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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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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铃儿很开心,她抱着那柔软的狐领子,站在门口吹风,店小二问她要不要进来,她也不肯,于是叫在里头补妆了半响的卿卿,出来就笑话她,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回头我就给你换了,”
“啊?为什么呀!”
卿卿蹙眉,为自己没能在与人往来交际中,显示出从容大方而生气,毕竟女人之间不是只有抓头发才叫斗争,那种隐忍不发的比较,都是自己心中有数,而别人很难看出来的,她今天很显然并没有赢,于是此刻坏嘴巴道,
“就你这样的,我看给点钱你就能给我卖了!”
“谁敢买你啊,”响铃儿自小在乡野长大,那嘴可实在了,“再说买你有啥用啊?你又不会唱曲儿!”
敢情这人还在那想着神仙人物十三郎呢,气得卿卿继续坏嘴巴,
“那种喜欢扮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好?简直变态!”
“您刚才没听说吗,十三郎只是白娘子扮得最好,其他的戏她也是唱的来的!他能唱武生,还会设计戏服,连二胡都能拉,您听没听见啊?!”
卿卿不为所动,
“有什么用,还不是叫男人给包了?”
句句扎响铃儿这个美色爱好者的心,
“那,那说不定是个贵妇人包的呢?”
“哟,叫女的包了就不丢人了?那还不如男的呢!对外还能假装兄弟之情,知己之义!”
响铃儿嘴皮子跟不上,眼下被气得脸色涨红,倒是卿卿一点不想见好就收,还借着主子的天然优势,使劲儿压制她,
“反正就是个戏子,就是个下九流!”
响铃儿皱着眉头大喊,
“夫人您干什么这么讨厌人家呀?”
卿卿甩甩头,一派孤傲冷寂的脸,只说着,
“没什么,我就天生不喜欢十三这个数,讨厌这个名,不行吗?”
响铃儿正想不明白,还想不长眼得继续发问呢,结果傅谦驾着萝卜车真的来了,卿卿困惑道,
“你还真要让我坐萝卜上啊?”
傅谦指了指一旁的骏马,
“就一匹啊?”卿卿满脸不乐意,“我哪儿能跟你同乘一骑啊!”
“谁说跟你同乘一骑了?你上去,我牵着!”
卿卿今日莫名烦躁,搂不住火气的样子,
“你就让我这么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呀?”
“你都嫁人了,又不是个大姑娘,还有什么怕人看的?”傅谦比量着定福楼这使使劲儿都已经能直接看到皇城的距离,“而且就这么近的一段路,我还特意给你找个马车啊?赶紧的,上去!”说着还把响铃儿手里的狐领子一股脑递给了卿卿,“我们都腿儿着,你骑马你抱着!”
“看不出来八少爷倒是心疼下人!”
傅谦一脸从容淡定,
“那可不,我们家从小下人就少,各个都当宝贝宠着还来不及呢!”
说着还对响铃儿温和一笑,惹得卿卿直啧嘴,道,
“响铃儿我看我就把你许给八爷吧?”
响铃儿也不知道害臊,在那满口答应,
“那敢情好!”
惹得傅谦登时在那大叫,
“合着你们主仆俩合伙儿坑我呢吧?”
几人哈哈大笑便把这事儿给翻篇儿过去了。
只不过叫有心人记上了一笔,
说定福楼还真不愧是个皇后的母家,富察家给捧起来的富贵场子,承恩公夫人不来了,倒是换了宫中行走的傅谦侍卫,在当值的间歇都敢来了。
刚刚卿卿趁着间歇,同定福楼的老掌柜问了两句当家戏班的排唱日程,还多问了一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呦,戏班子今年还打算进关里唱哪?”
老掌柜耳朵嗡嗡的,总感觉这个话,似曾相识。
弘历与容玉,弘暾与容容,当年同时定下婚约,预备转年成婚。
傅清跟着四阿哥弘历,也就是他板上钉钉的妹夫等一行人去怡亲王府探完病,就深觉弘暾不行,倒是今日被保祝哥唤来家中,于是不放心得又跟他说了一遍,对方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竟只能叩拜佛祖,表示希望弘暾能在神灵庇佑下挺过来,
傅清说实话,他担忧容容,却又烦他二伯,所以对于这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得担心,现下看着保祝哥的样子,忍不住啐道,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保祝哥跪在他家的佛堂香案前,回头冷脸,
“非得杠是吧?”
傅清满脸实话实说的神情,指着佛像,
“主要我也不知道他和阎王俩关系好不好啊,要是不大好,你拜他,他又管不到阎王,这不白拜吗?”
保祝气得从蒲团上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心说就对方叭叭地这几句,今日份得罪佛祖的大德就已经缺足了,确实没法拜了,于是拽着傅清脖领子出了佛堂,
“去去去,谁家没个佛堂,就你家没有,你家不信,还有理了?”
傅清自家确实没有佛堂,主要是因为他们兄弟人还住不过来呢,实在没房间放神仙,而且偏着广成的信仰,那可是个平时好脾气,一旦纠结起来全家都得怜爱迁就的主儿,甚至傅清还觉得没有佛堂能省下不少香烛钱,非常划算,于是眼下他满脸自己是个大聪明的表情道,
“我就信我自己!”
保祝一脸无语,指着灯光昏暗的正房,
“别在这胡咧咧了,阿玛等你好久了,头两天就问,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来看他。”
傅清闻言登时慌了,
“什么呀,我这不是临时当差去了吗,你也没帮我解释解释?三伯身体怎么样,可好些了?”
保祝哥摇摇头,
“近来不大好,一日就能醒两三个时辰,这不是刚醒,我就叫人去找你了吗,快去看看吧。”
“好!”
傅清三步并作两步就朝三伯的卧房奔去。
他说三伯若是病死了,二伯打人就更没人拦着了,
傅清就是抱着如此朴素的观点劝他三伯,
“您好好喝药,多吃点儿饭,哪怕为了我呢,您也得好起来呀!”
马武听了这话真想打人,可他打不动了,而且其实就算是能打动的时候,他也没怎么真的动过傅清,于是此刻故意很大力气得拍打了两下对方的脑瓜顶,
“这话说的,咋的我有病了我还不能死,还得一直守着你啊?!”
傅清从小就只有在三伯家,才能短暂做个可以说俏皮话儿的古灵精怪的孩子,此刻他就笑了笑,满脸得意道,
“是啊,您可不就是我的守护神啊!”
马武知道这个侄子的脾气,更知道他这些年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舍不得打了,垂下手,轻轻抚了抚侄子的脸,先是皱眉骂他,
“哟,这胡子真丑,你才多大,赶紧给我剃干净了!”
而后才笑了笑,
“既是你的守护神,那要记得以后常来拜我啊,知道你抠,烧点儿香的钱你都心疼,你说你丢不丢人?”
说着,已经病入枯槁的小老头从枕头底下像变戏法似的,摸摸索索出了几张银票,一脸偷偷摸摸做贼的样子,
“喏,偷着给你留的,傅文不是快成婚了吗,聘礼不够,愁坏了吧?”
傅清这下装不下古灵精怪的孩子了,眼泪漫上来,他捂着眼睛大声喊,
“干嘛呀,这是干嘛呀!”
惹得老头儿赶忙捂嘴,
“别吵!别吵!除了明面上的,这是私底下的,你是不是傻呀?”
傅清哇哇大哭起来,心说他们家穷的连几根萝卜都数的清,多出一大笔银子谁还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到底谁傻,可这老头儿就是非要弄哭他似的,末了还偷偷叮嘱他,
“前阵子四阿哥上门来探望我了。”
傅清哭了一阵,心说这位富贵的四阿哥今年还真忙,于是抽泣着,摸了一把眼泪,替自己妹妹多放了一份心,
“嗷,那他人还挺好。”
“嗯,是不错,是个念旧情的人。”
老头儿似乎是经过刚才的一遭有些累了,傅清赶忙扶着三伯缓缓躺下去,听他说着,
“就是我这心里头老是有件事儿,你帮我寻思寻思,是不是不太对,”
“啥事?”
三伯娓娓道来,傅清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容容其实也是有可能成为四阿哥的福晋的,甚至按照皇上的意思,怕是当初宫里确实更倾向于容容,毕竟嘛,他是二伯嫡亲的孙女,以二伯的声望,怎么都是比自家阿玛要强上许多的,
傅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三伯也是犹犹豫豫道,
“我是了解四阿哥这个人的,我知道,那个,我说的话你别说出去啊,我知道他其实多多少少有点想在这事上跟皇上顶着来,但又不能顶得太过,总归得在框定的咱家的闺女里头选,但我总怕,是那回我带他私底下见面,让他先见着了容容,然后可能确实就没看上眼,”
傅清苦着脸,多少有点不是人得脱口而出,
“幸好没看上啊,要不如今嫁弘暾的不就是容玉了?不过他连看都没看见容玉就定了容玉啊?莫不是太草率了些?”
三伯揪了一把侄子脸上那恼人的胡子,
“那天他倒是看见你了。”
傅清心说莫名其妙,只是他现在满脑子咱家占了便宜,那二伯家便吃了亏的念头,很是让人难受,只听三伯继续碎碎念着,
“其实吧,我一开始是觉得嫁皇室当福晋,还不得把你给压垮了?我是”
傅清直接打断了三伯的话,
“就是把我压塌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容玉年纪轻轻做寡妇啊!”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马武也是没想到,因他掌管着内务府自然比别人先知道内情,那怡亲王府的弘暾少爷,今年以来竟是几次三番传出病情恶化的消息,眼瞅着比他这老头子可能还要软弱些,于是忧愁道,
“我总想着,冥冥之中,咱们是不是坑了容容啊?”
虽然一贯不喜欢二伯,但傅清还是蛮喜欢那个软软糯糯,总是娇滴滴喊他小叔叔的容容的,于是眼下叫三伯一说,他登时头热表示,
“您就说吧,您想让我怎么办?”
“我当着四阿哥面不好说,容玉是你亲妹子,不然,你去问问四阿哥,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傅清听出了三伯隐含的拖一带二的意思,当面没说什么,满口答应下来,
“行,您放心吧,我这就找个机会去问问。”
然后他掉头是这么跟四阿哥说的,
“四阿哥,您要是依着我三伯那意思,抱得一双美人归也不是不行,只是您看哈,按道理讲,容容还得管容玉叫一声姑姑,您这出了容玉的门,再进容容的门,自己就得管自己叫一声姑父,您看,是不是也不太好?”
彼时给傅文找媳妇儿的事儿,已经搞得四阿哥多少有点绯闻声起,这不,始作俑者又来找乱子了,四阿哥哼了一声,径直看穿了对方的小心思,
“你们家呀,这是想退我十三叔家的亲,不敢说,打着算盘觉得要是嫁给我就好退亲了,可若是真的嫁给我,你们又不乐意了,所以,现在到底几个意思?”
傅清赶忙赔笑脸,
“这不就是想不明白了,特意来让您帮着想想嘛!”
“你少来!”四阿哥翻了个白眼,对着傅清直言不讳道,“我劝你就别白费心机了,弘暾病着,十三叔也病着,皇阿玛那是塞个仙女过去冲冲喜都是愿意的,这婚啊,退不了了,除非,”
“除非?”
四阿哥实在说不出口,结果傅清就在那大打感情牌,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得表示,
“哎呀,我三伯难受,我也难受,您不难受吗?”
四阿哥本来是不难受的,现下叫傅清声情并茂得嘟嘟半天,莫名其妙带沟里去了,竟也觉得好像确实是该有点难受,于是撇过头轻声道,
“除非弘暾死了。”
傅清直接摇头,
“我还得给我妹妹准备嫁妆呢,我把个世子杀了?我不要命了?”
“啧,叫你们笨得!”
弘昼不知道从他哥书房的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睁开了一双迷茫的睡眼,想是睡了半天了脸上全是哈喇子,但这并不妨碍他指点迷津,
“你们就不会把富察容容给送走啊!”
后来如意就点拨了傅清,让他去找了定福楼里巡演的戏班,指着他们即将启程盛京的机会,帮忙把容容塞进了樟木柜子,给带出京城去,只是后来,这事出了岔子,容容又被抓了回来而已。
倒是定福楼的老板,亦于戏班参股,于是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成功,故而后来这些年暗地里没少借着戏班,而干这种往来穿梭的勾当,只不过定福楼也多是做些山参虫草的药材买卖,撇过山海关的关税,赚取了点还算救人病痛的仁心碎银,但几乎从未被查,每每危机出现也似是总有人在暗暗做保,
所以眼下,老掌柜很谨慎,对着那年轻而眼生的夫人问,
“您真是傅清大人的夫人?是,想让戏班带出去点什么吗?”
卿卿笑了笑,
“是带回来点什么。”
老掌柜心想,嗯,这么多年了,收保护费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