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往事》》北风不疯

16、第十六章

　　任宁买完东西，用钥匙开门，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视开着，她环视一周并没看到林生白的身影，“生白？”。

　　“我在。”

　　声音打电视前面的沙发里传出来，林生白直起身，漏出一个头，原来刚才她正锁在沙发里看电视。

　　“怎么还把灯关了。”任宁笑着，开了灯，“我买了药膏，你先涂着，涂完到餐桌等着就行，我去弄点东西。”晓云女士还是想着她的，担心她没晚饭吃，特意叫阿姨做了些放在冰箱里，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

　　任宁手脚麻利的热了菜，端到桌上的时候，林生白已经涂好了药膏，乖乖的坐在饭桌那里等着了。

　　“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吧？”任宁把菜端上桌，摊开双手，“将将！冰箱里有酒，等会儿咱们可以喝一杯，”她一拍胸脯，“怎么样，我贴心吧。”

　　林生白一直微笑着注视她，听到她的问题，垂眸笑了，回答道：“贴心。”

　　任宁想问她，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林生白皮肤雪白，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脸颊上一边一个酒窝，任宁感觉自己还没喝酒就先要醉了。

　　“诶？你能喝酒吗？我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任宁指的是她的脸。

　　“可以的，少喝一点没问题，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林生白摆摆手，任宁这才放心下来，去冰箱又取了几罐啤酒，她相信林生白心里有数，肯定能把握好自己喝酒的量，所以也不担心什么。

　　任宁知道酒量不好，喝几杯就找不着北了，所以平时在外面，她根本不敢怎么喝，生怕醉了之后丑态百出的，丢人，可现在是在家里，旁边又只有林生白，林生白的为人她了解，是绝对不会事后嘲笑她的，所以她决定，今天要敞开了喝，直接醉倒才好呢，好叫这难熬的一天快些过去。

　　... ...

　　后来，她真的喝多了，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一觉醒来，屋里只有她自己，静的吓人，林生白该是又去上班了。

　　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即使到了假期也日复一日的工作，早出晚归，省吃俭用，大过年的也到处找活干，任宁总在想，要是自己是林生白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比林生白做得好，或者说，她不觉得她身边的人在面临林生白的困境时会比她做得好。

　　对于辛苦学习的学生来说，寒窗苦读12年，付出所有青春，在这场战线超长的战役中，所有的努力，小学，初中，中考，高中，高考，全部都是为了最后金榜题名的那一刻，而这一天，林生白等的比别人时间更长，度过的更苦，本以为一切苦尽甘来，却没想到命运开了个玩笑，轻易地收走别人整个青春的努力。

　　如果这一切发生在任宁身上，她想，也许自己会一蹶不振也说不定。

　　可林生白痛苦过了，却没被打倒，她坚强的站起来，并且接受命运对她的挑战和戏弄，她说要靠自己的努力，战胜命运。

　　任宁直起身，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伴随着头痛，她努力的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她把酒菜端上桌，然后自己猛地喝了几杯，这之后，竟然一点印象也没，那段记忆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她后知后觉，自己这是断片了，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喝断片。

　　她看了眼时间，10点整，她走出房门，屋外没有人，看来父母都还没回来，任宁想着昨天喝了酒，又吃菜什么的，一定会有很多东西要收拾，不禁要收拾碗筷，最重要的，是要把酒瓶什么的赶紧打包扔到楼下，她可不想过一会儿，父母回来，看到一桌的脏碗筷和啤酒瓶。

　　任宁到了厨房的时候才发现，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也并没看到啤酒瓶，就连垃圾桶里也没有，餐桌上，摆着包子和八宝粥，都是用碗乘着的，粥有些呈凝固状态，看样子应该摆了挺长时间了，旁边有一张字条，任宁拿起来，上面写着：“包子和粥别忘了用微波炉热热再吃。”

　　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林生白的字体，林生白的字看上去赏心悦目，落笔干净，每个笔划都巧妙的被安排在最恰当的位置，苍劲有力，棱角分明。

　　她曾认真研究过林生白的字，那时候两人刚认识，任宁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很温和很有礼貌，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冰冷疏远，这让任宁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都说字如其人，恰好那时候林生白的文章总是作为优秀代表，张贴在墙上。

　　任宁记得那时候，她想研究林生白的字，却又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的站在展示台前看，所以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机拍了下来，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再拿出手机仔细研究。

　　现在想来，她一方面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好笑，一方面又感叹，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从不说话，却默默改变了所有，现在的她，可以光明磊落的拿了林生白作文的本子来看，任谁也想不到两人一开始的关系是那样的。

　　这事任宁没敢告诉过林生白，怕她知道后觉得自己奇怪。

　　... ...

　　林生白到[老唐烤肉店]的时候，时间尚早，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几个服务生聚在收银台前闲聊，因为店里没别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林生白在门口就能听见。

　　“诶，我听他们说，昨天搁店里，有个女服务员让一帮大老爷们给打了，有这事儿吗？”

　　说话的是曹大姐，是店里的保洁，她打东北来，家里孩子再有两年就要上大学了，成绩不错，大姐一有时间就跟他们讲自己孩子的事，讲的时候眼里是满当当的自豪。

　　为了给孩子凑学费，她只身一人来了京城打工挣钱，一个人打好几份工，听说老板娘看她不容易，无偿让她住在自家仓库里。

　　“有啊，我亲眼看见的。”一中年男人说道，他姓董，逢人就让人家叫他董哥，而且为人最好不懂装懂，好为人师，见到谁都要指教一番，店里的年轻小伙子都瞧不上他，背地里管他叫懂哥。

　　“啊？哥，快跟我们说说，谁这么倒霉让人给打了？”

　　“还能有谁，就是那新来的大学生呗，我们里头也就她最能惹事了。”懂哥说。

　　曹大姐：“小林？因为啥啊？我觉得小林不是那种惹事儿会啊，挺老实一小孩儿，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干活的时候却从来不偷懒，你别平白无故冤枉人家啊。”

　　懂哥不乐意了，说出他的口头禅：“你懂什么？”

　　“她老实？我告诉你，昨天她挨打全是活该，你们是没看见，昨天那些客人...你们懂的，老爷们儿嘛，喝了点酒，就拉着她，说让她给敬个酒，陪着喝一杯，结果她可倒好，一点儿面子不给客人，人家可不就急眼了。”

　　“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小姑娘听哥一句劝，我告诉你们这些小姑娘，可不能跟她学，对待男人就得顺着来，对着干，到时候吃亏不还是你自己。姓林的啊，就是太犟了，我早就看她... ...”

　　就在他说的兴起的时候，有人拉了拉他，小声提醒：“别说了哥，小林来了。”

　　懂哥之前一直背对门口，所以根本不知道林生白进来了，他猛地回过头，正好跟林生白的视线撞个正着，旁边的人都做鸟兽散，曹大姐面露尴尬，手里拿着拖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曹姐。”林生白主动打破僵局，“早上好。”，她假装自己完全没听到刚才的对话，面色如常的打招呼。

　　曹大姐看不出异样，便放下心来，拉着林生白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关切道：“昨天没事吧，咋不再歇两天呢。”

　　这话倘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便有待考究是不是讽刺挖苦之言了，可她知道曹大姐的为人，最是憨厚老实，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没有言外之意，所以这话，断然不会是嘲讽她，而是真正的关心之语。

　　周围人四散开来，表面上装作忙碌，实则屏气凝神的关注这边的一举一动，听到曹大姐这句话，有低低的笑声传来，众人也不屑掩饰了，目光投向这边，隐隐透着股期待。

　　“没关系的，曹姐，一点小伤罢了，已经没事了。”林生白面色如常，笑得很温和，看不出半分尴尬之色。

　　“那就好，那就好，我去忙了，你慢慢来哈，注意身体。”曹大姐前些天伤了脚，说完这话，她便一瘸一拐的提着拖布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众人本以为要看一出好戏，没想到这出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收尾了，觉得无趣，失望极了。

　　林生白目送曹大姐离开，一转头才发现懂哥还站在原地，他显然没被林生白的演技骗过去，因为即使她的演技再怎么精湛，也架不住当事人动用逻辑稍微思考一下，那样近的距离，如何听不清呢？

　　他瞪着她，神色复杂，带着愠怒，带着尴尬，还带着些倔强，可就是没有半分的歉意，林生白想，他现在应当是极纠结的，既有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正主听到的尴尬别扭，同时又不想跟众人似的灰溜溜散开，因为那样就要显得自己心虚了，仿佛自己输给她了似的。

　　他不想在众人面前跌了分，于是便面色铁青的与她僵持在此。

　　林生白却不想跟他耗着，一来，她见不得别人尴尬，二来，她清楚自己今天的任务，她来，打工，拿到一天的薪水，解决明天的生计问题。

　　于是她径直走过去，路过他的时候，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董哥。”说罢，她越过懂哥，到餐桌前，落椅子，拜碗筷，做开业前的准备工作。

　　谁料，她的态度彻底惹怒了懂哥，只听得一声巨响，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砸在她脚边，哐当一声的同时，又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林生白看向脚边。

　　原来是餐巾纸盒子，对方手劲很大，那盒子被砸开了，里面的纸巾散落在地上。

　　懂哥破口大骂，言语鄙陋，不堪入耳，“你个不要脸的婊子，装你妈的清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