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麻辣十三幺

12、守卫被杀案

　　“这就是玖月轮？”

　　众人短暂惊讶后，蜚声四起。

　　玖月轮器身乃是一柄弯刀，当年玉不渡将其炼化成月晕般的光轮。其后随着器主修炼境界的提升，光轮的数量由一增至九，得以大成。九月齐出，暗夜变白昼，酷暑如寒冬。

　　作为仙门法器排行榜第三，威力仅次于先贤飞升之时所留在世间的归宁弓和撼山箭。当年仙魔大战，玖月轮一战封神，却在关青阳被关入镇渊塔后，销声匿迹。

　　久之，仙门便有传言，玉不渡法力尽失，再也无法使出神器玖月轮。再加上他肉眼可见的孱弱，传言越传越真，各种猜测、嘲笑、诋毁纷至沓来。许多晚生后辈甚至不知传说中可令天地变色的玖月轮是何模样。

　　可眼下，谣言不攻自破。

　　收回玖月轮，玉不渡已然站在了关青阳身前，冷冷道：“半日壁弟子好不威风，这是要在扶光殿前公然行凶吗？”

　　那弟子早已吓得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求助般望向扶光殿内。

　　玖月轮时隔三十年重现，各派主事哪还坐得住，早已倾巢而出，围在殿前，听到身后的掌声，纷纷退后，让了条路出来。

　　“不愧是名震天下的神器，玖月一出，天地色变，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齐松笑的和善，从容不迫的从殿中走出来。

　　好一副当权者的气度，关青阳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仙门第一把交椅竟给了他！

　　“不渡兄啊，你也太过执拗了。既能使出这神器又何必任由那谣言传了这些年，平白便宜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要我说，早该亮出来，给这些后生晚辈们开开眼。”

　　明明是质疑的话，却说得适宜又贴心。三十年不见，当年动辄便红了耳根的人竟也变得这般圆滑世故了，关青阳唏嘘的同时，隐约觉得这话是个祸端，可不等他想明白，一道探究的目光便落了下来。

　　齐菘含笑打量着他，那目光愣是让关青阳脑中冒出慈祥二字，“这位万幽谷的弟子好面生，不过既然能跟着玉谷主到扶光殿来，想来绝非等闲之辈。”

　　关青阳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齐菘认出了自己？

　　玉不渡：“呵，盟主想的是不是太多了？！就他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个不入流的粗使跟班，给玉笙打个下手而已。但……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关青阳：！就不该指望那张嘴里能冒出什么好听的。

　　玉不渡顿了一顿，轻抬双眸，语气逐渐凌厉起来，“不过……扶光殿前发生了持器行凶这等大事，盟主不问缘由，不惩戒行凶者，反倒先打听起受害人，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气归气，任由齐菘等人猜疑自己绝非上策，关青阳眨眨眼，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玉不渡脚边，双手锤着自己的大腿，泼妇吵架般，哭天抢地的喊道：“苍天呐，大家来评评理呀，糟蹋了别人的东西，不赔钱还羞辱人，骂我也就算了，可他竟然胆子大到辱骂我们谷主。大家就说，我要是不骂回去，我还是人嘛我！”

　　玉不渡：！

　　关青阳演的起劲儿，转头环抱住了玉不渡的双腿，声泪俱下道：“谷主啊，要不是您出手及时，小人我怕是要到地底服侍您了。”

　　这场景，围观的众人看着都直皱眉，玉不渡说的不错，如此撒泼市侩的人，做个粗使跟班都属抬举了。

　　半边身子靠在玉不渡腿上的关青阳，心下却是一惊，玉不渡他……在发抖。莫非是强行唤出玖月轮的原因？

　　“他所说句句属实，踩坏的正是我的书。”帝青拎着一本破书站在关青阳身边，个子不算高，声音也有一丝微颤，但眼神清澈，毫无惧色。

　　人证物证俱在，齐松不能再环顾左右言他，回头看向自己门下的弟子，斥道：“不成器的东西，枉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还不赶紧给玉谷主谢罪，待回去再罚你。”

　　那弟子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双腿早已软的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贴地，哭道：“小人知错了，玉谷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求求您，求求您，我真的知错了。”

　　见玉不渡不说话，这人还想学关青阳，上来抱玉不渡的大腿，却被玉笙一脚踹远，“混账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杂碎。”

　　宽大袍子下止不住颤抖的身子，身后攥紧的拳头，泛白的指尖，关青阳知道这是玉不渡在硬撑，这场闹剧必须尽快结束。

　　他抬起头，冲着地上的半日壁弟子，没头没尾又蛮不讲理的喊了一句，“赔钱。”

　　“啊？”刚刚还千夫所指的形势，瞬间急转直下，那弟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看什么看，赔钱。”

　　“哦，哦哦。”那人眨巴了几下眼睛，回神如蒙大赦般手忙脚乱的摸钱袋，可搜了个遍也找不出半个铜板。

　　齐松在旁看着头大，硬压着火气，丢了钱袋到弟子脚边，“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赔给人家。”

　　婆娑门的事情一头乱麻，中间又出了这档子事。半日壁的脸算是当着各派主事的面丢了个干净，气氛一时尴尬至极，齐松脸色铁青，很是不好看。

　　有眼力见的小门派主事试图转移话题，遂问：“那……百里哲被杀之事……”

　　齐松呼出一口气，皱眉道：“百里霞关进仙牢，扶光殿会派人调查此事，之后将实情与诸位通报。”

　　见众主事没有异议，齐松挥了挥衣袖，无力道：“就这样，散了吧。”

　　“且慢。”玉不渡声音不大，可所有人听到还是脚步一滞，“请问百里霞所犯何事，为何要被关入仙牢？”

　　“她揭发门主，又是百里哲被杀一案的首要证人。”

　　不等张怀宗说完，玉不渡打断他，反问：“即是如此，那该是有功才对，扶光殿要将功臣关入仙牢，恐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吧？”

　　“是啊，要不是她，这件事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虽说她目的不纯，但揭发确实有功啊。”

　　“就是……这要是还被关仙牢，以后谁还敢站出来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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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不渡继续道：“还有……镇渊塔守卫被杀，事关仙门安危，又岂可将责任全部推给扶光殿，盟主这是在嫌我等无能吗？”

　　齐松闭了闭眼，暗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嘴角已然挂上了笑意，“怎么会，不渡兄应知我绝无此意，不过是被门下人气糊涂了而已。既是如此……那便由五大派派人前往婆娑门调查，限期十五日，务必找到杀害百里哲的真凶。”

　　众门主：是，谨遵盟主命。

　　玉不渡礼貌性的颔首，点了下头，算是认可，随即转身离去。玉笙紧着跟上，扶住了他，走远后，神色紧张的耳语问：“还撑得住吗？”

　　玉不渡身子晃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关青阳跟在后面下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一夜的喧居灯烛长明，玉不渡盘坐在塌上，脸色惨白，双目微垂，呼吸极慢，似乎每一口都在用尽全身力气。

　　玉笙收了灵力，从塌上起身，又急又气又心疼，“你啊，让我说什么好。以你现在的灵力，强行唤出玖月轮，就等于将残弓拉满，随时有可能经脉尽断，再无生机。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

　　玉不渡用力弯起嘴角，撑着半口气，撒娇讨饶道：“当然要啊。这不是还有您嘛。”

　　“我就是大罗金仙也架不住你不要命啊。”玉笙指着他腕间缠着的绷带，“这个……也是为了他吧！跟我还藏着掖着。”

　　玉不渡不说话，只是两眼汪汪，讨饶似的望着玉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呢。”玉笙气呼呼瞥了一眼玉不渡，不耐烦道：“别冲我笑。就知道当初你爹死气白咧求我出山，没啥好事。”

　　他还真救过我的命，玉不渡想。

　　他委屈巴巴的拽了拽玉笙的衣角，玉笙拿他没辙，满肚子气顿时泄了个干净，委身坐在塌沿上，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这身子好生将养着还尚有一丝生机，若是再强行唤出玖月轮，到时候就是天神下凡，也是回天乏力。”

　　“知道了。笙爷爷放心，不会了。”玉不渡乖乖答应，说完便要掀被子起身，被玉笙一把按住，“你要干什么？”

　　“去婆娑门啊。”玉不渡道：“好不容易得了这光明正大调查他们的机会，需要安排的事情还有很多。”

　　“那也不差这一夜。”这孩子简直是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玉笙被气得厉害，索性想了个昏招，“我若是劝不住你，就让门口候着的那位来劝，把一切都告诉他。”

　　说完，还怕不够威慑力，玉笙又补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门外的关青阳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头，眼前晃过腕间银晃晃的‘监视器’，心口突突突的跳的厉害。

　　之前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他确定，赤乌剑砍下来的那一瞬，腕间的‘监视器’发出过白光，只是时间太短，无法判别究竟是玖月轮出现在先，还是白光出现在先。

　　如果是白光出现在先，那这镯子是为了……保护他？

　　关青阳摇了摇头，王旺这个身份不过是他随口瞎编的，玉不渡怎么可能会冒险护一个全然无关的陌生人。

　　莫非玉不渡认出自己了？

　　可怎么可能？！

　　若是一早就认出自己，那后面他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