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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楔子 被告的自白書(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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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臉上,那張稚氣未除的娃娃臉上有濕意,有哭過的痕跡。
長指嘗試拭去那痕跡,可是痕跡才方拭去了一半,眼梢再度滲出水滴,沾濕他的指,那溫熱的水滴就像是在控訴著,控訴著他的惡行那般。
胸口一度揪緊,厭惡的感覺湧上喉頭。
他對她做了什麼?
眸光輕挪,順著那條擱在被子上的藕臂而下,賽雪的肌膚上有一條刻劃得很深的紅痕,就在纖細的腕門上。
那是被勒過的痕跡。
然後,幾乎在下一刻,眼光下意落在床頭那根圓柱型欄杆,一條酒紅色的領帶鬆垮垮的掛在上頭。
然後,目光不禁一沉。
小心翼翼地執起那只軟軟的小手,他輕揉那抹紅痕,盼能藉此揉去那不該出現在白皙肌膚上的醒目色彩,還回原本的膚色,可是可悲的是任他怎樣揉也沒法讓痕跡消失。
那痕跡仍是如蔓藤般縈纏著她的細腕。
正如任他怎樣想去彌補也沒法抹去他犯下的罪行。
他在她心上留下了一個傷口。
然後,他放棄了,輕輕地把她的手放回原處。
他對她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
手下意覆淹著下半張臉,他垂瞳歇力回想,可是腦中卻給他空白的抱歉。
他對她做了什麼?
只記得過度的嫉妒教他理智全失。
他對她做了什麼?
只記得無垠的恐懼教他完全失控。
記憶不太完全,只是隱約記得他聽見了腦中有玻璃碎裂的聲音。
接下來,思緒陷入一片混亂。
他記不起來他做了什麼,或許他不想記起,不想記起自己對她做了多可惡的事。
當時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把她留住,一定要把她留住。
不然他又得回到從前,重回那些見不著陽光的黑暗生活。
就在那個時候,他又聽見腦中那把聲音在說話了。
只要讓她成為他的,一切就可以回復原狀了。
重複又重複,一再動搖他的心志。
只要讓她成為他的,一切就可以回復原狀了。
重複又重複,讓他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過失。
他對她做了什麼?
她那顆逐漸遠離他的心逼急了他,所以他……。
他對她做了什麼?
無視她的抗議,強行抱了她。
眸光又回到那張微濕的小臉上。
對,他強抱了她。
明知這樣是不對的,明知……可是還是沒法抑止心底的興奮。
血液裡的瘋狂因子在叫囂著,她終於屬於他的,終於……
就算是強行得到也好。
反正都沒差……
反正她的心都沒有他……
那麼,就當作是可憐他,讓他得到她的人。
尚記得首次相遇那天,她曾經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那你不就很可憐嚕?」
尚記得當時他是這樣回答的。
「對,我很可憐,所以麻煩妳做做好心,別礙著我等死。」
所以……
現在就當作是施捨他這個注定一無所有的男人。
「小漩。」手伸出,欲碰觸她的眼臉,可是伸出了一半就停下來,任由它尷尬地凝滯在半空之中。
憐惜地深睇著她熟睡的顏容,薄抿的唇微微蠕動著,無聲地道出埋在心底最深處的話兒。
我愛妳。
可是諷刺的是她沒有這個意思。
一股陌名的辛酸湧至喉頭,他嚐到了濃烈的苦澀滋味。
不用問也知道,她沒有這個意思,在她眼中他就只是弟弟。
一個很好欺負、很聽話、好使好喚的弟弟……
他應該因為得到這個身份而滿足,不該奢求太多,不該……
為什麼他要這麼地貪心?
為什麼?
一波熱氣突地湧至眼梢,溫熱的感覺自眼梢而下,順著頰骨滑下臉龐,在顎間匯聚成水珠,急降在深色牛仔褲的粗糙布料上。
粗魯地用手背拭去那懦弱的證明,他強行吞下那蔓延至整個口腔的苦澀味,走下他的床,然後將散落在一地的女性衣物撿起。
彎下身,逐一撿起,然後像過往一樣,把她的衣物疊好,放在床的角落處。
他後悔極了,可是回不了過去。
她不會原諒他……
這樣子再也回不了過去,他們做不回單純的姐弟。
這樣也好……
反正他也不想當她的弟弟。
不想她老是用看弟弟的目光來看他。
薄唇不由自主地勾勒出嘲弄般的弧度,他自嘲一笑。
現在,她不會再把當成是弟弟來看吧。
她會把他當成是男人來看吧……
毋庸置疑,這是他渴求的。
即是毀掉了他曾經所珍視的一切來換。
有些話只能放在心裡,有些情感不能與別人分享。
坦誠相對只會摧毀一切。
那天,他選擇了坦白。
可是他沒勇氣聆聽她的答案。
沒勇氣聆聽那個會要他傷透的答案。
那天,他逕自離開了,在她還未醒過來的時候離開了,離開了他和她的卧室,離開了這個家,離開了這個原本就不屬於他的家。
這一切原本就不屬於他的。
現在只不過是孓然一身。
那年,他們剛升上高三。
那年,他離開了她,離開了有她在的世界。
首次,他在可以選擇的情況底下,選擇遠離有陽光的地方,回到冰冷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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