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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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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里?总算逮到了。”
有人从身后喊住了你,你回头看却发现并不认识,只是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罢了。
假装认识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无精打采:“我溜达。”
溜达?
懒蛇出窝,必有蹊跷。
留云借风真君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你一番,捏着下巴得意到:
“端庄中不乏风情,今天终于戴了本仙为你打的大~发冠,以前从不见你戴还以为你不喜欢,没想到私下会偷偷戴本仙的作品……”
这个发冠居然是她打造的吗?
你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个发冠太过华丽,戴上后有一种“嘿,一群穷光蛋,老子有钱得很,有本事就来狠狠打劫我啊”的美感……
你诚实到:“没有不喜欢。”
闲云满意地直点头,“你平时就是穿得太素净了,又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现在这样穿不是挺好的,很有精神!不过这衣服似乎从未见你穿过。”
这可是女娲补天的名场面,你想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
“在我的故乡,这件衣服名叫荒江烟水。”
“唔,荒江…烟水?”
你点点头,银钗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是个雅致的名字。”
闲云双手环胸,眼眸中情绪不明,不多时她笑到:“想去哪玩,本仙同你做伴吧。干脆直接去本仙的洞府,所有你喜欢的零食本仙的洞府应有尽有。”
陌生人邀请我回家,不去不去,陌生人请我吃东西,不吃不吃。
“不要,想逛逛。”
被拒绝了?
闲云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这个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懒散家伙居然会想要出门遛弯了,甚至拒绝了白给的零食……
按照习惯,这个时候不应该毫无干劲地、得寸进尺地耍赖到“闲云~驼我去吧——”,然后化回原型美美地躺在软软的羽毛上么?
不妙啊……
闲云暗自叹息一声,抬手地把你鬓角的白发整理整齐。
“也好,本仙就陪你随意在这山林间散散步吧。”
轻风吹拂过寂静的山林,你突然打个喷嚏把身旁的晶蝶全吓走了,在留云嫌弃的轻哼中阳光穿透树影吻在你的身上。
闲云歪头看你:“有时候感觉你像朵小花。”
你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裙:“蛇和花怎么也扯不上关系的吧?”
闲·十级滤镜·云:“硬要说的话,像小花一样,很漂亮,很绚丽,很温柔,很——”
短暂。
会、心、一、击!
你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立马发表感谢:“谢谢,呃,我看你也香香的……”
不同于对情感感知稍微有些迟钝的白蛇,心绪百转千回的闲云跟在突然羞涩的少女身后。
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前方缓步慢行的姑娘,酸涩悲伤的情绪又漫了上来。
气氛逐渐沉闷,闲云率先挑起话题。
“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只瘦弱的白蛇,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是不等人。那时候啊,你老是用渴望的眼神看本仙,本仙一眼就看出来你是想要在本仙翅膀下面取暖,只是性子沉静、脸皮又薄、性格胆怯,明明早就跃跃欲试又不敢同本仙说出诉求。”
“……”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0_0
结合你现在的情况,渴望是真渴望,香是真的香,怎么听都像是馋了。
“哼,从那时起本仙就知道你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家伙。每次你睡着以后,本仙翅膀上都是你的口水,但顾及你的面子,这事本仙从没提过,只在事后自己偷偷去河边把翅膀洗干净。”
越听越不对劲,这语气怎么像发现小孩尿床的家长。
莫名有些羞耻……
吐吐舌头敷衍一下算了。
“嘁,看样子你已经忘了,你这个家伙也就在半梦半醒中才说些实话。那时候,本仙总听到你小声地夸赞本仙很香,性格真是别扭,这种话有什么不好意——”
你死鱼眼平时前方:“唔,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
打断!必须打断!
不能聊了,再聊下去就要为想吃掉对方而道歉了。
完全是跨物种交流的错误典范!
闲云听后却一怔。
这衣服的含义再加上想要吹笛子的举动,在不久前一起读的诗文里出现过。
善于隐蔽潜伏的蛇喜欢把告别都搞得隐晦,或者说她做任何事情的风格都是如此,来时悄无声息,离开时也要片叶不沾。
荒江烟水……
“一别孤山无梦,怕盈盈欲忆,前度林郎。伤心故人去远,冷落孤芳。”
把手按在一棵苍老的巨树上,闲云念起词来。
怎么突然搞起文化了?
你发出文盲状况外的声音:“嗯?”
你:盯……(0.o)
读书不多,真是接不上。
闲云继续念到∶“绿蓑冲雪,怅荒江烟水茫茫。休再弄,桓伊玉笛,声声欲断人肠……”
这个场面十分有八分地不对劲吧……
小鸟怎么摸着大树一楼悲伤的模样?
你悄悄闭上眼睛,神明怜悯与共情的天赋使你轻易接收到了浓烈的哀伤情绪。
原来如此……
仙鸟在为枯萎的树感到悲伤啊。
虽然你们一个是蛇一个是鸟,大概率是不熟的,但你还是希望她的生活能过得开心一些,你就是这样一个保护欲十分旺盛的家伙。
白蛇慢吞吞地靠近为生命流逝而伤怀的仙鸟身旁,掌心覆上她的手背,然后,摸摸~
哗——
“唔!”
蓬勃的生命力冲透身体,闲云瞳孔猛地一缩,蒲公英白茸茸的伞打着旋悠悠落在她的发间,老树的新芽正顶着她的掌心,思绪翻涌,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那苗疆少女歪头冲着她灿烂一笑。
你学着模糊的记忆中母亲的模样笨拙地安慰到:
“返老还童咯?好啦,不要难过。”
“……”
闲云垂眸看向那与自己交叠的手,苍白瘦弱冰凉,这是一双久病缠身之人的手,可正是这样一个病弱甚至是垂死的家伙让枯败的生灵重获新生,当那生命的灵气通过她传导在巨树时,每一丝穿透她身体的力量都在向她和枯树呐喊着“活下去!活下去!”
咚、咚、咚……
绝对繁荣的生命力竟埋藏于颓败衰落的身体中,美丽得让人着迷。
闲云听到自己并不平静的心跳声,汹涌的情绪和同心跳声回响,震撼得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移开手掌,一抹绝美的嫩绿跃入眼前,新生的枝芽正努力地在她眼前肆意地舒展开身体。
“呼……”
闲云艰涩地呼出一口气。
该如何才能平静下来呢?
少女柔和的声音划过耳畔,如同夜莺一般婉转。
“你有高兴起来吗?”
“本仙并没有难过。”
“是吗?可我分明看到了你在向我求助。”
“看到了本仙的……求助?”
求助怎么会被看见呢,这呆头蛇又乱用词语。
“嗯,我看到了。我看到小鸟和大树是很好的朋友,冬天来了,鸟儿要去温暖的地方过冬,她们约定来年春天还要一起玩,温暖的春天来临时,鸟儿带着沿途有趣的故事回来,可归来的鸟儿只看到光秃秃的枯木。现在,你的大树朋友还能陪伴你很久很久。”
“……”
“当然了,世界上没有不会衰落的生命,分享你的故事后记得要与它好好道别。”
叮当、叮当、叮当——
掌心摩挲着粗糙的树皮,耳畔是银饰碰撞时清脆的响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眉眼如画的少女正安安静静地陪伴在身旁。
所以…把枯树复苏是为了哄她开心?
还说出类似于“让大树替我陪伴你”这类的胡话……
(又上分了,蛇蛇!)
快要绷不住情绪的闲云转头看了眼罪魁祸首,发现那蛇依是那波澜不惊的温柔模样,少女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盖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嘴角上扬的弧度温柔却冷漠。
这个模样好像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唱歌,又好像随时会决绝地撇下一切远行。
蛇真是个奇怪的物种,似乎对任何事都兴致缺缺反响平平,它们独来独往,傲慢且淡漠,冷淡又疏离,可被冠以冷血之名的他们在各个大陆的传说中却与强而有力的“保护”挂钩。
眼前病弱的少女从来不是弱小的代名词,白蛇化身的她,有力,野性,强大,也柔软,她的力量是平静而盛大的。
混蛋……
明明是来保护陪伴她的,现在反过来被安慰了。
“本仙才不难过!”
“嗯,不难过不难过~”
“你又在糊弄本仙唔——”
你挠挠头:“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说话就是这样的啦。”
“休要胡说,你除了爱睡觉、白头发、反应慢、记性差以外,哪里老了,你要给本仙好好活下去!”
你∶“……prprpr?”
谢谢,有被安慰到。
不知道说什么好,吐吐信子敷衍一下好了。
闲云气急:“混蛋,你也是帝君也是,两个闷葫芦,为什么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我们、我们也很想被你们依赖啊!我们也想成为你们的依靠啊!感到疲惫的时候在朋友身边哭一哭不是理所当然吗?别扭的家伙!”
你挠挠头:“帝君是?”
……好好好,这蛇完全就是不懂!
你:“……(盯)”
闲云:“……(盯)”
一蛇一鸟陷入诡异的沉默。
闲云:“本仙没有哭!”
你:“……(盯)”
闲云:“……(推眼镜)”
再次陷入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沉默。
蛇和鸟的悲欢并不相同,眼看闲云情绪越发低落,你面上笑嘻嘻,心里急忙寻找起解决办法。
汗流浃背了家人们。
在乌蒙贵的反派队伍里当混子时,你总是独行,可不知道怎么哄人。尸人们呆呆的,他们不会哭用不着你哄,抓来的实验材料们就算哭也是哭着对你进行人身攻击,你要么不理,要么积极学习垃圾话激情对线。
哄人……真是很不擅长啊。
该怎么办好呢?
“呐,这个给你。”
不管怎样,收到礼物一定会开心的吧……
掌心出现几片碎片,看起来就好像破碎镜面的碎屑,而碎屑中却奔涌中源源不断的生命,流光溢彩,哪怕不清楚此为何物都能感知到它的贵重。
“这是何物?”
见闲云投来疑惑的目光,你不在意地张口就来∶“玻璃渣?镜子碎片?总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送过很多人了。你若是不好意思收就去替我做一件事情吧,以此作为回礼。”
“何事?”
“去替我找个人。让我想想是怎样一个人呢?他弹琴很好听…字也写的好看,或许未来会是个很好的教书先生,我不知道他会居住在哪里,但会飞翔的你应该比我更容易找到他吧……”
“虽然信息很少但本仙会替你寻找的,需要替你带什么话么?”
“嗯——不知道说什么好,替我陪他呆上一会就好了。”
“本仙明白了。”
将碎片小心收起后,闲云严肃到:“你还好吗?不行,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随我回去吧。”
“好吧。”
你盯着闲云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指尖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喔,有蚊子。”
闲云:“万分感谢。”
你:“哪里,举手之劳。”
闲云:“那我们走——”
你:“嗯哼~”
蛇·感情骗子·蛇:笑(^_^)☆
难得你撕开平日里温和的伪装,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挥手:“骗骗你呀,再见~”
什么!
话还未说完,闲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身,她努力挣扎着,可额间的蛊虫霸道地支配着她的躯体,迫使她越走越远。
脑袋如遭雷击,闲云心中大惊,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回来!回来!!你又骗我,混蛋——”
啊啦~毒经大爹的小手段罢了。
“真的很不会骂人呢,那么,有缘再见……”
闲云奋力转身,映入眼帘的是身如蒲柳的少女,她依然站在原地,笑容恢复一如往昔温婉柔和。
黑心屑蛇又装乖!
好吵啊,头越来越痛了。
别再哭泣了,孩子们……
身处神位的你每日都能听到来自尘世的祈祷,于是你不断散去自己的生命去复苏逝去的生灵,希望这样能抚平大家的伤痛……以此慰藉儿时的自己。
蝶群振翅起飞,所剩无几的记忆一寸一寸抽离,银冠上的银叶子被风刮得哗哗响。
活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活下去!
你聆听过太多这样的心愿,也曾许下过这样的愿望。
当然,你其实没有什么类似于众生皆苦的深刻领悟,你只不过是想要耳畔少些哭泣与哀鸣。
至少不要让自己糟糕的医术看起来像个笑话。
至少不要再成为前生那个失败又没用还惹人厌的怪物。
耳畔的呼唤不曾断绝,一声又一声。
欣喜、不甘、忧伤、无奈、轮回、悲怆、循环。
“这样的生命于我而言……实在太漫长、也太痛苦了啊。”
“若是再胆小地缩进地穴里,我定会抱憾终身的。”
你摆摆手,脚步虚浮地向山顶走去。
“回到前线去吧,当这片土地归于和平,我想我这条懒惰的蛇就能美美地睡一觉了吧……”
“请不必为我担心,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脑子昏昏沉沉,但是这份想要保护些什么的心情触手可及。
天河彩蝶吐芳瑞。
银紫色的蝴蝶盘旋而上直冲云霄。
你太久太久没舞过这苗疆的千蝶之舞,师姐师兄们保佑,这一舞千蝶,千万别给师门丢人……
拿出别在腰间的虫笛,笛声响彻云霄,歌唱起痛苦、悲伤与哀愁,一步一步迈向山巅,种种记忆汇成走马灯如树影般疾驰。
这是一种难言的感受,你看见了尘世中来来往往的身影,却又看不清楚。
大海澎湃,掀起怒涛,飞溅的浪花咆哮着带着电闪雷鸣的怒吼。
你吹奏着笛子召唤,曲调苍凉,巨大的双生灵蛇破海而出,金蝉、风蜈、圣蝎天蛛紧随其后从四方奔来,它们低首付额,谦卑恭敬,服侍你踏浪前行。
魔神死亡时能释放巨大的能量,五个眷属再加上你所释放的能量足以填满这个裂缝了。
破灭轮回转念间,你使用了【蛊虫献祭】。
传说,死亡的火焰连接着心灵,而心灵滋养着继任者,死亡之火交换□□,这是在任何一片大陆的神话中都经久不衰的传说。
天边染血一般红,眼前的裂缝黑不见底,高天虚无而诡异,随着舞步变换,裂缝的污浊缓缓上你的皮肤,那模样竟与你前世的毒痕有几分相似。
扭曲的星尘带来哀伤而陌生的故事,纷纷扰扰,撑满你的脑袋。
咔、咔、咔……!
灵魂正慢慢崩碎。
好痛啊……
得亏是魔神,不然内脏与碎肉齐飞也太不美观了。
眼皮越来越重,恍惚间听到千岩军列阵之声。
摩拉克斯想要向前奔跑却发现自己提不起一丝力气。
原来,初见时为了防止被摩拉克斯毒打而种下的蛊虫居然在这样的场合起了作用。
被自己的力量所吸引,你垂下头看见那抹被你定住的金色身影。
那是谁呢……?
他在朝你叫喊着什么呢?
听不清了……
缓缓闭上眼,一阵温和的风将你托起,风中有悦耳的琴音,通过风能感受到神明温暖有力的心脏,那温暖渗透出来融进你的肌肤里,抚平了灵魂崩裂的痛苦。
去飞翔吧,高天之歌已然奏响。
巨大的恐怖裂缝下闪起耀眼的五色光芒,美丽的蛇女身姿曼妙,仰首向天,生命的律动蔓延在血脉中,高天的裂缝擦出火焰,爆出白光,能量轰地爆裂开来,引得四方注目。
一瞬间整个世界像关了灯一般,瞬间被拖入黑暗之中,天边裂痕下的银紫色光芒成为唯一的色彩,那光越来越弱,像一弯由盈转缺的月,慢慢地,世界彻底陷入了不算漫长的黑夜。
「很抱歉,我再一次选择了这条路。」
「尽管我的力量难以撼动命运……」
「尽管我的身躯残破不堪……」
「尽管我的力量逐渐衰竭……」
「尽管我的灵魂在慢慢消散……」
「我也想要抓住些什么……代君受命,保君平安,如果我渺小的生命能为你们做点什么的话,就请拿去吧。」
嘭——!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银色与紫色纠缠的烟花孤独地在天空绽放。
为了保护大家而死去,很幸福。
黑暗潮水般褪去,魔神的神格像镜子砸到地面一样,刺啦一声带着极强的冲力四处飞溅。
一道迅疾的翠绿色身影在空中划过,染满鲜血的虫笛被魈护在怀里,那是陪伴你许久的【已无主的虫笛】,他的瞳孔紧缩着,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
“哈……哈……”
魈喘着粗气,心像被一张大手狠狠攥紧,眼前雾蒙蒙的模糊成一片,但掌心的红色与未散去的翠绿却十分刺眼。
你留下了最后的礼物——
难以被业障侵蚀的、纯粹的元素力。
碎屑飘飘扬扬,像是初春时那最后一场雪,它们轻抚每一寸土地,然后消散。
一切发生得突然,摩拉克斯回过神时一切都已经趋于平静,孱弱的神明终是消散于天际,就好像从没来过一般。
“帝君……”
“……”
他沉默着接过魈递来的虫笛,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沾染的灰尘和血迹。
又一次......
「山岭永存在…人生过路客…生命极短暂……」
「待到命来时……转身入月宫……与祖先同在……永存不回还……」
他又一次目睹着珍视的人离开了他的生命,而事先预告过的离别一幕幕划过脑海,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拳头捏紧又松开,贫瘠的文字仿佛瞬间失去了意义。
好累……
熟悉的疲惫感又攀爬上摩拉克斯的身体扰得他苦不堪言,可作为将领的他绝不能率先倒下,容不得他露出软弱的情绪来。
遭逢了一场灾难的子民们还等着他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他必须更加坚强,必须更加值得依赖。
他必须在倒下之前担负起他自己的责任。
突然一朵塞西莉亚花被风吹过眼前,熟悉的香味让他发疯一般追去,跟随着花朵他在树林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双生灵蛇,那是你的眷属。
灵蛇见到摩拉克斯后便缓缓松开蜷缩的身体,露出被好好保护起来的四枚龙蛋,他们吐尽最后一丝气息后便闭上双眼追随主人而去了。
“......”
骁勇善战的武神竟然红着眼眶颤抖着双手将四枚龙蛋护在怀中,他呆呆地在原处徘徊许久,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再说话,银色的碎屑像一阵蒙蒙的小雪,落在人们的发梢,消融为盛大的春天。
摩拉克斯率先打破了沉默。
“回去吧。”
“回去修理破损的房屋,浮舍带领其他夜叉巡察周遭是否还有魔物。”
“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安顿好灾民,把我们的家园重新建起来。”
摩拉克斯将龙蛋交给赶来的留云借风真君,然后转身朝千岩军走去,斜阳将这位年轻将领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歌声、风花与酒,不远处的蒙德却与璃月是截然相反的气氛。
远行的旅人啊,歇一歇吧,那里有盛开的因提瓦特。
再见吧,我的母亲,您的名字是希望与力量。
庆贺吧,沉默又疲惫的巨石,有风来了。
翠绿色的风带着笛声穿过荒野,日落时分,扎着辫子的少年站在空荡荡的教堂里,他闭着眼睛轻哼着欢快的赞歌,白嫩的指尖搭上琴弦,阳光透过玻璃在神像洒下斑驳而圣洁的光影。
吟游诗人谱写下盛大的落幕,这段故事于往后漫长的时间里仍找寻得到影子。
……
·
“帝君,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繁花盛开的山崖边,摩拉克斯遇到了一位医者。
视线在医者身后的幼年双生灵蛇停留了片刻,摩拉克斯开口道:“何物?”
医者递来一本手稿,上面记载的是一种丧葬的仪式。
“我曾与双生灵蛇结下缘分,有幸见过那位蛇神大人,她传授了我许多对抗瘟疫的知识,又托付我写下了这份丧仪的手稿并将它转交给您。”
“她让我转告您,当言语无法表达您的情绪,或许举行一场仪式会好一些。”
在繁琐而庄重的葬礼上,无论是丧亲者或是送行者都会被那悲伤情绪牵引。
葬礼可能是唯一的时间和地点,让丧亲者可以无须克制地当众宣泄自己的哀伤情感。
记忆中的蛇神撑着下巴苦恼地说:「那个木讷的石头,或许只有在葬礼上能坦然地展现自己的哀思吧?我希望他能接受来自朋友、人们的拥抱,然后趁机好好休息……」
毕竟,哀伤是比石头还更加有“耐心”且“长命”的存在。
“帝君,蛇神称其为禳解仪式,何为禳解?”
摩拉克斯:“所有不幸,所有凶兆,所有能够带来悲伤和恐惧感的事物,都使禳解成为必要,因此才称之为禳解,这个词来指称那些不安或悲伤的状态下所举行的仪式,譬如向神明祈求消除灾殃。”
你们的默契使他轻易明白了你的用意。
或许,在一次又一次的停灵、守灵、落丧时,在细心整理复杂的牌位器具时,在热闹或庄重的丧乐响起时,在纸钱在盆里迸出熊熊的火焰时,那些由无数离别与遗憾化成的厚重灰尘能被一层、一层温柔地抹去吧。
“这样啊……”
医者抬头看向摩拉克斯请求到:“我们曾受蛇神诸多照顾想要恭请牌位供奉,大家也想同那位大人好好道别,奈何我们对这位大人所知甚少,也不明白那些复杂的仪式,不知可否劳烦帝君相助?”
看惯了生死的医者总是能准确地开出处方。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医者又背起药篓朝林中走去,不再打扰。
草药满满当当地塞满了药篓,医者看向不远处,那里慢慢升起了烟。
神明大人刚离开,瘟疫就像条疯狗一样紧咬上来,已经开始有人在疾病的阴影下死去,而此刻,同伴们正在焚烧尸骸。
这样的传染病她曾听说过,这样的疾病在生灵涂炭的大陆上并不稀奇,目前的情况要比书上记载的好太多了。
神明陨落后,她衰落的力量仍在拼尽全力庇护着她所在意的子民们。
医者眼神坚定,哪怕以微不足道的人类的身份她们也会将死亡赶回去,绝不能辜负前人的牺牲,守护家园从不只是仙人们的职责。
我们,终将迎来和平的土地,走向繁华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