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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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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奎帮在平州秋山的山头上发展了几十年,早年间天下大乱,绍帮主与几个兄弟占山为王,为人仗义豪爽,虽然走的是偏门但在乱世也不失为一条庇护家人的方法。如今却与十几年前不同,天下初定,只有北方的十几座城池尚在羌人手中,南方已经被陈国方氏统一,如今平州正在陈国的管辖范围之内。
邵齐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全权接管了震奎帮,虽然她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但是几十年间大家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如今再改白白浪费名声,她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
回了寨子的第一时间,邵齐按照惯例往她爹院子里去一趟,如往常一样,她压根没进去就被拦了下来。老六的弟弟小七身子弱无法习武,留在老帮主身边做了个小厮的活计,也为了防止老帮主一个人在房间内醉生梦死过去。
“少当家,老帮主说了不见您。”小七不知道上一辈人的事情,对于老帮主多年不出门不见人,甚至连少当家的也不见,实在不能理解。
邵齐也没想着能见到人,来这一趟不过是习惯了,就像她习惯父亲不见自己一样,邵齐并没有强求,问候一句转身就要走。小七却没像往常一样转身回去,反倒不好意思叫住她,“少当家,等等。”
“怎么了?”邵齐回身问道。
“就是,就是…… ”小七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上次少当家出门有没有……有没有……”
邵齐想到怀里的东西便知道他说什么,装作忘记的模样,反问他:“有没有什么?”
“就是上次托你买的东西。”小七出门少,脸皮薄,给心上人带东西不好找寨子里的大老粗,每每都托给邵齐,今日见她全然忘了的模样,小七忍不住过来问了。
邵齐没多捉弄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簪子,普普通通的银簪,只上面雕刻的梅花还有纹饰有几分精致,不过小七喜不自胜,伸手接过来,对着邵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多谢少当家。”
“这是你与阿花的定情信物?”
邵齐本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小七竟然点了点头,邵齐惊叹一声,“看来好事将近,寨子里也许久没有喜事了。”
小七大声道:“那就借少当家吉言了。”
小七身子虽然弱,但是个子与老六一般高,邵齐站在他面前也只到他肩膀处,邵齐看着小七这么个大小伙子在自己面前面红耳赤忍不住啧一声,“你这样去拜访丈母娘,小花家能同意?”
小七别别扭扭,嘟囔道:“婶子对我可好了。”
邵齐长叹一声,别人成双成对,再看自己穿了新衣裳都没人夸一句,还有好容易看上眼的少年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邵齐这口气叹的更长了。
震奎帮虽不在深山中,但要想出去也要翻上两个山头。寨子建在半山腰上,外面仍旧是夏天,寨子里的早上却充满了凉意。今日一大早邵齐迷迷瞪瞪从床上起来缓了会才起来洗漱,外面天色刚刚露出些亮色,邵齐拿着自己的用惯的大刀耍了一遍绍家刀。
说是邵家刀是她爹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知道哪学来的粗浅功夫,若不是后来三当家的给她寻来的刀谱丰富了绍家刀法,这刀法能不能有三招都是个问题。
邵齐练完刀法,在二婶那里吃过早饭,重新洗漱换了衣裳才往三当家院子里去。三当家与寨子里人都不同,寨子里大多数人都是大老粗,认得自己的名字都能称得上文化人,三当家却常年手不释卷,实在是个文雅人。相对于大大咧咧的二当家和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绍帮主,邵齐往日更喜欢跟在三当家身边。
她的武功是他寻来的谱子学的,她的字是他教的,尽管三当家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是对她仍旧尽心尽力,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他要老六他们出去劫道,劫的还是他们惹不起的朝廷军队。
邵齐来到三当家的书房门外,没有敲门,推门便进去了。
三当家正坐在书桌前拿着笔作画,听到声音头也不抬道:“阿齐,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如今你是大姑娘,不能这般随便进来。”
邵齐并没有改的意思,随口道:“三叔这个时间不是在作画就是在练字,怕什么?”看到他案几上放着几个新鲜的桃子,拿起一个啃一口道:“三叔这里的桃子果然好吃。”
三当家笔都未停,哼一声,“桃子还不是你送过来的,如何就比你房中的好吃了,我看你是因为懒得洗所以才孝敬给我,然后再过来吃免费的桃子吧。”
邵齐被揭穿了也不尴尬,嘿嘿一笑,伸头过来看三当家作画,看了几眼问道:“三叔,如今正是夏季,你怎么不画荷花,反倒画起了梅花。”
“当季的花如何能显示出我的画技。”
邵齐:……
作为一个怎么教也教不会的画盲,邵齐只能摸摸鼻子不敢惹三当家生气,免得他回忆起当年来又忍不住教训她,邵齐转移了话题,“三叔为何让老六他们下山去,昨日若不是我刚好遇到了,他们怕是回不来了。”
三当家这才抬头看她一眼,邵齐充满疑惑的眼神正对上三当家的眼睛,显然她并没有因此与自己心生嫌隙。三当家此时充满了自傲,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只可惜……三当家微微一叹,放下手中的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她。
邵齐接过来打开看,上面写着的正是那一行人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邵齐看过之后越发疑惑了,三叔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
三当家看出她的疑问,没有先为她解惑,反倒问了一个问题,“你观那一行人有什么发现?”
邵齐向后一靠,昨日所见来来回回她反复思索过几次,闻言开口道:“那一行人是军队里的,三叔,总不能你让老六去劫的军饷?”邵齐不过是胡乱一说,谁知道三当家竟真的沉默了,她咕咚一声咽了口水,忍不住坐直身体,眼睛瞪得圆溜溜。
自从邵齐长大之后,三当家便再也没见过她这般吃惊的模样了,长大后的邵齐像是长了一张笑脸,遇到人总是带着笑意,便是他也难得见到真实的邵齐,三当家靠着靠背欣赏了一会,没见到跳脚的邵齐还有些遗憾,不过也知道今日再这样下去就要真的惹怒她了,三当家道:“没错,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邵齐忽的站起来在房间内大步来回走了几趟,觉得心上的火气下去了几分才重新站过来问他,“为什么?若是老六他们回不来怎么办!”昨日场面她是亲眼看到的,若她没有及时赶到,老六一行人迟早被对方或杀或捉,说不得还要连累整个寨子,到时候朝廷抽出手来剿匪,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了。
三当家仍旧不急不躁,像是不理解她的话一般,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无比锋利,又带着刺骨的寒意细细密密扎向邵齐,只听他道:“那又如何?何况,你不是赶到了。”
“三叔!”邵齐自小便知道三叔是个孤冷的性子,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当年那一场意外改变了他,可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每日朝夕相处的人在他眼里也是这般无足轻重。
三当家稳稳坐在那里,邵齐这一刻竟有几分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她愤怒也好,跳脚也罢,在他看来都是孩子般的玩闹,可是邵齐会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阿齐,你知道我不会害寨子的。”
邵齐冷笑一声,“是,你不会害寨子,你还需要寨子来完成你的报复。”邵齐眼中带着寒冰回望着三当家,“三叔只是不在乎寨子中的人罢了,你要的不过是有人能为你所用,至于是谁,你根本不在乎。”这是两人第一次揭开那层遮羞布,赤裸裸地面对彼此间的差异。
对于邵齐而言,寨子里的人要么是看着她长大的,要么是与她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些是她看着长大的,亲如家人,但是对于三当家来说,这里更多的是他手中的棋子。
三当家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对于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最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阿齐,你不是最希望大家过上平静的日子吗?”
“是,可是这样的方法实在冒险。”邵齐脑子转过两圈便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场豪赌,何况,以她所昨日所见他们已经输了。那个少年不过弱冠年纪,尽管功夫高,但根本不是重要人物。
三当家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手指轻点着那张纸条,“阿齐,你忘了吗?昔日冠军后封狼居胥也不过弱冠年纪。”
邵齐道:“这世上也不过一个冠军侯!”
两人自然不欢而散,邵齐离开前对这三当家直言,“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就不允许寨子里的人被你这样利用。”
三当家没有说话,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而后道:“长大了啊……”
二人的争论并没有传开,寨子里仍旧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不久后小七果然向小花家里提了亲,婚期定在了过年时候。虽然做哥哥的老六还没有娶妻,但是寨子里一向如此,不讲究这些。寨子里一年到头难得有喜事,马上要过年,邵齐决定干一票大的,也算是给小七和小花的喜事添上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