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十三位熊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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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疑问落在黄昏的夕阳里，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你却无端觉得风为此凝滞了一秒。
但实际凝滞的并不是风，而是太宰治脸上的表情。
他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双鸢色的眼睛幽深平静的望着你，那是不会出现在常人眼中的神色，若是在夜晚被目睹了恐怕还要吓人一跳，但此刻是黄昏，淡金色的光芒将万物都染上了虚幻的色彩，所以一切并不显得可怕，或者说，你从未真正觉得太宰治可怕过。
太宰治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知道，他更不是一个无害的人，你也知道。
往昔你无法保证，可自从在河岸边与他相遇起，你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蹲在街角路灯下的猫，它不靠近你，有时还跑得远远的，针对递来的罐头也疑神疑鬼，时不时就要做些能彰显出自己锋利爪牙的事情，但野猫在黑暗中才可怖，它会变成神秘莫测的漩涡，变成夜里游荡的亡魂，然而灯光中的猫就只是猫而已，从它选择蹲伏在路灯下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已注定被剥落，一层层一片片的露出底下柔软光泽的皮毛。
你知道剥去一切的太宰治依然并不无害，他的聪慧像一柄利剑，早已斩断了他与这个世界和解的通道，过度聪明的大脑令人恐惧的同时还会带给自己和身边人等量的痛苦……可太宰治从未把这份痛苦施加在你的身上。
你也不清楚他到底猜出了多少有关于你的秘密，太宰治从不透露相关的信息，他暗示你，偶尔还试探你，但从未正大光明的跨过那条线，从未正面讲出有关于此的话题。
他本可以把你血淋淋剖开，他或许就该把你血淋淋的剖开，像手术台上的主治医生那样理智冷漠的切下一刀，自此宣布与你恩断义绝。
可太宰治并没有那么做，所以你不感到恐惧，所以你依然站在这里，就在此时，此地，此刻，向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太宰治微微仰起头，他仿佛在凝视你，又仿佛在望着你并不知道的远方……不，或许你是知道的，或许在这一秒里，你能猜出他眼中所望的风景。
那不遥远，反而近在眼前，就在你脚下的那片河岸上，夕阳落下来，把河水照耀的像你们初遇那天般波光粼粼。
而在太宰治的背后，大城市的灯火亮起了光，有细细的炊烟从屋顶上升起，他无声地吸气呼气，发出宛若叹息一般的苦笑。
“并不是这样的啊，姐姐……”他轻轻地纠正你，声音不大，你却难得听出了其下的认真和坦诚。
而你从这句话，这个笑容里悟出了什么，于是也变得恍然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说错了话。
并不是你不该说出这样的疑问，而是这个问题本身的前提就是错的。
在那一天，那片河岸，那个大城市的清晨，你走向太宰治，而太宰治也抬头仰望你。
没有目标，没有去处，满脸迷茫的你，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眼神寂寞的少年。
那不是什么盛大救赎的相遇，不是他捡到你，自然也不是你捡到他。
你们同样的惘然，同样的孤独，你们是游荡的野猫，是没有归处的候鸟。
于是野猫跟野猫相遇了，候鸟与候鸟间在互相打量，你说，你也是一个人吗，而对方说，没错，我也是一个人。
所以不是太宰治带回了你，只是你们单纯走向了彼此。
可野猫也是一只胆小的猫，太宰治像是从你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他虚弱的，放弃般的微笑着，又一次把自己的内里摊在了河岸边。
“其实那一天……”他继续说，声音轻的像落在河面的光“我只是想要一杯蟹棒而已。”
他看到你，想到你，于是也顺水而下，变成落汤鸡的猫趴在河岸上，说着姐姐你终于来啦，说着我想要试试被你偏心的感觉，但眼睛只望向橱窗里的一杯关东煮。
那么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一切都有了定论，太宰治头一次这样坦然的望着你，等待你宣布这段关系的结局。
所以你这样说了。
“那要是我不想只给你蟹棒呢？”
——
横滨的黄昏即将落下帷幕，最后的夕阳在太宰治眼里细碎的闪着，他微微睁圆眼睛，在那一瞬间露出了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又迷茫的表情。
下一秒，太宰治微微抿起了唇，那是要酝酿什么的笑，有一点苦一点涩，像闷在胸膛里的一声叹息。
可你是个很难搞的姑娘，就算对方再怎么烦恼，你依然大步向前。
“比如说，”你甚至胡乱地举例子“这个风筝你不想要吗？”
缠在手指上的风筝线被你扯动，纸鸢呼啦啦的飞到脸上，太宰治静静看了一眼，嘴抿得更紧了。
这应该算是一个疑问，或是一场宣判，而太宰治的反应仿佛死刑犯面对即将落下的斩首架，他微微垂下头，眼睛藏在蓬乱的额发下，只从嘴中吐出一道抱怨的声音。
“这本来是要送给小矮子的。”
“所以我不是原价付钱了吗？”
你又晃了晃风筝，而太宰治沉默片刻，继续开口。
“……它之前还自己飘走了。”
“所以我不是拽回来了吗？”
接连两个结论被反驳，太宰治抬头快速的瞥了你一眼，彻底不说话了，他没有笑，嘴抿着，像在沉默的抗议，可你硬生生从这股抗议里读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那大概只是你的错觉，你的过度歪曲，可面对太宰治你就是有那种有恃无恐的冲动，计划着把他所有似真似假的行为都解读成你最想要的那个反应。
于是你拖长了音，发出你在学馆时最擅长不过的那种语气。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啊，太宰治小朋友——”你歪头冲他笑，是抓到谁小辫子的那种笑“不要的话我就给别的小朋友喽？”
太宰治还在沉默，那是明知要死的囚犯所能做的最后挣扎，他苦笑着举手后退两步，而你同样逼近两步，再次大大方方的去拉他缠着绷带的胳膊。
他僵硬着，沉默着，不知所措着，最终妥协着露出笑容。
“真是过分呀，”那是虚弱的笑容，可他接上了你的话“夏天老师对小朋友的耐心就到这里了吗？”
“我对太宰治小朋友还是很有耐心的，”而你煞有其事的点头“所以你要不要风筝啊？”
“看起来是没办法了呢，”他如此回复，无可奈何的拢着眉头，却对你慢慢的，一点点的，弯起了那双鸢色的眼睛“毕竟不能便宜了别的小朋友呀。”
于是你也笑了，重新捧起那只手，将风筝线仔仔细细缠回了他的指根上，此刻夜色当空，明月降临，两只彩色的纸鸢相互纠缠，牢牢的，不分彼此的直入月光。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十三位熊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