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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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城从混沌中醒来，睁眼便看见床边吊着的营养液，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有些缓慢。
“咔哒。”门被打开。
一串脚步声响起，从门口，到床边，一步步逼近。
“阿城哥。”
明城侧头看过去，站在他床边的是还是一个长相稚嫩的少年。少年看起来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眼角弯弯，挂着干净的笑容，此时正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明城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从内心散发的恐惧……
少年一身黑衣，手里提着长方形的黑色箱子。在入眼即是白色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阿城哥，你终于醒了，这次可是睡了整整三天。”
长时间的躺卧与折磨，使得床上的人面容凹陷了不少，头发也从未打理过，此时正凌乱的散在枕头上。
少年的伸手，轻柔地拨弄了两下明城盖在眼角上的碎发。
将那双倔强又带有丝丝畏惧的眼睛完全露出。
少年更兴奋了，阴沉的笑了几声，那声音如同夜半时分的恐怖歌谣，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明城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沉默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新一波的痛苦折磨。
少年也不恼，转身将箱子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整整齐齐摆放成一列：棉签，酒精，止血带，三个规格是1ml的注射器。
“阿城哥，你感觉怎么样？”少年柔声的问着，“还不打算说吗？”
明城始终闭着眼睛，却难掩他的慌乱。隔着薄薄一层眼皮，可以清晰的看到眼球在一下下的滚动，或者说是颤抖。
是的，他在害怕，害怕这个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喊“阿城哥”的人。记忆里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模样被撕得粉碎，剩下的只有这个面带诡异笑容的少年。容貌一丝未变，但却陌生的可怕。
少年将注射器拿在手上，目光虔诚的看着，那样子仿佛在看这世上的奇珍异宝。
又低头看向明城，眼里满满的不解：“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呢？他们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金钱地位，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但你为什么偏要和我作对！”
注射器刺破明城的皮肤，顺着血管快速流遍全身。
一滴泪，也顺着明城的眼角滑落，隐没在发梢。
下一瞬，明城猛地睁开眼睛，他大口喘息着，身体也开始小幅度的抽搐。
只是少年注射的剂量对现在的明城来说太少了，根本不能缓解愈来愈强的疼痛感。
他的耳边霎时间出现无数道声音。都是少年的，干净澄澈的、威胁凶戾的、变态瘆人的……
所有的声音一股脑全都涌入明城的耳朵。
“告诉我吧，阿城哥。”
“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也不想你这样，可这都是你逼我的啊……”
……
一阵呕吐感袭来，明城侧头干呕着，可从未进食的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被搅得头痛欲裂，酥麻感一点点爬遍全身，渗透到骨缝里，似是有千百只蚂蚁啃食着他的骨头，让他痛苦不堪。
明城只觉他正在体验着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他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可手脚均被捆在床上，使他动弹不得。
一声声惨叫从他的口中传出，少年则在一旁疯狂的大笑着。似悲惨的二重奏，谱写在月色里，与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少年仍在一遍遍的问着，似是在睡梦中的呓语，不断重复着那些话。
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汗水已他的衣服完全浸透……
明城知道，这是一场自我的抗争，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救他。但他除了摇头什么也做不了。
别说了，不要再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样对我？
让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太他妈疼了。
什么责任，什么使命，我通通不要了，让我死了吧。
那瓶营养液已经不能维持明城不断消耗的体力，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可渗透到骨髓的酥麻与痛感却持续吊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青筋暴起。
明城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将他几乎所有的记忆都放映了一遍，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的同窗，还有那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中的意外惊喜……
他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晰，那些在他脑中不断闪回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到最后连仅存的虚影都彻底消失。
明城的世界只剩白茫茫一片。
他的意识与身体逐渐分离，似是有一只大手不断的将他的魂魄抽离躯体。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的眼神突然有一瞬的清明，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
有个狗崽子好像还在等他回家，他们说好一起回家的……
……
“轰！”
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房间都被震的一颤。
各种枪支弹药的突击声猛然袭来。
半小时后，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全副武装的特警闯进屋内，背身端枪，将床上的人围了起来。
一个身型魁梧，穿着防弹衣的男人也随之赶到。他一手拿着手枪，站在距离床边几米处，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明城，无声的松了口气。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慌张的拨开持枪的特警，扑到明城床边，颤抖着双手捧住明城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兔崽子，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活着啊，你他妈居然还活着！”
明城似是感受到了身边的变化，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眼前的人，嘴角轻轻扯动一下：“楚……他回家了吗？”
徐楚铭重重的点头：“回去了，都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明城终于撑不住了，听到那句“回去了”，彻底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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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舟市第二军区总部医院。
特护病房外。
“你他妈还知道来！”
徐楚铭一个拳头砸过去，骂道：“顾廿归！你他妈就是一混蛋！”
顾廿归也结结实实受了这一下，躲都没躲。
庞德赶紧拉住徐楚铭，他身形魁梧，像一堵墙一样横在徐楚铭面前：“这是医院，别随便动手。廿归身体刚恢复，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呵，好借口啊，身体刚恢复就可以什么都不过问，只等我们把人救回来，象征性的来看一下？”徐楚铭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医院就控制自己的怒火，“你倒是恢复好了，可明城还在里面躺着呢！凭什么啊顾廿归！当初逃出来的为什么是你和那个畜生！明城为什么不在！明明应该是他的，怎么就成了你们两个了？”
“你给我消停点儿！这次虽然成功营救出明城，但你犯了重大错误！”庞德厉声对徐楚铭道，“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决定差点让我们任务彻底失败！不仅明城不会被救出来，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顾廿归垂着头站在病房门口，他始终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那道门于他而言就似一道陈伤，是隔在他和明城之间的经久不去的疤痕。推开了门，也就撕裂了伤，终是难以愈合。
徐楚铭和庞德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背景音。
但徐楚铭的话还是一字一句的传进耳朵，印在脑子里。他问他的话，何尝不是他想问自己的话。
如果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如果承受所有痛苦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如果当初不那么相信他的话就好了……
他的眼泪直接从眼眶掉落，砸在地板上，一滴接着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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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护区17号房。
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惨叫声穿过门缝，飘到门外人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才渐渐平息，恢复一片宁静。
医生推开病房门走出，看到顾廿归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就是不知道下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又翻开手里的文件：“根据记录显示，已经在慢慢好转了，发作周期也在不断延长，慢慢来吧，过程总是痛苦又漫长的。”
顾廿归沉默着点了点头：“谢谢，还请您多费心，一定将他治好。”
医生叹了口气：“你这说的什么话，那里面的可是缉毒英雄，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他。只是苦了他了，缉毒英雄遇上毒/品也只有低头认命的份儿。除了生挨过去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我需要提醒你，你也代我转达给局里，他这次身体应该会遭受一定程度的损伤，不过他之前底子很好，恢复以后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要想恢复如初恐怕是不行了。”
顾廿归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医生又说道：“还有就是……他的记忆，好像也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
“有些人……他不记得了。”
顾廿归瞳孔颤了一下，喉结来回滚动好多次才道：“是谁？”
医生摇头：“具体都有谁我不知道，慢慢跟他接触你们自己会知道的。”
“为……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的视线停留在了17号病房，语气有些缓慢道：“有点像精神创伤导致间歇性失忆，间歇性失忆的患者一般都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痛苦而选择回避，才会忘记一些事情或是一段时间的事情。但他……好像并不是。”
“如果是创伤的话，我想不到比被人强行注射毒/品更让人痛苦的事了，何况他还是名缉毒警察。可那段记忆他反而记得很清楚。既然不是创伤导致的，那应该就是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医生看向顾廿归，“目前来看，他的记忆是很连贯的，只是忘记了其中的某个人，更像是他自己将那个人从他的记忆里剔除了，然后又自己编造了一段记忆，将那个空缺填补上。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他完全康复后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医生又拍了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也别有太大压力，目前为止就顺着他的记忆来就好了，而且这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你们可以慢慢等他愿意想起来的时候，再去带他接受心理治疗。”
顾廿归僵硬着点了下头。
医生离开后，他一个人一直在病房外站到天黑。
“有点像精神创伤导致间歇性失忆”“我想不到比被人强行注射毒/品更让人痛苦的事了，何况他还是名缉毒警察”“他自己将那个人从他的记忆里剔除了”……医生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当初他所做的一切在此刻都显得荒诞又可笑。
医院走廊的灯亮起，打在顾廿归的身上。在寂静空旷的长廊，他低着头垂着肩，这个第一次有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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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铭得到消息时天边的最后一点暖色已经被黑暗吞噬。
他快步跑到医院，却看到顾廿归坐门口在台阶上，一口一口地吸着烟。
他放慢脚步，走过去，透过烟雾，直视顾廿归的眼睛。
雾有些大，天有些黑，他只能看到顾廿归黑色的眸子里映着路灯的余光。
徐楚铭用脚尖踢了踢顾廿归：“怎么回事？听说那兔崽子脑子坏了？”
顾廿归把还没掐灭的烟头扔向他：“会不会说点人话？”
徐楚铭侧身躲过，又重重一脚踩在上面：“怎么？现在想起来护着了？”
顾廿归瞪他一眼，没说话。他又抽出一支烟，看向黑夜的尽头，将烟在手里转了几圈，沉声道：“我，还有你。”
徐楚铭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暴躁：“操！怎么还有我？”
顾廿归侧头看他。
徐楚铭被他这一眼看笑了。这大哥怎么还有点委屈上了呢。
“好，也好。”徐楚铭抢过顾廿归手里的烟，“只要把你忘了就好，我和他，还可以重新认识。顾廿归我提醒你，少去招惹他，这种事儿，那小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顾廿归看着徐楚铭向远处走去，最后隐入一片黑暗里，久久没有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