退学了。”
“这也太劲爆了。那余青现在判什么刑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正立案调查呢吧。”
“这也太劲爆了。”
任宁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周围传来男生们嬉笑的声音,以及郑书妍简慧一声声急切的呼喊,但那些声音听着离她是那么的远。
余青...
qj案...
手下的实习生...
退学了...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连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让人无法否认的事实。
余青手下的实习生都有谁?而实习期间退学的除了那个人又有谁?
余青那近乎殷勤的主动,林生白的闪躲,以及那段时间林生白总是疲惫不堪的声音,以及那次自己与她不清不熟的分手。
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涌上心头,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生白默默承担了痛苦,没有选择跟任何人说。
或者说,不是她选择默默承受,而是她被迫独自忍受。
她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求学,家里是那样的情况,弟弟生病,哥哥好赌,父母苛责... ...
她早在初三那年就没有家人了。因为没人可以倚靠,所以必须自己承担所有。
不对,她本来还算是有个可以倾诉的人的,那人就是任宁。
可自己那时的自己做了什么?
那时的自己整日处在患得患失中,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斤斤计较,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提出分手。
任宁感觉鼻子一酸,紧接着一滴滴的眼泪涌出眼眶,跌落在碗里摔成八瓣。
她捂住头,如果那时候的自己能多些细心,少些猜忌,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会不会林生白在自己的支持下,可以不用退学?
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可她做不到这样超脱自然,她脑子里都是对过去的悔恨。
任宁感到心脏处传来一阵不可抑制的绞痛,浑身血液倒流,混着冰渣,沿着血管流回心脏,将那些冰冷锋利的尖刀带向心脏,眼前阵阵发黑。
她都做了些什么!?
“宁宁!?你怎么了?”
任宁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世界一片黑暗,她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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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
任和平和杨晓芸都来了,任和平坐在床前,见她醒来,面露喜色,“宁宁,你醒了。”
杨晓芸正站在窗边烦躁的看着外面,闻言也围过来,满脸愁容,“宁宁,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任宁觉得口干舌燥,张张嘴,嗓子是哑的,所以她只是摇摇头,安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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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宁在病床上躺了两三天,身体便大好了。
出院之后,她没急着回学校,而是去了一趟林生白家乡白县,她隐隐中觉得,事情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林生白的青春不该就这样不了了之。
记得上次她还是跟梁晖一起来的,可这次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跟梁晖也很久没联系了,自从放假开始,任宁整日虚度时光,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一天天过的极快。
她按着印象中的方式,乘坐那辆熟悉的客车,一路颠簸,终于再次站在了那栋破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