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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中秋之宴(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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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孝文帝斥道,“你母妃端嫔出生王家,就算因错被贬黜也是土生土长的大启国民。淑妃是夏国奸细但她对你只有养恩非生母,如今你莫非是要认贼做母?”
“我的好父皇,你聪明一世也有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的时候。”五皇子拿起孝文帝最开始写的那张传位于大皇子的诏书,将其撕了个粉碎,才继续道:
“我当然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母妃。”五皇子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孝文帝,“都是你的错,让她患得患失才对六弟出手,也是你的冷漠让她在冷宫缺衣少食最终郁郁而终。”
“但父皇不知道的是我母妃并非真正的王家人。当年王家舍不得亲生女儿进宫,便认我母妃为女儿,送其入宫。对了,还记得母妃生前一直在卧房挂的那张纸扇吗?上面写着——”
“最难道,思念也。一捧黄土,一池故水,隔了两世苦。”
见孝文帝面色逐渐难看,五皇子心情大好,“后宫那一位娘娘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子嗣,父皇以为淑妃娘娘为什么主动请缨愿意抚养我长大成人?因为端嫔是她的亲妹妹啊!”
想起年少岁月中,母妃日日痴痴望着卧房那副挂扇出神,他不解其意直到后来听淑妃讲述才明白原因。
想起母亲曾经谨小慎微的样子,五皇子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他想母妃你该看见了吧,今日的他不用依附萧奕轩,也不用讨好萧奕翰,一样可以把大启收入囊下,坐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林云熙想起她曾经在梦境中看到的那副奇怪字画,如此一来五皇子愿意与大夏合作就说得通了。不过,记得梦境当中淑妃给自己的感觉更多是像在利用五皇子达成自己目的,那日她见五皇子两人密谋时候,她能很清晰感觉到淑妃心中并无关心。
或许是因为五皇子是敌国皇帝之子,流着大启朝皇室的血脉吧...林云熙这样想着,眼前冷漠中带着恨意的五皇子和从冷宫飞奔出去向孝文帝求情的那个孩子重合。
他一步步走错,坏到了现在,有可怜亦有可恨。
“你这是什么眼神?”五皇子注意到林云熙的目光,应该说他一直有注意着这个女人,他二哥喜欢的人,虽然他很意外萧奕轩竟然会对这样一个人一见钟情,但这对他的计划有利无害。
而对于林云熙,五皇子已经给她写好了结局——
他领军作战,他便用她挟制他;
他一生顺遂,他便用她被刺他;
他一往情深,他便用她嘲讽他。
让那个人因为她在自己的脚底下低头应该很有趣吧。
可没想到的是,五皇子竟然从这样一个只配当作棋子的女人眼里,看见了同情、遗憾、怜悯?
真是可笑!
“你这是什么眼神?”一步一步,五皇子走近。他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不识趣的棋子先废了手脚也无妨。
林云熙平静地与他对视,她并不害怕五皇子的威胁。大皇子的逼宫还让林云熙担心事情是不是超出孝文帝和苏相的计划之外,五皇子她就全然不担心了。
因为自那日梦境中,她以隗的视角抬头看见了五皇子的脸,他就已经处于全方面被萧奕轩的人监控的状态,更别提慈安寺时候铁柱接了做路引的活计,应该说能够进入京城的这五千人都是在孝文帝的眼睛下行事。
今日的中秋之宴便是孝文帝为他两个儿子设下的局,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
只是,
“夏国处于荒蛮之地,男人多健硕遒劲,女人则丰满浓妆,五殿下出生于大启朝皇室,相貌亦不似夏国之人。殿下自诩夏国人,但扪心自问他们真的愿意让你认祖归宗吗?”
林云熙想不懂,这样明白的道理为何五皇子看不透,一意孤行与虎谋皮,甚至对自己的国家亦无眷恋之情,对玉玺的珍重甚至不如大皇子。
“认祖归宗?我没想过。”五皇子恨恨将手中的玉玺砸向地面,如同丢出一个恶心的垃圾,“我要的是让皇室绝脉,这里的人尽数去赔我母妃的命!”
“砰——”传国玉玺被狠狠地砸到地面,玉制的外壳咔擦一声破裂开来,露出里面如沙漏状的粉末。
“什么?!”五皇子弯腰,重新去碰那裂成两半的玉玺,语气难得有些失控,咬牙看向站在面前的孝文帝,“是假的,你竟然敢……”
只见孝文帝袖袍抬起,一个翠玉扳指被砸到地面发出清脆一声响,还有孝文帝那沉稳有力的声音:“缉拿叛贼!”
一时间房梁之上跃出无数身穿铁甲手持长刀的暗卫,从上空突如其来的袭击很快放倒那些已经经过一轮战斗的舞女刺客,有针对和目的性的袭击让五皇子的人很快溃不成军,当场被击毙更是不计其数。
捏了一手石膏粉的五皇子只怔愣一瞬,便知事败无回旋余地,他毫不犹豫从旁边的一具尸体上飞快抽出一把剑柄转头就向孝文帝刺去。
即使失败他也要让面前这人为自己母妃偿命。
“父皇小心!”三皇子急急想冲上前,却因为久坐后瞬间站起而腿软,又一头栽倒在面前的食案上,脸上衣领上流满浑浊的骨汤水,不顾滑稽的面容和身体上的疼痛,用手飞快支起身子又往孝文帝那里冲去。
“噌——”长剑被一把带着寒光的匕首挡住。站在孝文帝面前的是御前大总管邹和。他离的不算近却是最先赶到孝文帝身边的。
同时五皇子的他头被一个圆碗狠狠砸中了后脑。一个晃神的功夫,邹和缴下他的武器,将其压制。
孝文帝颇为意外地看了林云熙一眼,他离得近也看得清楚,刚刚那个碗是这个小姑娘一手砸出的。
临危不惧,救驾有功,颇有乃父之风。
林云熙搓了搓因为瞬间发力而有些脱臼的手腕,舒一口气,还好这两年她有勤学射箭,准头还行。
“呵呵,父皇你得多小心被害,身边一个端茶倒水的太监而已也要会武艺的。也是我小瞧你了邹和,难怪父皇刚刚敢看我和大哥表演那么久。”五皇子吐出嘴角的一口血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才不像安定公主和大皇子一样软弱的像个怂包。再说他还有城外那两万人马……
“报——”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带刀侍卫闯进殿内,“城郊大战告捷,二殿下率三十万大军一举歼灭夏国敌军五万余人。另禁军营反叛一众人马也已经控制住了。”
“好!”孝文帝目光扫向被缉拿的一众夏国刺客,“将这些人一众带走,另宣太医院人前来为诸位爱卿医治。”
“至于这两个。”视线对上茫然无措的大皇子和眼带恨意的五皇子,孝文帝沉默一瞬,“压去宗人府。”
“皇兄!”安定公主跪在地上,切切挪了过来,她发髻凌乱,美丽的大眼睛下是被泪水冲花了的妆痕,“皇兄,我知道错了。”
“哦,还忘了你。”孝文帝淡淡道,“也压下去吧。”
大皇子和安定公主被带走时几乎没怎么挣扎,尤其安定公主还试图一步一回头地想和孝文帝求求情,连同又哭又闹无法接受这一现实的嘉敏郡主也被一同带走。
只有五皇子,在侍卫试图将他押走时候,死死扯着地面上铺就的红毯,手上的指甲因过于用力的拉扯开裂流出丝丝鲜血,他不死心:“你是怎么发现的?什么知道的?”
至今他想不通,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慈安寺。”孝文帝简单说道。
“原来如此。”五皇子苦笑,那日隗给自己汇报去慈安寺时候遇到三个前去捐助的年轻人,他并未当一回事,却没想到这成为自己最大的纰漏,“难怪前日开始便没在收到他的消息,隗应该也被你们已经控制了吧。”
隗是淑妃留给他的人,也算是这些年陪伴在自己身边最久的存在,一点微存的感情让他勉强开口,“如果可以,请给他个痛快吧。”
抓紧地毯的手送了力道。
“慢着。”孝文帝再一次出声,见五皇子不解抬头,他说道:“那面扇子上的字是我以前写给端嫔的。”
“怎么可能?”五皇子突然失控,“那意思明明是思念故乡,是母妃身在大启却怀念夏国的证明!”当年淑妃明明告诉他,这是母妃从夏国来时候她父亲为她提的字。
“呵呵,看来淑妃乌七八糟的谎话都能与你扯。端嫔本就是王家嫡出,因先帝时期的一场动乱不甚与家人走失被其舅父带走在江南养大,其舅父过逝前将人送还于王家。端嫔与朕讲述过往时思其舅父哀痛落泪,故朕为之题字以表思念。”
孝文帝叹口气,“你是朕的皇儿,才智文学皆为上品,却偏偏被这样漏洞百出的话哄骗,用尽半生只为横刀指向你的国家、你的父皇。奕寻,这些年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五皇子有些茫然地攥紧了拳头,鲜血在他的指缝间流过他似浑然不觉痛的模样,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显得分外无神。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艰涩地问道:
“那母妃她……真的是病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