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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你跟那姑娘有仇吗?”

      危胜芳问他。

      她看了眼贺飞来,贺飞来立刻跳了起来:“不是我的主意!我来之前也不知道——!”

      那还差不多。

      危胜芳收回目光,重新扫视了下李冬郎,看他的眼神少了几分宽容。

      在人家大婚当日闹起来,这是有深仇大恨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

      胜芳皇女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姐姐,争不过太女,就放浪形骸起来,平日里欺女霸男的事没少做,姐妹之间为了个低贱的男人争起来,打得头掉,转头又把她们争的男人扔在路边,男帝骂了多少次也没用。

      就是这么荒唐,她们也没有大胆到去搅乱皇女婚事的地步。

      更别说坏还未出阁的小公子名声了,那是要出人命的。

      “仇?”李冬郎一脸茫然,“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我能跟她有什么仇?”

      “都不认识人家你就要害——”

      “啊,对,这事还真是差点给忘了。”他说着就一骨碌爬起身,“我得去找张她的画像过来,不然到时候认错人就难办了。”这孩子思考的时候,微微透明的金棕色眼睛闪闪发亮,美得很,可惜危胜芳不喜欢太聪明狡猾的男人,无心欣赏。

      “……你连人家府里的地形都画下来了?”

      “嗯。”李冬郎说,“其他的都备好了,就等那头婚事开始操办。”

      他也不做别的,就把两边财物偷走而已。等周小姐嫁过去的时候,最多只能带着身上的一袭嫁衣进门,旁的什么都没有。

      “你们一定不知道周小姐为什么刚回来就要嫁给二皇子。”

      皇家婚事向来冗长,定下人选后两三年内都不一定能成,偏当今立太子十八年,至今未给太子选妃,却答应了二皇子一个月内娶他想要的妻子过门,其中深意不足为外人所道。

      总之,二皇子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他的父亲给他留下的一个机会。

      只要他尽快把身世品貌都毫无可挑剔之处的皇子妃娶回来留下后嗣,父亲也许就会看到已经长大了的第二个儿子。

      且不提他这想法对不对,他这想头连养在宫外的李冬郎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危胜芳真觉得,就这脑子,也就不用想着什么争不争了。

      人蠢可以,男人蠢些也没什么,长得漂亮就够了,可要是蠢到不自知、自以为很聪明,就有点可怕了。

      李冬郎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嘲弄的光芒:“只有蠢人才会来得罪我。”

      这话其实没错。

      他一个基本上被母族放弃了的异族质子,在陈朝不过是起个平安符的作用,天子要他活着,要他平平安安地活着,因此李冬郎才能顶着一副异族人的皮相招摇过市,可要说陈朝人有多重视他呢,他自己都不信。

      因此,跟他过不去毫无意义。

      连年幼的小皇子都知道,那个头发眼睛和他们都不一样的异族少年是不必太过在意的,小小地欺负了没关系,但绝不要没事就去得罪他——得罪他不是自讨苦吃吗?又没有用,还可能让天子生一点气。

      但二皇子却不这么觉得。

      他打心底里觉得出身那种诡异部落的李冬郎出入皇宫是天家的一个污点,因此在渐渐长大后,他——他闲极无聊地开始针对李冬郎了,还不是那种小绊子,是那种只要稍不注意真就有可能丧命的招数。

      到底他还是有身份的宫妃之子中最年长的,哪怕只是动了心思,会替他去实现的人都多得很,想在宫里做点小手脚还是很容易。

      “我真没惹过他。”李冬郎举起两指发誓。

      他十岁那一年被人推落了水,等推他的人跑了再从水下出来,半点皮肉伤没有,也没生气,就是茫然。

      怎么会有人要害他呢?还害得如此光明正大,连他这样没什么根基的异族人也能找到主谋。他想多了,还以为二皇子是被人陷害的,遂在宫宴上多看了几眼,大抵是他居然还敢直视皇子,把二皇子又惹着了,结果他回家路上又被人推一跟头,回头一看还就是二皇子本人。那就是二皇子主谋没错了。

      虽然,李冬郎自己也没搞清为什么二皇子看他这么不顺眼,但这倒是正好,正合他的心意,他若是做点什么,天子知道了也不会如何。

      “他是受了太子的气,又拿太子没办法,瞎找茬呢。”

      太子。

      贺飞来的眼睛看过来,危胜芳移开了视线。

      “太子不爱说话。”不过,本来也什么都不必说。

      人人都知道,天子眼中向来只有太子一人,剩下那些娇~嫩的小皇子是天子偶尔会去看看的小东西,而二皇子一路长大,还没有被天子亲手抱过几次。

      二皇子浅薄,他想娶的那位周大人的长女也是个人物,在生~母去世继母进门七月生下父亲独子后,当机立断地选择了与继母交好,把生父继母哄得团团转,又和正苦于无法向父亲展示自己的二皇子相识,几番剖析真心,两人一拍即合,这婚事从两人相识到婚期算起来不过三个月。

      “可破坏他们的婚事对他又有什么大的坏处呢,”贺飞来说,“周小姐是个坏姑娘吗?是的话,让她顺利嫁过去不是更好?”

      “当然有,”李冬郎笑嘻嘻地解释,“我又不傻,自然不会一个人冒头。不能枉顾周二小姐的意愿嘛,人家好歹也在府中给我提供了不少便利。”

      他说,周二小姐是想给生~母报仇呢。

      当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李冬郎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耐心地倾听,但那位周二小姐能想到他这个游离在宫廷之外的异族质子,还能想办法联系到他,试探着与他合作,也给出了合作的诚意,这就足够了。

      周二小姐要她的父亲丢尽脸面,要与她继母娘家勾结的二皇子损失臂膀,要她的姐姐就算还能嫁进去也永远不会得到丈夫的宠爱,要她后悔当初对母亲做的事情。

      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形容稚~嫩,谈吐却很成熟,成熟得连十四岁的李冬郎都觉得有些怪,对着贺飞来和危胜芳提了好几句。

      “那双眼睛好浑浊,像个老人家,嗯……”他试图形容,却说不出来,摊了摊手掌,“到时候再说吧,婚宴上你们自然能见到的。”

      贺飞来显然已经习惯了新朋友的肆意妄为,在知道李冬郎想设计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后立即就释然了,也不去问友人做的事到底适不适当,随口回道:“不见。那些婚宴我从没去过。”

      “他们也欺负你了?”李冬郎奇怪道,“不应该呀。”

      “也不能算是欺负吧。”贺飞来说,“我不喜欢他们。”

      当初贺飞来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因为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没少被抱出去过,而他胖得离奇,胖得与众不同,胖得像个球,大人不会说什么,小孩子们又哪里会懂顾及他的心情,取笑过他好多时。

      所以他瘦下来后,也没怎么去过那些同龄人的聚会,他固执地说不想去,危胜芳没有逼过他,但他觉得……他感觉危胜芳是有些失望的,所以他这次改了口。

      “这次大概会去看看。”

      他说着,看了危胜芳一眼,没看到她神色微冷才放下心来。有时候,他觉得阿姐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他,那种感觉并不好,他不喜欢,他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这种感觉会出现。

      他只是不想阿姐生气。

      当然,他也没觉得阿姐会真的对他生很严重的气。危胜芳对他总是宽容的,这一点他小时候就知道了。

      起身送李冬郎的时候,贺飞来送了他一盒花糕,钱也没问他要。

      于是十四岁的部落质子心满意足地笑着挥手跟他们作别,眨眼间就融入了人群间。

      “下次见。”李冬郎笃定道。

      明明他的样貌该是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的特殊,但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市井,嬉笑间穿梭大街小巷,没有半点异族人的生涩,那外表上的一点不同就就被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忽略掉了。

      危胜芳明白为什么贺飞来难得交这个朋友了。这孩子实在很难让人讨厌。

      “走吧。”她说。

      正好危胜芳也要去书肆看看在先生那里拿不到的书,因此他们转身就出了酒楼。这一带正是京城繁华处,专供给贵人的书肆危胜芳也让贺飞来去踩过点,除了容易遇到男人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问题就是,她实在不想看到男人。

      这个世界以男子为尊,极少有女子能如她前世那般行走于世间。

      危胜芳冷眼看国公府内那些身份矜贵的小娘子们天天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除了看戏的心理外别无其他,连多余的同情,或者物伤其类的伤感都没有。

      她打心眼里就不觉得这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女人,而后呢?当真一样吗?

      这并不是说她对那些代替了前世女子地位的男子就有什么好感,相反,对这些倒反天罡的男人,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没有人会喜欢被轻视,而她在此世间仍然为女,就注定被那些人丢弃。说到底都是这些男人的错。

      非得说的话,她只把那位模样神情都还保留了大部分前世原本姿态的太子殿下当成了一半的同类。

      因为是皇姐,她总是会对和皇姐那般相似的人寄予一些希望。每次随老夫人进宫时,她会在无人注意得到的时候,隔着很远的距离注视那张脸。那是皇姐的黑发,皇姐的眉毛,皇姐的眼睛——

      太子能看见她。

      凡是居高临下者,都能看见下位者任何的轻举妄动,太子每次都回视她,告诉她,他看见了,而后垂下眼睛,从不主动提起她的冒犯。

      没人看到太子在对她说话。

      第二次,太子轻声说:“又看。”

      第三次,太子说:那就看吧。“

      所以她下次还看。

      看得越多,她的心里越沉,因为那位太子殿下越来越不像她记忆里的皇姐了。

      许是因为她头一次见到太子时,太子那时还是个少年,眉目勉强还能用端丽来形容,仅仅是坐在那里,身材的变化也勉强可以忽略。但近两年来,太子不再是少年,他已经是个年轻的男人了。

      年轻的男人,注视着危胜芳,是在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要说那两人到底哪里不同呢,哪里其实都不同,所以她那拼命想要找到一点与皇姐有关的人的努力就显得十分可笑。

      这也让危胜芳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了危佳令这个名字和男人扯上关系的事实。

      是啊,怎么会一样呢。

      太子殿下是男尊王朝的太子,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如何能与她是同路人呢?她想得很明白。

      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走后,伫立在廊上的青衫少年身形一晃,进了一旁的房间。

      “胡闹。”

      上首坐着的人说。

      “国公府没有插手,那两个孩子不会有事的。”晏岁说。

      他想说那位年纪小一点的公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黑得透亮的一双眼睛,观之可亲,没想说刚见到那双眼睛时,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晏岁是戴罪之身,那不是他应该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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