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长恨歌（十） ...
-
“沈公子！”蓝采语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沈度风听到有人唤他，抬起头来，见是蓝采语，微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沈公子身体可好，好些日子没瞧见您了。”蓝采语还像小姑娘一样蹦到沈度风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多谢蓝小姐关心，鄙人身体尚可，蓝小姐今日怎么来了？”沈度风面对蓝采语也不慌乱，看向蓝采和笑起来，“蓝哥哥，辛苦了。”
蓝采和在沈度风走过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表面不愿表露情绪，他一见到沈度风就想起方才在暖阁里那被暖意熏起的旖旎心思，自当是觉得侵扰了沈度风。
蓝采语嘟了下嘴道：“怎么光给哥哥说辛苦，我也来帮了许久的忙了。”
沈度风拿起刚刚蓝采语放下的药材，一边一点点往熬粥的锅里加，一边笑道：“也辛苦蓝小姐了，天寒地冻的，别冻着蓝小姐了，快回屋里暖暖去。”
蓝采语自然是不会听沈度风的话，好不容易见到沈度风，当然是要与他多待一会儿。沈度风就与两兄妹一起分药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沈度风刚弯腰准备搬另一包药材时，就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心道终于来了。
来的人果然是沈乘云。
沈乘云翻身下马的姿势比沈度风潇洒不少，跳下马时，银色的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掠过一阵寒意。沈家家丁见他来了，立马笑脸相迎地接过他递来的马鞭。
沈乘云一望就见到沈度风有些纤细的背影，那朱红滚边在一片雪色中张扬着抓住了他的目光。沈度风正笑着与身旁两兄妹说话，双颊微红，口中喘出的热气在空中飘散一阵白雾，似乎鬓角还有些汗珠，闪着水光。江川就在沈度风一旁转着，似乎试图和沈度风也说上两句话，高炤也围在一旁。似乎所有人都围着沈度风转，还聊得好不开心，这让孤身一人前来的沈乘云心里有些添堵。
“江兄。”沈乘云开口道。
江川回过头看向沈乘云，朝他顿首：“沈兄怎么也来了？”
“我这个做官的，自然也是要来视察民情的。”沈乘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堵得慌。他确实是来看看这进城的流民有没有引起骚乱，二则他也想来挑挑沈度风的刺，看看他这个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哥能做好什么事情。刺没挑出来，反而给自己心里找了许多不快活。
沈度风听见沈乘云说话，才故作惊讶的抬头看向他：“小云怎么来了？”说完便放下手中的药材，小跑过去给沈乘云拉紧披风的系带，又摸了摸他的脸。
沈乘云一路骑马过来，脸被风割得冰凉，一触到沈度风温暖的手，心里一阵酥麻。不过两人这些人常年不对付，他颇为嫌弃的握住沈度风的手想躲开。
沈度风神色黯淡下来：“小云嫌弃哥哥了，小时候还吵着要哥哥抱着才暖和呢……”
沈乘云见沈度风垂眸看向一旁，自己手还握着他的手腕举在一旁，耳边是百姓的窃窃私语。
“早说沈大人和他大哥不对付你还不信，这两人见面就要打起来了。”
“我看是沈大人飞黄腾达，他哥哥想讨好他，反而弄巧成拙了。”
“依我看，这亲兄弟哪有隔夜仇的，小时候他俩还在我家田里放风筝，踩坏了好几颗菜，还是他哥哥替他来赔礼道歉的。”
“所以说清官还是难断家务事，再大的官还是理不清自家兄弟关系。”
沈乘云听得心里窝火，将沈度风的手放下，道：“我已经长大了，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看看你做出什么名堂来了。”说完就朝放粥的地方走出。高炤见沈乘云来了，脸色似乎还不太好，立马跑得远远的。
“江兄有收到陛下的旨意回长安吗？”沈乘云搅了搅锅里的粥，里面添的药材他不认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看这些流民感恩戴德地接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陛下将贵妃的妹妹赐婚给了高将军，作为高家交好，沈兄怕是要去高将军的婚宴，顺便述职吧。”江川回道。
“江兄聪慧过人，参加婚宴是其次，陛下的意思是要大宴群臣，接待外来使节朝见。”
“陛下历年十月便去了华清宫，这次宴请大臣估计是会在那吧。沈兄是准备一人前去？”
“我的本意自然是欲与江兄一同前往，不过容易惹人闲话。”
“不带你哥哥和伯父伯母去么？”江川本来是想问会不会带沈度风去，不过这么问显得过于刻意。
沈乘云很想白他一眼，礼节却劝住了他：“我爹娘就不去了，路上受冻。至于沈度风，不是很想带他一同去，怕在宫里丢人。”
沈度风在一旁听着急了，不带他怎么行。若是沈乘云不带他，他就带不了蓝采和去长安了，他怎么完成任务，怎么放一个长假。
“那我带沈公子去吧，近日和沈公子相谈甚欢，提及长安时，沈公子心向往之。不带他去未免拂了他的兴致。”江川开口道。
还没等沈度风去讨好沈乘云，江川就及时按住了他跃跃欲试的苗头。沈度风满脸惊讶地看着江川，心想自己何时说过这些话。
“沈公子很想去吧？”江川转向沈度风。
沈度风哪里能说自己不想，讪讪笑道：“自然是想去的，蓝公子也想去看看长安的街市。”
江川没想到沈度风会这么说，刚好了点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几人忙活到日落时分，将入城的流民安顿好后回了沈府。
“就当是团圆宴了，离年节也没几日了。”沈度风招呼着几人落座。众人满身疲惫坐下，等着婢女陆陆续续将菜呈上来。
“小云，这是你爱吃的肘子，哥哥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沈度风将油光蹭亮的肘子端到沈乘云面前。
沈乘云没给沈度风什么好脸色：“荤腥味太重了，下次别做了。”沈乘云嘴上不饶人，筷子却还是向那烧得软烂的肘子动了手。筷子一戳，那肘子的皮便破了，肥油都化开烧进了汤汁中，剩下的皮带着肉软糯而有韧劲，冒着缕缕热气。
沈度风给沈乘云端完菜也没闲着，又将虾仁放到蓝采和兄妹两人面前：“这是河虾，让厨房做了清淡的口味，怕你们吃不惯。”
高炤坐在沈度风对面，肚子一直叫：“我的呢？”
沈度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桌上那么多菜，自己没手？”
高炤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去夹桌上的菜：“你就使劲使唤我又不管我吧。”
江川坐在沈乘云身旁就等着沈度风给自己夹菜，迟迟没有动筷子，没想到沈度风布了一圈菜，也没有意识到还有他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这才没忍住开口问道：“我的呢？”
沈度风是千般万般不想和江川接触，江川却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直使劲在他跟前凑。
“将军面前的都是我们府上厨子的拿手好菜，请将军自便。”沈度风皮笑肉不笑答道。
高炤听完在一旁憋着笑，向江川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高公子的哥哥要成婚了，高公子准备何时动身去长安城？”沈乘云突然开口问高炤。两人平日里不怎么说话，高炤有些受宠若惊。
“年后吧，沈公子要何时走？”
“若是我们几人一同前往，那应该不会被他人说闲话。”沈乘云道。
“沈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几人一路去？”
沈乘云点了点头。高炤怎么知道沈乘云是觉得自己看不惯沈度风被众人围着，如众星捧月一般。若是自己一人前往，又要在他人口中落得孤僻的话柄。
“高将军才立了功，陛下应该很是高兴，高公子有想谋个一官半职么？”沈乘云问。
“高某哪有沈公子这般鸿鹄之志。高某是生意人，赚点小钱不赔本就行了，朝堂上的事高某是一窍不通啊。”高炤摆摆手。高仙芝哪可能会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谋职，不给他丢人就行了。
“谢阿蛮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是贵妃的妹妹。杨国忠是当朝宰相，也深得陛下心意。高将军的仕途一定顺风顺水，到时候还需多多帮衬。”
沈度风向来是不会说这些话的，高炤不知他是真夸还是在暗暗挤兑他，只能笑着答：“哪比得沈公子少年出英雄，还得沈公子在朝堂上多为我哥哥说几句好话。”
“都说了是团圆宴了，怎么还讲这些。”沈度风起身夹起一筷子菜放到高炤碗中，意思让他堵住嘴别说话了。高炤自然意会，可是江川却较上了劲。
“高将军攻灭小勃律，又从夫蒙灵察那里接任了四镇节度使。不过夫蒙灵察有意刁难高将军，大骂他高丽奴才，高将军却依旧敬重夫蒙灵察。真是好宽阔的胸襟，江某这样的性情中人自愧不如。”
高炤脸色一变，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江川。平日里他从来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谁也不得罪，怎么江川还和沈乘云一起给他往痛处上戳。
“江川。”沈度风实在忍不住开了口，语气冰冷。江川只好埋下头吃饭。
等几人气氛沉闷用完饭后，沈度风把江川叫去了屋外。
“高炤虽然从来处事圆滑，将军也不必如此刁难吧。将军这是何意？”
江川听出来沈度风生气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不可能直说高炤日后会连累沈度风兄弟两人。
一个砍头，一个赐自尽。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长恨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