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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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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顾名思义,在牢房内有水,水位堪堪没过膝盖。
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迅速失去温度,变得十分寒冷。
最可怕的在于没有床,无法睡觉。
甚至也不能蹲下,只会让更多的衣物接触到水,从而变得更冷。
进入水牢的人,只能没日没夜地站着。
在疲倦和寒冷下受到双重折磨。
“襄姐姐她现在本就羸弱,怎么能进水牢呢?”柳心菱大惊,“就算襄姐姐有错,但她也是云氏的家主啊!”
陆章神色微动。
将云氏家主关入水牢,也不知云氏那边会作何反应。
之前他气急了,现下想想倒真觉得不妥。
但也不好收回成命了。
陆章愤愤拂袖,背过身去。
陆夫人瞥了瞥陆章的神色,正色道:“前几日水牢的水池在修缮,还用不了。”
陆章微微颔首,示意陆夫人继续。
陆夫人道:“将云襄安排到禁闭室,罚抄《陆氏家训》一千遍。”
手都得抄断吧。
柳心菱焦急看向云襄。
而云襄依旧没有什么神色。
一如之前,波澜不惊。
几名侍卫犹豫上前,只见云襄缓缓站起身,显得滞缓,想必是膝盖已经跪痛了。
可她身子不偏不倚。
柳心菱想去扶,但云襄已经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起来。
云襄转身,在侍卫的严密包围下走出门,去往禁闭室了。
在云襄走后,有家仆来报。
“家主,云氏长老云蔷、云辰求见。”
陆章现下烦闷得很。
他知道他们二人为什么会来。
他蹙紧了眉头,不耐烦招手,“传。”
云蔷长老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平常精神抖擞的老妇人此时萎靡了不少,她拄着拐杖,笃笃笃的声音有节奏地在陆氏大堂响起。
一走到正中央,她扑通一声下跪,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陆氏大堂砖红色的地面衬得头发更加花白。
陆章和陆夫人皆是一震。
连一旁的云辰都吓了一跳。
“云家主私自闯入陆氏禁地,是老朽教导之过,但听闻其精神恍惚,还请陆家主准予我代替云家主受罚。”云蔷长老重重地一磕。
云辰连忙也跪了下来,大声道:“万万不可!云蔷长老已年近花甲,还是由鄙人代替云家主受罚吧!”
云氏的人竟不是来威胁陆章放了云襄。
陆章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置。
陆夫人面露难色,道:“云襄无事,请云氏各位长老放心。”
云蔷被云辰扶了起来。
她倏然变得眼神凌厉,开口道:“那陆氏是不肯将云家主交予我们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柳心菱在如此多高修士的气场下被压得动弹不得。
“胡闹!云襄也是陆氏的人,违背陆氏家训理应受到处罚!”陆章大怒。
云蔷冷笑,“试问陆府哪一人将我们云家主给予了家主的礼遇?”
“人人皆是。”陆章平复了下心情。
“连市井小修都一夫一妻,我们陆少主怎么往前倒退了一百年,搞起平妻来了?”云蔷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两下。
陆夫人忍不住站起来辩驳道:“这是云襄她自个应允的!”
“她能忍,我不能忍。”云蔷不怒自威。
云蔷提起平妻一事让陆氏夫妇二人心虚不已。
“云蔷长老今日旧事重提,是何目的?”陆章问道。
“为我们云家主过往种种争一口气罢了。”云蔷道,“既如此,我们云氏打算搬离洛城。”
陆章万万没想到,云氏居然要脱离陆氏。
“云蔷长老,你可要想清楚了。”陆章瞪着眼睛,缓缓道,“你不会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自然。”云蔷十分冷静,“我们移址是为了寻找供应器皿的好地界,云氏依旧会将法器借予陆氏,这点不会变。”
炼器需要有好的器皿,但实际上洛城并没有大量专司器皿制造的匠人,而是云氏从外地购买不远万里送到洛城来,是云氏的一大不方便之处。
陆章身体微微颤抖。
联姻,是云陆两家加强合作的信号。
移址,自然就是要疏离的前奏。
前些日子陆章听说云襄得了新法器,可以让云氏的弟子通过识海进行交流。
难道云氏都天真地以为,凭这就可以抗衡陆氏和其他世家了?
况且云襄年纪尚轻,云氏那些个老家伙一直是架空着云襄的实权的,难不成真要开始夺权?
陆章眉毛挑起,道:“云蔷长老越过云襄家主决策,是要以下犯上?”
云蔷嘴角微扬。
“是,又如何?”
随后,她带着云辰退出大厅。
柳心菱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深知云氏不易,为何云氏竟主动远离陆氏。
而云蔷前一秒还在请求替云襄受罚,后一秒就越过云襄决断......
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陆氏夫妇同样也是。
陆章左右踱步,最后愤愤坐下。
*
“云襄,别逼我杀你。”
当时符年冷漠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待回过神来,云襄发现纸上竟已经写满了“符年”二字。
《陆氏家训》在手边摆着,她坐下半天了,竟一字未抄。
她吓了一跳,赶紧将纸揉成一团扔掉。
因为太过慌忙,把毛笔都甩到了地上。
墨水在案卷和地面斑斑点点留下痕迹。
云襄弯下腰捡起毛笔,却发现毛笔已经有些许分岔。
可惜了,这还是一支羊毫笔。
羊毫笔......
云襄想起那年上元节,她和符年一同去了灯会。
那时符年拒绝了羊毫笔而选择了鸡毫笔,让她摸不着头脑。
现下她想起来倒是明白了几分。
就算是易容术的天才,在细枝末节上也会流露出属于“符年”的特征吗......
默然。
云襄将桌角的纸团捡了起来。
她回到桌前,将纸团小心翼翼展开、铺平。
原来,并不是每一个“符年”都是一样的。
有的笔画又急又怒,有的笔画歪歪扭扭如虫爬,有的笔画又如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冰......
可望着望着,那充满褶皱又写满了字的纸上就凭空多了几滴水渍,使得整张纸更加脆弱不堪。
她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禁闭室内,少女的头颓然地倒在手背上,手下压着那张纸,仿佛所有的热源皆来于此,
忍了忍喉间的涩意,她望向绿意盎然的窗子,喃喃道:
“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