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茗津七碗

17、梦魇16

　　隔壁审讯室。

　　明城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出了那个已经扎根在他脑海深处的图案，举到程梦汐的面前：“这个，到底是什么？”

　　程梦汐视线只停留在纸上一瞬，就又看向明城：“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你们之间的某种联系方式。”

　　她把“你们”两个字咬得很重。程梦汐的声音很轻柔，但字字如千斤重砸进明城的耳朵。

　　程梦汐继续道：“Quiet，从不只是一个推理社交平台。它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新的世界。我有幸进去看过一眼，真是……眼花缭乱。”

　　“暗网？”徐楚铭有些不淡定了。

　　“没错。枪支弹药、毒品、公民个人信息……在那里，只要你有足够的金币，什么都可以买得到。”

　　“裴聿之所以对我感兴趣，就是因为我发的那篇文章。二乙胺本丙，也叫安非拉酮，是他们新研制的毒品中的主要成分。他们专挑年轻女孩儿下手，他们从不告诉女孩儿们那是毒品，而是……打着‘减肥药’的旗号。”

　　“阿宁……就是其中的一个女孩。而我……是阿宁走上这条路的引路人。”

　　罗鹏在监控室内看着这一切，他的瞳孔骤缩，一切的一切原本都似散落的珠子般，让人毫无头绪。程梦汐口中的“减肥药”却似一条牵引绳，将这些珠子一颗一颗串起来，让所有谜团都有根可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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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内出奇的安静，黄新宇不再嘴贫，甄臻也没有翻他白眼，徐楚铭更是紧锁眉头，一刻也不放松。

　　“明城，程梦汐的事，你完整的跟大家说说。”罗鹏开口打破僵局。

　　明城点头：“大概一个月以前，东城区陆续出现不明人员偷偷潜入他人住宅。很奇怪的是户主家里并没有财务丢失情况。直到半个月前，我在程楠家，也就是第三位报案人的家中发现了这个图案。”

　　明城将他画的图案递给罗鹏看。罗鹏粗略的看了一眼，便推给下一个人。

　　“在他家里，我们发现他的女儿，也就是程梦汐言行举止很是奇怪。就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最后查到一共四个人，除程梦汐外还有陈然、王湛、张一磊。”

　　“据他们交代，是为了寻求刺激所以才擅自闯入别人家里。但事实并非如此。”明城食指点了点桌子，“程梦汐，也就是这起案件的策划人，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注意到暗网的存在。”

　　明城顿了顿又道：“她一直认为，我是知道那个图案的含义，想趁此机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但是……我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也不清楚那图案意味着什么……”

　　“再去找程梦汐的时候，她就成了“刘丰源案”的嫌疑人。”

　　“既而从他那里得知裴聿出现了，还带着新型毒品。这种毒品应该已经在市场流通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出现的形式有些新颖——减肥药，而且只针对年轻女孩售卖。她的朋友陈舒宁就是受害人之一。而且她也主动承认刘丰源是她杀害的。不过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呵，减肥药，可真是会整活儿啊。”罗鹏靠在椅背上，左右晃着：“吴浩身边有个姑娘就在服用减肥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裴聿带过来的。之前听人提起过，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这种牵扯到毒品的案件真是有够头疼的。”

　　顾廿归坐在明城旁边，一直观察着明城的表情，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千防万防，还是没能让明城摆脱裴聿。

　　罗鹏闭起眼睛：“廿归，陈景那边怎么样？”

　　听到罗鹏叫他的名字才低头看了眼本子：“有用的什么都没说，还称项链早就弄丢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头到尾，嘴里没一句实话。可以肯定的是她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黄新宇接过话头：“她是想把责任全都推到程梦汐身上？”

　　明城点点头：“如果真的是程梦汐杀了刘丰源，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链留在那？就算是不小心掉的，以她那种性格也不至于一点都没有察觉，把那么重要的物证留在现场。陈景那条项链才更像是不小心遗落的。”

　　罗鹏停下转椅子的动作，睁开眼睛：“现在所有的事情基本都清晰了。那个什么‘减肥药’是个引子，间接害死了陈舒宁，程梦汐为了报复，策划了一切，不仅要引出裴聿的暗网，也要动手杀了刘丰源，只是中途又冒出了个陈景。现在这俩人都有很大的嫌疑，就是一个拼命揽罪，一个死不认罪。”

　　他拿起笔记本在桌上敲了一下：“去查陈景，你们三个一起去。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给我查一遍，她不是要证据吗？那就给她找出来。剩下的人一会儿去把吴浩给放了，盯紧他，小心别被发现，我倒要看看，这帮孙子到底要干嘛。”

　　“散会！”

　　徐楚铭在罗鹏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明城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顾廿归侧头问他：“想什么呢？”

　　“程梦汐说，那个图案我应该是认识的，可我完全没印象。还有那个裴聿，我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是在长舟市，但我有种直觉。”明城抬头望向顾廿归的眼睛，“他是冲我来的。”

　　顾廿归刚想说话，椅子就被人踹了一脚，人和椅子一起滑出去好几米。

　　顾廿归：“……”

　　徐楚铭坐着椅子蹭到明城身边：“怕个屁，我看这回谁敢动你。别说是裴聿了，就是他亲爹来了，我照样让他磕头赔罪！”

　　明城：“……”

　　“大哥，你能别贫了吗？”明城掐揉着太阳穴，声音里夹带着浓重的疲惫。

　　**

　　金祥酒店。

　　徐楚铭直奔酒店的保安室，留明城和顾廿归在大厅的休息沙发上坐着，等着酒店副经理来接受问话。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明城跟顾廿归保持距离。明城听着就烦，但还是嗯嗯啊啊的应着。

　　副经理是个中年男人，有些微胖，见到二位警察，脸上堆砌的全是笑容，两腮的肉都被挤出来了。

　　“您好您好，警官，我姓胡，是酒店副经理，二位有什么要问的？”胡经理对着他俩微微躬身。

　　“胡先生你好，别这样，你坐，我们就是简单跟你了解点情况。”明城微笑着对中年男人说。

　　“行，您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配合。”

　　“关于陈景女士，你了解多少？”

　　“啊，陈经理啊，那可是个‘拼命三郎’啊，工作上就没的说了，不是一般的努力，谁见了都得是这个。”胡经理比了个大拇指，“不光工作能力出色，长的那也是没话说，为人处世各个方面都只有让人夸赞的份儿。要不能年纪轻轻时就是酒店经理呢，还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顾廿归挑眉：“评价这么高？”

　　胡经理乐了：“虽然我很想把她挤下去，但陈经理确实是优秀，没几个人不服的啊。”

　　顾廿归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额，我能问一下吗？陈经理这是犯什么事了？”

　　顾廿归调侃道：“怎么？这么希望她出事，你好上位啊？”

　　胡经理连忙摆手：“没没没，关心，纯纯的同事情谊。”

　　“行了，不该你问的别问。”顾廿归摆摆手，“最近有没有发现陈景有什么异常？想到什么说什么，任何事都行。”

　　胡经理凝眉思索：“异常？……就是最近有时候会有点魂不守舍的，问她她也只说是没休息好，过几天就好了。别的好像没什么了。”

　　“哦，对了，前些天是她值夜班，有个客人晚上的时候叫了客房服务，是直接打到她内线的，可一直没见陈景过去，因着这件事还差点被投诉，这好像是陈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胡经理说道：“后来亲自去道的谦，说是她女儿那天有急事找她，才耽误了。”
　　“女儿？”明城很是疑惑。

　　胡经理点头：”对啊，怎么了？“

　　“她没跟你们说过她女儿的事吗？”

　　“什么事？”

　　明城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顾廿归一眼，道：“没什么，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吗？”

　　“什么时间？哎呀，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就前两天，具体日子记不太清了。您要是需要，一会儿我给您去查查。”

　　顾廿归插话道：“那天，有没有下雨？”

　　“有，有下雨，雨还不小，那位客人一直连不上网才叫的陈经理。”

　　没有再问下去，顾廿归和明城心里都有了答案。

　　胡经理刚离开，两人还没等起身，徐楚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城儿，猜我查到谁了？老熟人，赶紧过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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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画面里，一个背着电脑包的青年从酒店大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maker的挂件随着他走路的姿势，来回晃动着。

　　“王湛？”明城有些意外。

　　“嗯，他办理了两次入住。第一次是从7月2号到7月23号。两天后再次办理入住，这次一直到续住到8月底。”

　　徐楚铭又捣鼓了一下，画面切换。

　　8月18日 17：35，王湛进入房间。8月18日 23：32，王湛出门。8月19日 03：16，王湛回房。

　　“他这是……”明城十分不解他的行为。

　　“时间有些太过于吻合了。”徐楚铭道：“从这里到缝原巷车程起码五十分钟，雨天时间要更久，跟刘丰源的遇害时间刚好能对上。起初我以为这小子是又要出去作案呢，结果看了眼时间觉得很不对劲儿。”

　　顾廿归靠坐在桌子上：“这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犯案人？”

　　明城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监视器：“嗯，是个计算机系高材生，很优秀那种。”

　　“哎，你们说刘丰源死成那个样儿，该不会是这几个孩子干的吧？”徐楚铭道。

　　明城扫了他一眼：”怎么可能？除程梦汐之外的其他几人连刘丰源长什么样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何况这帮孩子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完全是奔着恶作剧追求刺激去的，好歹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怎么可能被别人挑唆几句就去杀人呢？再说了，张一磊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长舟市了，他们的行动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算了，我去找一趟王湛。你们……”

　　话音未落，顾廿归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明城转头看他，却见他一直盯着监控画面。

　　“停！”

　　徐楚铭连忙按下暂停键，明城顺着顾廿归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身穿白色套装的保洁从对面走过，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左手越过身前搭在王湛房门的门把手上，姿势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个人有问题。”顾廿归微眯着双眼道，“她现在这个方位如果去开她身侧的门的话，应该用右手才对。如果她的惯用手是左手的，那她的身形应该会不自觉的向右错过去一点，来方便左手自如的行动。但这个人却没有那个侧身的动作，而且她左手的动作很是僵硬，更像是刻意去使用左手一样。”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

　　徐楚铭将画面里“保洁”的手部动作放大，又播放了一遍画面。最初保洁的双手均握着推车的把手，停下后，右手下意识的松开了一下又被马上收紧，然后抬起左手在空中幅度很小的拐了个弯才搭在门把手上。

　　“她这是故意这样做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进王湛房间的是个左撇子？”明城道。

　　“很有可能。“顾廿归点了下头，“往后倒，看一下她是多久以后出来的？”

　　徐楚铭将倍速调到最大，在保洁出来的那一瞬又调回正常。

　　徐楚铭看向右上角的时间，8月18日 12:37。

　　”在房间里呆了将近半个小时。“徐楚铭道。

　　画面还在播放，保洁用左手关了门，视线环顾了下四周，这才低着头走到推车的后面。她的右手却很自然的搭在了推车把手上，将车调换了一个方向，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倒回去一点。“顾廿归道。

　　“停。”

　　“放大。”

　　顾廿归盯着屏幕中被放大的那一点轮廓看了好半晌。

　　“这人，好像是陈景。”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两道惊异的目光。

　　明城拍了拍徐楚铭的肩膀：“你俩赶紧把监控考下来回局里，我去找王湛。”

　　明城说完就跑，留下徐楚铭和顾廿归在那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