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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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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白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讲话,可她并不想争辩些什么,只淡淡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董哥。”
“你别跟我装清高,摆那副死人脸给谁看。”
不知道林生白的话触碰到懂哥的哪根神经了,他突然大发雷霆,挥手扫掉了收银台上的卫生纸盒子,盒子被打出很远,砰的一声砸在林生白脚边:“我说的不对吗?你这脾气,难道挨打不是自找的?你顺着点他们会发生昨天那事儿?”
“首先,我不认为昨天的事跟你有关系,所以,我的做法也轮不到你来评判。”林生白说,“再者,我为什么顺着他们?就因为他们是客人?”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惹祸上身,他们知道林生白这是真生气了,印象中,她的性子最是妥帖,从不曾这样言语犀利的反问别人。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跟客人吵起来,到时候他们都不来了,店里生意损失了,不还是得扣我的工资?”懂哥继续胡搅蛮缠,但他的气焰并没有先前猖狂,因为他确实没资格评判林生白的做法。
看着懂哥张牙舞爪的模样,林生白内心没有波澜,甚至在冷笑。
“就因为他们是客人,这就是你的工作,你一个大学生不会没听过顾客就是上帝吧,顾客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见林生白不说话,懂哥顿时觉得是自己的气势压的她哑口无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工作是点菜上菜,没有赔笑脸陪喝酒这几项吧。”林生白冷声道,接着又说到:“而且你口中所说的‘顾客就是上帝’也是建立在交易双方人格平等的基础上的,当顾客践踏服务员的人格,对服务员进行侮辱时,难道也要践行你口中的上帝一说吗?那跟古代的奴才有什么分别。“
那么欧洲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文艺复兴,中国又为什么要改革开放,法律的意义是什么?
后面的这些是她心中的怒吼,尽管她面上神色依旧,可心中愤怒的巨龙早已吞噬了她的理智,她不明白维护自己的权益有什么不对。
“装什么装,就你是文化人呗,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跟那帮人说去啊,谈你的人格,呵,到时候还不一定被人打成什么模样呢?”
林生白的余光扫到店门口方向出现了一个人影。
"就是。"有人抬高了音量说,林生白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叫圆子,高中辍学出来打工,年纪很小,好像还没成年。
圆子,人如其名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性格也圆滑,平时很会说话,昨天,她也在店里上班,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你倒是神气,你的那个朋友也神气,就那短头发女的,对着那帮混混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冲霞姐撒气。”
不等她说话,又有人朝门口方向喊了句:“霞姐来啦。”
林生白朝门口看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一妇人,她身上斜挎着一深紫色小包,林生白认识那包,霞姐时常背着它,赚来的钱全放在那里边,包上粘着油污,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无奈的笑了,或许趋炎附势是烙印在人类灵魂中的东西,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两年,沾染了些社会习气尚且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霞姐。”懂哥朝门口喊道,员工们也纷纷跟霞姐打招呼。
“诶,大家好。”霞姐走过来,对着众人摆摆手:“大家来的都挺早啊。”霞姐来到收银台前,将收银台前的东西摆齐,一抬头正好看到林生白:“诶,小林?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使林生白觉得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犹疑的点了点头。
老板娘不等她做出回应,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奥,我知道了,你是来要昨天的工资的对吧。”
周围人都发觉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儿,假装四散开来,但探寻的、八卦的、看好戏的眼神还都不时的扫向这边。
林生白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觉得怪怪的了,她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林生白并不是这里的员工一样,从她问自己“你怎么来了”的时候,就明显让人觉得自己好像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局外人一样,明明自己就是这里的员工,而今天是自己正常上班的日子,她按照排班表准时到了工作岗位,却被人问“你怎么会在这?”
接着,霞姐的第二句话,“你是来要昨天的工资的吧。”,其实是对前一句的补充,她不觉得林生白是来上班的,她只将林生白出现在烤肉店的行为归结于“讨要工资。”
话说到这份上,林生白确信自己听出了霞姐的言外之意,那就是,“领完钱你就可以离开了。”,即“你被辞退了。”
果不其然,霞姐下一句话就是:“小林,你还不了解霞姐吗?我全天都在这,要工钱的话,随时来都可以,没必要赶这么大早来的。”接着,她拉开自己身前斜跨的背包,从里面掏出100块钱递给林生白。
如果说,之前的话尚且委婉,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没人听不出来什么意思的程度了,对方已经明确的下达了逐客令,林生白没什么理由继续赖在这里。
霞姐没想到这种时候,林生白还是没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并没发生什么变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她早就看透了一切。
如果林生白这时候反问她,譬如: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辞退我,或者为什么只给我100元钱(越是临近年前,烤肉店生意便越火爆,工作量也就越多,所以这种时候,她都会给员工的工资提到150元一天),那么她会有更多的话来回应她。
可她并没有按照霞姐事先预想的方式行事,这个孩子总让她有些看不透,太冷静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关于昨天的事情,她也是一肚子委屈,莫名其妙的让人家骂了一顿,现在始作俑者可能她再也见不到了,那么就只能将怒气撒在近在眼前,也更好收拾的林生白身上,可林生白的反应让她意外的同时,竟让她有些心虚。
她确实没做错什么,明明昨天身体受到伤害的是她,她没埋怨任何人,今天却要遭到别人的埋怨,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林生白心里明镜似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工作她都不能继续做下去了,她伸手接过了霞姐递过来的钱:“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霞姐。”
她是这么的懂事乖巧,倒弄得霞姐有些无法适从,如果说在这之前她确实带着气的,那么在这之后,她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小林,你也别怪姐...那些人经常过来,如果看到你还在店里...我没法解释。”
“我明白。”林生白抿了抿嘴,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现在她得考虑考虑过年期间要到哪里去工作了,本来打算在这一直干到过完年的。
霞姐更心虚了,她又从包里掏出100块钱来:“这个你也收下吧,小姑娘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就当是医药费了,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林生白需要这笔钱,可是她不能收。
“不用了,霞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我先走了。”林生白说完这话便径直离开了。
这里不是闹市区,况且时间尚早,她从烤肉店出去的时候才刚过9点,巷子里没什么人。
环境静下来的时候,人的脑子里便容易喧哗起来。
那些人的话一句一句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响起。她真的做错了吗?或许在那种情况下,她应该更圆滑一些?抛去自尊,在对方的骚扰面前屈服,然后陪他们喝两杯?这样对方的暴行就会停止吗,会不会因此造成误会,让那帮人觉得自己很愿意,进而变本加厉呢?
她突然感觉肩上有着千斤重担,很多痛压着她,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像她这样过年时无家可回的,放眼北京城会有多少?想来应该很多,比如曹大姐,她过年就不回家,原因是往返车票太贵,她说孩子还在长身体,不如拿这钱过年多买点好吃的补身体。
同样是不能回家,曹大姐却跟她不同,曹大姐是因为要挣钱,而选择不回家,而她...是因为家里没人欢迎她,所以无家可归。
林生白走在小巷里,感觉自己像是无根的草,在冷风中飘荡。
可伤感又有什么用呢?比这更不公的事她也经历了,也都挺过来了,在她的心中,有个小小的梦,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不论城市或郊区,也不论华丽还是简陋,她只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可以让她永久藏身,不用看别人脸色的地方,然后她可以在那里创作,闲时,找几个朋友来做做客。
想到这里,林生白恢复了干劲儿,她要赶在天黑前,找到下一份工作。
林生白沿着直线向前走,路过招工的地方就要进去问问,她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一般是用来记下一闪而过的灵感,现在,她用它们记下工作的信息,包括店名、地址、联系电话、费用以及工作时间。
不过,符合她要求的工作很少,多数的店面不招假期工,有的则是工资给的太少。
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闹市区。
闹市区人声鼎沸,不少年轻人都出来逛街了,林生白看到不远处就是百货大楼,她想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正在招工。
以她的经验,像商场这些地方工人需求量很大,很多人都只将商场这种地方当做临时缓冲的跳板,很少有做的时间长的,而这种地方给的工资也较为可观,说不定有适合她的工作,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她走进商场,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最终成功找到了一家用电器的工作。
销售家用电器需要背很多东西,譬如产品型号性能及价格,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对方看她是年轻人,又是大学生,给了她一份需要背记的表单,并告知她春节之后便可以来这上班,一天130元。
从家用电器卖场出去后,旁边紧挨着的就是手机卖场,那一整片区域是由各个手机专卖店组成的,她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手机,不觉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