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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青姑 ...

  •   “那谷主你打算怎么办?”南熹皱着眉头,问得焦急。
      夜风却沉默不发。
      南熹刚想再问,却突然意识到似的惊道:“你早有预料!”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凑近夜风继续说道:“你一直都知道他们祭你真正为的是什么。煞日成立这三年,你每一年的清明都盯着他们,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你不必如此。”
      “平常人想到这个术法,大都会凭直觉认为布阵的人是为了神力,可你还活着!你没有必要为此担忧,以至于每年都去盯着。”
      夜风冲着她笑了笑。
      “等等,或许还不止于此。”南熹神色又变换几次,“轩城每年清明必下雨,只有今年是个例外。就算是担心夜陌他们通过阵法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你也没有必要每年都亲临现场,因为一定会有一场雨,这个术法根本不可能成功!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呢……”
      “你……认识他们?不仅是认识吧?你的姓……”
      夜风倒是没有否认,只是耸耸肩,“我只是懒得改了。”
      见她有所回应,南熹又试探地继续,“我听公子说……这个祭亡神的术法常人无法得到,也不可能知晓,只记载在你们幻灵的《灵史》之上……谷主,华谷那几个长老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既已发现今年清明无雨,那定然知道今年的术法必会成功了,那又为何不前来?别说什么被拦住的话了,你自己信吗?”
      南熹紧盯着夜风,等着她回答。
      后者神色吊儿郎当的,“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是想让我回答哪个啊?”
      “全部。”
      夜风笑出了声,手指在桌上缓缓地敲了两下,声音随着这两声敲击慢吞吞道:“这样啊,那我回答下一个。”见南熹急急忙忙又想张口,她又一字一顿地补道:“不能重复。”
      南熹还没吐出来的这半句话生生停住,把她卡个半死,她真是无言以对了。但又不能真的无言,自家谷主不地道,那就能逮到什么是什么吧。
      她张口闭口好半天,才找到个不算太吃亏的问题,“你昨夜不来,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你还活着。你本来是想瞒着的吧?怎么又突然不想瞒了?”
      可南熹忘了,不管是什么问题,扔到了夜风头上,她就偏能让问问题的人吃这个亏。
      “是,懒。”
      还真是……言简意赅。
      不想瞒了,懒得瞒了。
      得,又等于白问。
      南熹还不甘心,“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们?每年前去断崖只是为了——”
      “小二!”夜风生生打断她,举着那杯酒冲跑堂的抬了抬,笑道:“你这好酒啊,闻着真香!”
      夜风本只是随便搭句腔,也算是劝南熹放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那小二应承得倒欢,堆着满脸笑意快步过来,朝南熹和她小小行了个礼,说到:“南长老,你这位朋友可是好眼光!”
      他看向夜风,“客官,这可是竹叶青哪!”
      这酒的名字一出来,夜风明显惊讶,眉梢一挑,嘴角微微向上扯了扯,“竹叶青?”
      “是,竹叶青。青尘的竹叶青,全轩城可只有我们家卖!您错过了可是喝不到的。”这小二边神情激动,唾沫横飞地讲着,边抬手指向酒肆对面的青尘。
      夜风来时匆忙,没有注意到,这孙记酒肆竟然就在青尘的对面。
      轩城两大青楼之一的青尘,她当然是知道的。
      青尘以雅闻名,各处都装饰得典雅古朴,颇有韵味。其中女子姿态万千,但多以才情侍众,卖笑承欢之事全凭自己心意。
      青尘时日已久,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女子,名叫青梵,人称青姑。去青尘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她。
      但这位青姑属于前者,卖艺不卖身,性格又温婉,喜静。平日里总是坐在青尘一楼离门口近的琴案旁,日光从门口撒进,斜斜地照在她的琴上,她就这样迎着门口川流不息的人流,借袖间的清风拨弄琴弦上的柔光。
      轩城人总为此景前去,哪怕只是在其中品茶饮酒之际能觅得青梵几分低眸浅笑,他们也觉得是值了。
      与青尘相对的是红尘。
      这家青楼开得晚的多,处处都与青尘相对,当初这名字就是因此定下的。
      她们的掌事人是个体态臃肿,满脸厚重脂粉的中年妇人,令旁人称己为红女,硬是扯了个“青姑红女”的名势,却处处又看不惯青尘作派,最常说的就是:
      “都是出来卖,何必说的那么好听?显得别家俗气。”
      这红尘与青尘分立轩城市井一东一西,红尘处处红妆点缀,处处都有女子搔首弄姿扭捏作态,处处都听得女子千娇百媚迎着“公子公子”。
      “是,我们俗。”红女倒是毫不避讳,“可这世上本就是千百俗人,万种俗态,哪有那么多作来的高雅?”
      红尘每日叫嚣着不相往来,青尘却从未作过理会。二者就这么在这市井的东西两面不分高低地并存着,也有些年头了。

      “三长老慢走!”
      夜风听着那小二滔滔不绝讲那青尘独有的竹叶青如何只与这家店卖的当上,抬头朝对面看了一眼,恰看到金莫被两三歌女搡着踏出了青尘的门,也听到了这么一声。
      金莫似是喝了些酒,走路略有些飘浮,却毫不影响他与两侧歌女调笑。
      一旁南熹冲夜风感叹道:“金长老真忙。”
      明明昨夜里还忙着布阵祭神,那么晚了家也不回,竟在青尘蹉跎到这种时候了。
      夜风也跟着她摇头叹息,一脸佩服地也叹道:“他每日夜里都这么忙。”

      “害不害臊!”
      人未到声先至。
      “华谷的几位长老又来找了,啧,”小二低头笑了笑,“也真够累的,每日一遍每日一遍哪。”说完,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金莫听到这声,远远眯着眼看了看,这才从两侧佳人中勉强抽出只手,顶着一张笑脸冲发声的陌冰招手,“嘿!陌冰!这呢!”话音未落,又接着好长一串大笑。
      陌冰脾气暴,走得也最快,此时全然不顾后面跟着的夜陌等人,几乎是跑地冲到了金莫面前,“三十好几的人了,你当真是不害臊是吧?”
      金莫还笑:“是啊。”
      “你给我滚过来!”陌冰一把把金莫扯过来。
      谁成想那金莫脚步踉跄,也不忘回头看那两个清丽女子,袖子一挥,笑道:“二位姑娘,那我们就……晚些时候再见啦。”
      两位佳人微微欠身,浅笑回应:“三长老慢走。”
      陌冰气得更甚,指着金莫鼻子就骂:“你再依依不舍一个试试!”
      “算了陌冰。”夜陌三人才赶到,他神色复杂,看了金莫一眼,又看向陌冰劝道。
      “算了?多少回了!这家伙是不给咱们一天安生日子啊!咱们华谷长老,每日第一件事不是去谷内,倒先跑到这来寻人,成何体统?”他边说,还瞪向了金莫,后者完全不当回事地玩匕首。
      “注意流言。”安柳幽城示意他朝周遭看看,刚才陌冰又劝又骂,就差跳起来打了,动静不小,现在引得周围人都指指点点。不过金莫倒是不在意,他看惯了。
      安柳幽城犹豫几许,还是继续往下说了,“你有家室,金莫。”
      金莫手上的匕首一停,眼神头一次冷了下来,虽然只是一点点,“幽离一个人不够你管的吗?”
      安柳幽城被他一噎,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剑拔弩张之际,青尘内突然有琴声响起,周遭人都明白,这是青姑在从中调和。
      青梵边弹边伴着琴音唱道: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下阕她唱了两遍。
      一曲唱罢,四遭皆静。
      她就踏着这人流短暂地寂静从青尘中走了出来,青翠衣衫,外罩綪纱,走动间,露出腰间挂着的一小块璜玉,像是什么东西碎掉后剩下的一小块。青梵朝金莫欠身,“忘了同公子告别,公子慢走。”
      金莫收了脾气,回过身来朝她告别,跟在夜陌身后离开了。
      一时间,夜风满耳能听到的除了感叹青梵貌美姿色的,剩下的全都是为金莫妻柳晓叹息的声音了。
      柳晓是华谷五长老安柳幽城的表妹,虽说算不上大家闺秀,但也称作小家碧玉,知书达礼那是绰绰有余。她嫁与金莫二十年,还诞有一子,名曰金黎,可却仍旧不受金莫待见。
      金莫不愿回家,常常风流于青尘,几乎是夜夜不归。任流言如何,却终不改其行,惹得不少人讽骂。
      已为人夫人父,却仍纠缠于风月乱情,不顾妻儿,不念情义,当真是风流多情者,多是无情人。
      “谷主,你说这三长老这般,是不是爱慕青姑啊?”
      夜风回应得干脆利落:“不是。”
      眼见南熹的“为什么”又要出口,夜风忙道:“你说他这么一个世人口中风流成性之人,可能对青姑专情吗?”
      “倒也是。”
      夜风没说的是,这世上没有人是生来多情的。
      金莫自也不例外。

      她应付完南熹,又再次抬头看向对面,好巧不巧地和那目送完金莫,准备回青尘的青梵对视了。
      青姑脸上温和的笑就这么生生僵在了原地。
      夜风先是一怔,随即冲她抬了抬酒杯,扯嘴笑了笑。
      她见过这个人,在三十年前。
      南熹在一旁问:“谷主,你认识?”
      “眼熟。”
      “看着像有仇。”南熹这话虽然有玩闹的意思,但也不算完全没有依据。方才这青姑看到夜风后,几乎是立刻就从对面急匆匆赶了过来,看上去甚至有些仓皇失措。
      她走到夜风跟前,还没站定,就脱口而出:“竹叶青——”
      “这酒确实不错。”
      夜风这话彻底地打断了青梵,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就这样在她脑中回荡,把她自己撞了个清醒。
      她这才注意到夜风旁边站着南熹,欠身行礼问好道:“南长老。”
      南熹回礼:“青姑,久闻大名。”
      青梵稳下心来,又看向夜风,“好久不见。”
      夜风笑了一下,“确实好久不见。”
      “怎么称呼?”
      “叫夜风就好。”
      “夜风……”青梵缓慢地重复着,似乎是对这名字很不熟悉,嘴上念叨半天才又评价道:“名字挺好的。”
      “一般。”夜风回她。
      南熹挑了挑眉,她百思不得其解。看起来这二位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浅,印象很深,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要问出“怎么称呼”这样的问题来?
      夜风晃晃手里那杯酒,“很久没有见过竹叶青了,今日倒是有幸。”
      “你在别处没有见过?”
      “没有。”夜风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对上青梵眼底的期待,又干脆地将其砸成粉末,“以后应该也不会,定是失传了,想必现在只有姑娘这里尚有存留。”
      青梵怔在原地,眼眶都泛起了红,不死心地继续问:“真的没有了么?”
      夜风见她这样的失魂落魄,摇摇头,苦笑一声,正想离开。那青梵却拦住她,“夜……风,”她还是不熟悉这个名字,叫得很慢,“跟我去个地方吧。”
      夜风止步,示意她说下去。
      “你定有耳闻,是那位姓陈的老人家摆的供桌。上面是他自己用木做的神龛,里面是他自己雕的木像。”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拜?”
      青梵含着浅泪重重点头。
      “我不拜恶贯满盈的神。”夜风说罢,抽手便想继续走。
      青梵抓着她的袖子不放,“不一样!不一样啊!”她看着夜风回过的头,一字一顿坚定道:“不一样。”
      “他刻的是筇枝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青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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