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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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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任课代表之后,林生白更忙了,忙的脚不沾地。
余青老师确实如他那日承诺的一样,从不留课外作业,也从没要求林生白传达给同学们什么消息,她这个课代表表面上看上去格外清闲,可实际情况只有少数像任宁这种跟她亲近的人知道,她这个课代表当的不容易。
余青几乎每天都要叫她去办公室,内容就是要她带上自己最近的作品,由他来做批改,还真应了当初那句——选林生白当课代表只是因为看中她写东西的能力。
不过这可苦了林生白,她兼职之余,还得抽空将自己的文稿送到教学楼去,所以基本上不是上课的时候,任宁是看不着林生白人影的,她回寝室的时候基本上都要是6点之后了。
她曾问过林生白,“这样...不累吗?”
可林生白是怎么回答的?她说,“一点儿也不累,每天充实的很,现在若是叫我什么时候闲下来一天,我反倒要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于是三月,紧凑又充满秩序的过去了,转瞬,迎来四月。
四月,总让人觉得它欣欣向荣,日新月异,前些日子看还是枯枝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枝绿了,树枝的结节处抽出新芽,再过两天,你就会看到大片大片的花朵争相开放,实在是个好时节。
伴随着春日一同到来的,还有林母王霞。
学校校园里种着一片桃林,这个时节,桃花都开了煞是好看,粉嫩嫩的桃花连成一片,学校里好多同学都纷纷赏起了花。
郑书妍爱玩,闲不住,这与任宁如出一辙,于是二人上课时候就撺掇着寝室其他两人,一起去赏花,本来想的是四个人一起去,可简慧走到中途,突然肚子疼的要命,便赶紧回去了。
而林生白呢,她还有兼职要做,也不能跟她们一起去了,最近的林生白不知道怎么了,做兼职做到发狂。
任宁开始以为她遇到事儿了,总旁敲侧击的问,还隐晦的表示自己愿意借她钱。
林生白刚开始似乎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任宁怕她多想就一直没敢表示的太直白,可后来发现自己的表达过于委婉,委婉到对方根本都没听懂,于是终于忍不住明说了。
没想到林生白却笑了。
任宁这才知道,林生白之所以这样努力的做兼职,是因为她想赶在毕业前攒够首付的钱。
任宁开始松了口气,可后来越想这事儿越心疼她,她明白林生白着急买房的原因,她急于脱离那个家,任宁不知道林父死后她过了怎样的生活,可代入自己——
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骤然离世,只剩下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而此后母亲改嫁,没办法只得跟着母亲搬到继父家中,继父还有两个儿子,面对这样三个陌生人,就算是他们友善,想来也没那么容易接受。
更何况...任宁不觉得那家人对她有多么“友善”,若是当真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任宁不相信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亲忍心看孩子过这样的苦日子的。
任宁本来兴致勃勃,可一个寝室四缺二,一偏头,发现郑书妍也没原来那么兴奋了,既然这样,两人便决定赏花这事儿先放一放,等会儿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两人走到寝室楼下,远远看见前面聚了一群人,走的近些,便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女声,那声音尖利刺耳,明显是在撒泼,“你弟弟那么小,病的那么重,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这样黑心,只想自己,对弟弟却是见死不救?”
“这什么情况?”郑书妍惊讶极了,“学校里怎么混进这样一个人?”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那女人又叫起来,“你没钱?你怎么可能没钱?你打工挣那些钱都哪去了?大风刮走了?”
一连串的质问,听得任宁耳朵疼,不知道那位被质问的仁兄现在怎样了,任宁有些可怜那人,被人当众指责辱骂,一定很煎熬,她现在是不清楚那位姓甚名谁,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位的尊姓大名就要人尽皆知了。
毕竟,这个学校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通,在里边放个屁,每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散不掉味儿。
要不了多久,现场的围观群众,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全校都会知道,在四月的某一天,a校里出了个不出钱给弟弟治病的“黑心”姐姐。
围观的人实在多,里里外外好几圈,叫人压根看不着里边的情况,那么多人,都在路中间,已经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堵塞。
“有什么值得看的。”郑书妍撇撇嘴,“你看看那一个个的,都抻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的,好像跟自己有多大关系似的。”
任宁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颇为认同郑书妍的观点,从先前林生白那事便,4班的那帮人只听得只言片语,甚至不认识林生白这个人,便大肆传播谣言,便可知,她们学校这些人,都好管闲事,且极爱窥探人隐私。
郑书妍和她对此都不太感兴趣,正巧郑书妍要回寝室取些东西,到时候下楼的时候顺便把简慧也带下来,打定主意,郑书妍便先走一步,任宁在后面慢慢踱步。
与那群人擦身而过时,任宁听到一熟悉的声音。
“赵世达又去赌了,是吗?”那人声音极冷静,却掷地有声,“之前那十万呢?这么快就输没了?”
任宁和郑书妍刚越过那群人,此时却没犹豫的转身回去。
说话的人——是林生白。
任宁费力的挤进人群,这才看到里面的情况。
“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有钱。”一个干瘦的女人扯着林生白的袖子,转头对人群说,“你们大家都来评评理,弟弟生病,急需用钱,她这个姐姐却见死不救。”
人群骚动起来,实际上,这帮人就没停止过小声交谈,一两个人还好,可这么一群人,每人都要说两句,就同那蚊蝇一般,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人抑制不住怒气,忍不住破了杀戒,也不在乎脏与否,想要一掌将其拍死。
“闭嘴!”任宁怒极大喊。
连那妇人都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朝她看来,林生白也看过来,见是她也是一愣,任宁接着喊到,“你们这帮人,还不快散开,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么爱看,就回家找你们爹妈去,让你们爹妈骂你们。”
说着便作势去轰那些人,那些人不满的抱怨着。
“什么嘛。”
“关她什么事儿啊?”
“有病。”
“疯子。”
仔细一听尽是这种话,可任宁却不以为然,开始撒泼,一掐腰,“对,老娘就是疯子。”然后作势吓唬离得近的那些人,“疯子杀人不犯法,不知道吧。”
那些人似乎觉得晦气,嘟囔着,竟也渐渐散开了。
“钱,我不会给你,你要是想拿着钱去给赵世达填窟窿,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管是捆还是打,让他趁早戒了赌瘾才是正道,到时候出去好好找个工作,这辈子就还有救,不然谁都帮不了他。”林生白说。
“什么赌债。”那女人一挥手,面上强装镇定,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底气不足,“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现在是你弟弟小峰生病了,急着用钱,你这个当姐的,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林生白面前,昂首看着她,大有要不到钱就赖在这不走了的意思。
林生白咬了咬牙关,沉默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好像要仔细看清她一样,眼神五味杂陈,有任宁看不懂的情绪。
那女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虚了,又张牙舞爪起来,一边说还一边瞄任宁,似乎要用语言诱使任宁倒戈向她那边似的,“你怎么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弟弟?他才那么大一点... ...”
“他多大了?”林生白反倒笑了,那声音里有任宁听不出的情绪,不等女人回答,她自顾自的答道,“16岁,好年纪。”
“我1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林生白反问她,“在外面刷盘子刷碗,回家还要被你和赵磊骂?又有谁心疼我?”
那女人又犟道,“你们俩不一样,小峰是生病了,你是...自己作的,非要去上学,家里没钱,你自己挣...再说了,家里也每天供你吃饭...”她越说越心虚。
林生白冷笑一声,眼眸下垂,里面尽是失望,她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你说的对。”
王霞没想到林生白这时候会赞同她,当即也是愣在那里。
林生白的表现也同样出乎任宁的意料。
王霞的话连她听着都觉得生气,可林生白听过,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与其说她是不在乎,任宁觉得更像是她对这种羞辱习以为常,甚至已经麻木。
林生白的表现另任宁感到害怕,一种巨大的恐慌抓住了她,太冷静了,正因为冷静才不正常,她宁愿林生白发怒,失控,甚至流泪。
“你说的对啊,是我自作自受,我就应该一辈子被你们消耗,被你们压榨,一辈子做个挣钱工具,做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资。”林生白几乎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王霞,你告诉我,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其实,我是你捡来的吧,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对我?”
王霞恼羞成怒,“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你妈名字?你个贱蹄子,我今天就要教你知道,我是不是你亲妈... ...”说着,扬起手,那巴掌便要落在她脸上。
任宁全程紧盯着林生白的表情,只见她竟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反而昂着头,静静地等待那巴掌落在自己脸上,她甚至微闭双眼,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等待死神的镰刀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不要。”,任宁扑过去,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林生白。
目光交错间,她见林生白张开了眼,盯着她,眼里闪过错愕。
任宁伸出手一把握住王霞的手腕,那腕子上没有几两肉,冰凉,皮肤粗糙的如同老树皮。
没想到王霞看着瘦小,力气却不小,她手舞足蹈,任宁竟有些治不住她,任宁心中也有气,却不好发作,因着这人是林生白的母亲,那么就是长辈,要尊着敬着,就得掌握好分寸,不好说太过分的话,于是只得一边费力的抓着她,防止她再去打林生白,一边好言相劝,“阿姨,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
谁知那阿姨如同癫狂了一般,叫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教训小杂种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然后拉着她,竟作势与她撕打起来,阿姨手上不知道带了什么东西,撕打间擦过任宁的脸,任宁感觉到那东西在脸上划过,一阵灼热,随后便是火辣辣的疼痛。
“你做什么?”林生白怒道,一把推开王霞。
王霞看到任宁白皙的脸蛋上那道伤口,瞬间底气全无,她讪讪的收回手,嘴硬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嘛,谁叫她非得多管闲事。”
林生白瞪了她一眼,挤进她和任宁中间,一下子就看到那道伤口,一时间,悔恨、心疼、不安交织在一起,郁结在林生白的心中,眼眶里蓄了泪,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任宁盯着她的眼眸,一时忘了疼,只想给她擦眼泪,“我没事,一点都不疼,真的。”
看着林生白的眼睛,曾经在树上看见的一句话突兀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你的眼睛可真好看,里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云雾、花鸟。
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里有你。
... ...
林生白转过头去,压低了嗓音,那其中蕴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愤怒,“你走,我不想看到你,钱我会直接给小峰,你不用管了。”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告诉赵世达,除非我死,否则,他别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
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声音透着威胁。
见那人还不动,似乎还像分辨什么,她咬牙说道,“你还不走?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
她的语气不掺假,王霞想起那次林生白就叫警察,然后自己居然被拘留了12个小时,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她恨恨的,“你还是老样子,真相信警察。”
她啐了一口,又冲任宁说,“你这个伤真不能怪我,要不是你冲上来... ...再有,你也看见了,她就是这么对自己亲妈的,她不是个东西,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 ...
郑书妍回来取完东西,还等了简慧一会儿,没想到简慧这次腹泻来势汹汹,这么长时间还没解决好。
“你快点,任宁还在楼下等着呢。”郑书妍在门外叫道。
“这...我也得控制的了才行啊... ...”简慧艰难的说出句话来。
... ...
待到她终于结束,已经过了将近五分钟,简慧蹲时间长了,腿都蹲麻了,郑书妍是个急性子,尤其一想到还有人等着她俩就更着急,看简慧磨磨蹭蹭,就受不了了,“你快点的吧,墨迹死了。”
说罢就上来,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
简慧:... ...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走到寝室楼门口,没想到正遇上疾步进楼的林生白,她手里还拉着一个人,正是任宁。
郑书妍从没见林生白慌成那样过,连自己和她说话都没听见,只顾着往前走,倒是任宁看到她俩,笑着朝她俩摆摆手,让她俩先去吃,说现在还有点事,待会儿马上过去。
郑书妍很纳闷,但还是没多问,抓着简慧先行离开了。
... ...
“你这个必须先消炎,不然可能会留疤。”这是林生白开启疾走模式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她撂下这句话,就发了疯似的抓着她朝寝室楼走去。
路上还碰巧遇上刚要出来的郑书妍简慧两个,林生白只顾着往前走,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别的什么人。
她的手清瘦修长,劲儿却不小,一路上像个铁疙瘩似的箍着她,任宁只得跟着她走,百忙中跟郑书妍二人打了声招呼,叫她们先去吃饭,说自己随后就到。
... ...
路上,简慧觉得纳闷,“刚才是林姐吗?她不是去面试了吗,怎么这会儿还在学校里。”
郑书妍也纳闷呢。
林生白一早便提了今天有个家教的工作要去面试,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还特意穿了平时不常穿的新衣服,更是一下课就出了教室,怕因为堵车耽误时间,按理说,她这会儿应该在公交上,而不是出现在校园里。
“应该是临时有什么变动了吧,调整了时间之类的。”郑书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