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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羊组织番外 ...

  •   *偏省吾视角
      *题目本来想写中也番外,但发现用羊更贴切点

      0.

      对于你的死亡,省吾是表现的最为平淡的人。

      消息传达的时间是在清晨六点整,他经过九州的街道,怀里的隔夜面包被晨露泡的软塌塌的,家门口的邮递员叫住他,先是让那张脸上狰狞的伤疤一惊,下一秒才浮现出虚假的同情神色,告知他有一封紧急送达的葬礼请帖。

      请帖被安置在塞满了小广告的邮筒中,高级纸张和廉价绿皮筒格格不入,省吾安静的垂下眼,看着掉漆的邮筒上因为他过于靠近的呼吸而漫开的水雾,一句我知道了简单打发走邮递员。

      其实并不用拆开信,连邮筒都没必要去查看,毕竟会给他寄信的人只有那两个。

      至于能让邮递员亲自上门提醒的紧急快递,无非也就婚礼与葬礼这两种消息需要传达。

      而他先等到的是你的葬礼。

      1.

      省吾是‘羊’最早的一批成员。

      那时候他九岁,也可能十岁,住在下水道,脸上顶着难看的疤,和几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孩子在擂钵街讨生活。

      生活不好讨,有的孩子死了,有的孩子活着,有的半死不活的躺下,要么第二天爬起来,要么永远不会再起来。

      ‘羊’里有个奇怪的人,年纪轻轻就爱偷酒喝,小偷小摸成癖,满口脏话没什么教养,还喜欢吹嘘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大人物。

      奇怪并不是指这些方面,因为类似的小孩满擂钵街都是,可这个叫白濑的自命不凡的很,明明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得出来,骨子里却偏偏还有点轻飘飘的善意。

      就是这点善意带回了中也,带回了柚杏,几年后又带回了你。

      带中也回来的那天是个黄昏,省吾坐在下水道内保存体力,准确点来说,是在发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半拖半背着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他像只皮被泥水打湿的野生动物,穿的衣服又破,身上又脏……就跟他们这些人一样。

      白濑叉腰站在昏迷的他旁边,脸上的表情是嫌弃的,嘴里的话却像是泥浆里冒出了一串气泡。

      “虽然这个家伙感觉很奇怪,脑子可能也有点问题……”他这么说“但我们不能放着饥饿的孩子不管。”

      于是同样的理由用了一遍又一遍,柚杏来了,你来了,晶也被同意留了下来,羊组织的规模彻底成型。

      2.

      省吾赶了晚上的最后一班轮船来到横滨。

      距离最近的柚杏已经到了,更远的其他人乘了飞机来,白濑更是挑了跨国加急航班。

      他不是最晚到的,但来的也不早,码头上站满了人,阔别已久的面孔们彼此沉默不语,既像是哭过闹过了,又像是大家都长大了,过了会随时随地哭鼻子的年纪。

      省吾猜大概是后一条。

      最先走过来跟他寒暄的是白濑,他穿着英伦的衬衣外套,手腕上戴着手表,样式不算特别好,但不旧,他拿着烟,没抽,只看看他又看看他怀中的点心盒,说,你还是个怪人啊。

      然后他又说,等中也来了,我要先好好给他一拳,把当年那一下也补回来。

      3.

      当年得追溯到很久以前。

      十二三岁的孩子在擂钵街已经不小了,正值叛逆期,崇尚男女有别的同时还喜欢谈论女人。

      其实他们有的人身体都还没成长到那个地步,但嘴上就是喜欢口花花着,不付诸实践,可指手画脚的也挺讨人厌。

      这种话题在男生们聚一起抽烟的时候尤为突出,他们从香烟谈到啤酒,从啤酒谈到金钱,又从金钱谈到女人。

      抽烟的地点都是街头小巷,不只羊的人,还有四处浪荡没着落的家伙,白濑会加入他们套话,省吾不喜欢开口,中也则对这种东西完全没兴趣。

      他很少来,但偶尔也会,每次到的时候就靠在角落的墙上,心不在焉的咬着烟屁股,打火机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

      白濑看看只负责开啤酒的省吾,和独自一人玩打火机的中也,说你俩可真是怪人。

      怪人不加入谈话,谈话内容倒不遵循任何人的意愿,反而顺着风飘过来,于是省吾知道了谁的胸大,谁的腿比较长,谁的长相普通但身材一顶一的好。

      他们也会说羊的姑娘,每到这时中也就全程嫌恶的皱着眉头,要是提到柚杏了,白濑则嘘一声让他们闭嘴。

      然后有一天他们说到了你。

      其实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只简简单单一声‘羊里那个穿桃红卫衣的姑娘还挺好看的‘就没了下文,因为中也已经扔掉打火机,一拳揍了上去,巷子里的痛叫把白濑不满的嘘声都盖过了。

      这架来的莫名其妙,混混们当然不干,而中也连重力都没发动,单纯用体术把所有人都锤了一遍。

      拳拳到肉的打法拉稳了仇恨值,架打完他们也被宣布驱逐出小巷的男生聊天组织,打人的双手插兜头也不回走在最前头,往常会抱怨的白濑一声不吭,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嘴闭紧了。

      实在太幼稚了,省吾难得这样想,然后把最后那点啤酒倒在了瘫软的小混混身上,再咣啷一声松手,看铁皮罐狠狠砸到对方脑门。

      他紧走两步追上去,三个人一起往回走。

      这之后他们还会聚着抽烟,烟雾缭绕中的视线交错,彼此就默契的达成了一种约定。

      可以谈啤酒,可以谈金钱,可以谈女人,但这种场合唯独不准提你。

      换句话说,不准任何人对你出手,异性之间的那一种。

      4.

      你这种奇怪的地位,省吾也说不准是从哪天开始的。

      原因他倒可以讲出去很多,比如你能念故事,懂挺多在擂钵街没什么用的知识,会替白濑披毯子,送他照相机,为中也留饭,学着给姑娘们编头发,帮男生们缝外套……

      要说你脾气好,那不见得,最开始的羊还不服干活笨手笨脚的你,有坏小子偷你东西吃,你也不让任何人插手,就跟他打架,仗着个子高点很凶的扯人头发,连挠脸都用上了,架打完了捧着断掉的指甲哎哟哎哟,脸上不恼了,又笑,是那种我竟然跟小孩子打了一架似的笑。

      柚杏骂你笨,你笑,白濑头痛抱怨,你笑,中也说下次打架让他去,你还笑,回说我可是打赢了的。

      可能打架赢了真的挺让人高兴,第二天你照样给那小子缝衣服,嘴里嘟囔着揶揄他,倒把人弄的满脸通红。

      你这幅态度令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聊天闲侃的时候还一起讨论过,柚杏说你那是傻,白濑装着大人姿态讲这叫没混过社会的天真,中也皱眉不吭声,只最后总结一句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继续保持也没关系,于是众人达成共识一秒散会。

      省吾全程不说话,没人指望他发表什么高见,他倒暗暗觉得自己明白原因。

      这不是说他多聪明多会洞察人心,只是惯于沉默的家伙总比别人耳聪目明些。

      5.

      那是个阴天,可能还在下雨,室内潮乎乎的,光线黯淡的很,一群羊成员倚在警察局的椅子上,他们浑身湿漉漉的,刚偷了东西,掉进河,又被逮到局子里。

      这事挺常见,无非是从什么非法组织基地换到了有法律的警察局,所有人都没放心上,柚杏在玩指甲,晶歪歪扭扭的窝进扶手里,白濑偷倒警察局的咖啡喝,被苦的吐舌头,省吾自己则往纸杯里扔方糖。

      方糖加到第三块,领人的来了,你探头探脑的出现在警局门口,露出第一次进局子的没世面表情,尴尬陪笑着去跟警察交涉。

      警察细数了一番囚犯们的所作所为,言辞漫长无聊到让拘留室内的所有人都开始吐舌头,又低头各干各的事。

      省吾没事干,就靠着窗子搅拌凉了的咖啡,他透过窗玻璃看你低头抬头,脸上的表情随着警察的话一会装的义愤填膺,一会表现的无可奈何,嘴上没说什么,神态语言倒丰富的很。

      警察满意了,在嘴巴发干之前总算停下来,最后问你是他们什么人。

      而你没有停顿,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他们都是我弟弟妹妹。”

      这声音不大不小的顺着窗户传进来,没人做出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柚杏磨指甲的动作顿了顿,白濑像是不满似的咳嗽了一下,晶则歪过头,难得小姑娘般弯眼笑。

      ……

      然而接下来的进展就不顺利了,听闻你这黄毛丫头是监护人,警察又重新把你们批了一顿,絮絮叨叨的教训简直没有止境,最后还是白濑躲到厕所里发了条短信,让真正的监护人中也赶紧过来救他们。

      已经找人找了大半天的中也黑着脸来了,他一副马上要揍人的表情去交罚金,总算把你们这群惹事的从局子里领走了。

      回基地的路上也不安静,小囚犯们每人都披了一条你带的毯子,嘴上嘟嘟囔囔着抱怨湿透的衣服,柚杏说你是连谎都不会编的笨蛋,晶跑上来牵你的手,白濑得意洋洋给大家展示顺到的茶叶包,中也和你并肩走,单手插兜着教训他们又去偷酒,所有人都听够了,于是要么左顾右盼要么低头耷脑,一起装着没长耳朵。

      省吾走在人群的最后,他举起脖子上的相机把这幅画面拍了下来,照片光线很暗,角度找的一般,构图也不美,阴沉沉的天幕下是满腹牢骚的少年少女,但省吾把它挂在了羊组织的正墙上,现在这张照片又摆到了你的墓前。

      6.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不询问身边同伴的具体来历,似乎是羊组织约定成俗的惯例。

      再确切点,是根本没人在意这种事,擂钵街中,过去是最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许未来也是。

      就像没人知道省吾说话为什么爱用敬语,年纪小小从哪学来一手好厨艺一样,也没人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姓甚名谁,因为什么原因沦落到擂钵街这种地方。

      于是在给你刻墓碑的时候,事情就变得尴尬起来,跟你认识最久的柚杏坚持只要夏天这几个单词,晶想加老师的后缀称谓,白濑则提出既然你都认他做大哥了,不如就跟着有完整名字的他姓,然后被轮流扔白眼。

      他们的隔阂顿时忽一下消散了,彼此争执的热火朝天,但都默契的没提一个人。

      所以当中也带着已经刻好的墓碑出来时,又没人说话了,他们不声不响,葬礼倒很吵,神父吵,音乐吵,中也反复解释你死亡原因的声音更吵。

      你被绑架了,他牵连的,生前大概没受什么罪,但死法是装箱沉海。

      这到底是解释还是自我麻痹,其实他们谁都说不清楚,可被话题折磨到的并不止中也一个人,于是柚杏让神父闭嘴,让乐团闭嘴,也让他闭嘴。

      她到底是想让中也从自责的漩涡里清醒清醒,还是单纯不想打扰到你的安心休息,依然没人说的清楚。

      教堂里的祷文念到最后一段,人们齐声祝福你升入天堂与群星同在,气氛庄重肃穆,只曾经的羊里有人小声说了句去他妈,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剩。

      这话很糙,一点不合时宜,还很粗鲁,但没人反驳它。

      中也给你选了块好墓地,在横滨交界处的山脚,距离大海特别近的地方,跟你关系好的都去送你,羊一个不落全来了,有放信的有放照片的有放点心的,还有一个放了几张试卷的。

      东西乱七八糟,最后加上了一个临时做的大花圈,属于羊的标志手环被缠在上面,一道蓝丝带就象征着一个成员。

      中也没阻止也没加入,他同样把手环留下了,但搁在更远一点的位置。

      葬礼结束后白濑又是第一个来找省吾的,他拿着打火机和香烟,说我们和中也聊聊吧。

      7.

      说是要聊聊,但其实只简单寒暄了几句,话题就陷入了不尴不尬的沉默。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见气氛安静,白濑把香烟分了,每个人咬一根在嘴里,倒是避免了开口说话的必要。

      没人想抽烟,但白濑点了,省吾点了,中也对准烟头举了两次打火机,第三次是白濑替他点上的。

      中也低声道谢,声音倒不如手指抖,还是平的稳的,只有一点话说多了的干哑。

      烟雾缭绕里,对面的脸色看不见,装扮倒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套着最好的衣服,打理的清清爽爽服服帖帖的,是参加完葬礼后马上就能提起精神投入新生活的正经模样。

      但一起抽了那么多年的烟,彼此的眼底情绪不用交换就能知道的明明白白,三个大男人谁也没说谁,只头对头抽的很凶,吞云吐雾里白濑到底没打出那一拳头,只像当年知道中也跟你谈恋爱时那样锤锤墙壁。

      “你,多保重,”他只这样说“也不要想的太多了。”

      然而那又是不可能的,于是角落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是可以用兔死狐悲来形容的沉默吗,他们失去了同一个人,但没人能真正理解另一方的感受。

      中也的情绪是透明的,他把痛苦像玻璃似的摊开,在大马路的阳光下曝晒成苍白色的海洋,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名为自责和愧疚的涡流在里面诞生,像不停压在骆驼背上的一根根稻草,但中原中也永远不会倒下,所以涡流永远在增加,一层层,一圈圈,仿佛可以一直累加到最深邃的海底。

      见到他时没人觉得有开口说话的必要,因为任何指责在大海面前都像是零星的唾液,落入水面也不值一提。

      水的重量不会压垮他,于是那份称作失去的痛苦也永远鲜活。

      “……你真是个怪人啊。”白濑最后说。

      “那不是挺好的吗。”中也回复。

      他选择把埋葬你的海抗在了肩上。

      8.

      离开墓园时省吾碰到了柚杏,她也在抽烟,很熟练的点着了,晃晃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来。

      随着这股烟味涌来的还有一句话。

      她说,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事吗?

      省吾没开口,她也就没继续,但两人想的大概都是同一件事。

      那是个清晨吧,省吾在厨房里煮早餐,柚杏走到他身边,头发上还有股廉价指甲油的霉味。

      她从灶台上摸了个你买的苹果吃,心情看不出好也看不出糟,啃到一半停顿半秒,就吐出个你喜欢中也的结论。

      省吾朝锅里倒了勺油。

      “我问白濑了,中也同样喜欢夏天,”她继续说,牙齿咔嚓咔嚓咬过苹果核“当然了,瞎子都能看出来。”

      省吾给蛋翻了个面。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她问。

      省吾关上火,将煎蛋装到盘子里,他不知道柚杏想得到什么答案,也没心情配合,于是就回了个嗯。

      “嗯嗯嗯个头,”柚杏怼他“你就是个呆子!”

      省吾不说话,开始煎火腿。

      滋啦滋啦的油脂声里,柚杏说。

      “你也喜欢夏天,瞎子同样能看得出来。”

      省吾又回一个嗯,想了想,加一句。

      “羊里都喜欢她。”

      柚杏一副我没什么好跟你聊了的不耐烦表情摆摆手,往嘴里扔了最后一块苹果,又去摸自己那份煎蛋。

      她喜欢吃嫩一点的,但今天的早餐煎得有点过头,她怀疑省吾在报复,于是一边翻白眼一边吃,弄得腮边油汪汪的,眼睛还往窗外院子里瞥。

      院外台阶上有一盆花,说不上是什么品种的,反正蓝汪汪的挺好看,你某一天突发奇想抱着花回来,说是从外面挖了养来试试。

      试试就真的是试试,你记性不太好,那些天又忙着给物资登记,就把照顾花这个任务托付给了羊的所有人。

      羊里没人养过花,娇弱的花也不可能在擂钵街生长,他们充其量只知道花要浇水,要是当天没人路过台阶,那么花只能被渴着晾着。

      这一涝一旱的,按理来讲花应该很快就死了,但它开得意外不错,天蓝色的花苞彻底绽放了,连叶子都多长了一片。

      因为有人每天都在照顾花。

      中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本《园艺指南》,查到这朵花叫天竺葵不说,还天天给它浇水松土,太阳大了就搬回屋,天气合适了再搬出来。

      此刻他正蹲在台阶上,拿着小剪刀一下一下在修叶子,赭红色的头发垂到鼻尖上,侧面看还有些滑稽。

      “……真是个怪人啊,”柚杏叉着培根说“当然夏天也很怪。”

      “但怪人和怪人的组合听起来还不赖。”

      省吾又给蛋翻了个面,慢慢的嗯了一声。

      9.

      是柚杏给你和中也牵了线,让你们正式走到了一起。

      她后悔吗,后悔的。

      可如果再次回到那一天,她就不会这么干了吗,谁也说不清。

      羊里不是没人考虑过带你走,毕竟把成员留在被组织背叛的人身边,听着就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羊离开横滨的那天码头风很大,他们都在等你过来道别,柚杏抢了白濑嘴里的烟来抽,点着了深吸一口,然后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她说“擂钵街是长不出花的。”

      她说“我们都没有养活花的能力。”

      于是谁都没再提希望你跟他们一起走,于是谁都祝你和中也长长久久。

      可惜照顾花的人失了手,擂钵街养不活的花,在□□一样没法生存。

      10.

      葬礼结束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论飞机还是轮船都赶不上,中也就替他们订了同一家旅馆。

      旅馆很豪华,但墙壁不怎么隔音,省吾能听到有人在打呼噜,有人在翻身,还有年纪尚小的孩子在小声抽泣。

      省吾一夜没睡,坐在床沿上整理食谱,第二天借厨房做了顿早餐。

      柚杏起得也早,清晨她从白濑房间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精神头还不错,伸手过来摸了盘早餐吃。

      “我要去英国了,”她吃的嘴巴油汪汪,埋在煎蛋下的声音很平静“以后不会回日本了。”

      省吾说句恭喜,想了想又补一声。

      “我留在横滨。”

      “嗯,”柚杏没问为什么,只说“给我留个地址,以后东西寄你那。”

      11.

      省吾没再见过羊的其他人。

      他在横滨的唐人街找了份大厨的工作,饭馆位置很偏,但外面就是邮局,他一周收一次信,厚厚一摞拿在手里不用拆,就这么连着点心盒一起放在你墓前。

      他碰到过一次中也,那时候对方刚从外面出差回来,穿着西服捧着花,脚边还放了个行李箱。

      他们打招呼,语气很平淡,熟人似的闲聊两句,称不上久别重逢。

      这之后省吾就会有意避开中也,他发觉了,于是两人扫墓的时间再也没重合。

      话虽如此,很奇妙的一点是,省吾至今还会梦到自己的青春时光。

      他其实不算年长,如今二十一,或者二十二岁,但距离能像个孩子那样笑笑闹闹的时光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饭馆的老板说想象不出他青春期的样子,因为省吾不爱笑,不爱说话,性格无趣的像一潭死水,还是连苍蝇蚊子都不会停一停的那一种。

      有等餐的客人抬头说老板你多心啦,省吾君从小就是这副死鱼表情。

      客人是一个穿沙色风衣的家伙,突然有一天就冒出来跟他打招呼。

      他说,你还记得我吧,省吾君?

      省吾想了好半天,才记起这应该是当年那个整天在厨房里偷吃味精的。

      是叫太宰什么来着,他也记不清了。

      于是他说,嗯。

      “哎呀,反应真冷淡啊……”客人这么说“帮我把你最擅长做的那种点心包起来吧。”

      12.

      客人经常会来这家店,每次到必点一份中式小点心。

      遵循擂钵街惯例,省吾不问他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又要到哪去,客人的嘴巴也严得很,喝了酒也不张一条缝来,倒是喜欢撬他的信息。

      他说,省吾君啊,你哪种小心点做的最拿手?

      他说,省吾君啊,你觉得中国人爱吃豆沙还是奶油?

      他说,省吾君啊,你以前认识的女孩子里一般更喜欢猫还是狗?

      而省吾回答,嗯,嗯,和嗯。

      “哎呀,真狡猾啊……”每次谈话结束,他都这么感慨“果然羊的人大部分都很讨厌……给我把今天的小点心包起来吧。”

      13.

      之后客人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来,再见时他又坐在点餐台前,全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河里爬出来,还是那件长风衣,手上倒多了枚戒指。

      老板看在他是老顾客的份上没赶人,还送了碗热酒给他暖身子。

      “啊,幸运的一天,”他高兴的宣布,一边喝酒还一边炫耀戒指“省吾君,我结婚了哦!”

      省吾难得没回嗯。

      “算那姑娘倒霉。”

      “咦?!怎么能这样说!”客人假装受伤的抚胸口“我可是结完婚后就被甩了哦!”

      省吾不说话,端了份点心给他以示同情。

      没想到客人摆摆手,说不吃不吃,点心太腻,以后都不用上了他怕老年高血糖。

      然而喝了几口酒后他又捻点心吃,吃一半还留一半,说要打包回去玩高空抛物。

      客人酒量很好,续了几碗也不见脸红,只趴在桌子上跟他闲聊。

      他说,省吾君啊,结婚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哦,不过省吾君还没谈过恋爱,考虑这个大概太早了些。

      他说,省吾君啊,你要警惕那些狡猾的女孩子,不要落入她们温柔的陷阱……当然要是自愿跳下去,也就没办法了。

      他说,省吾君啊,失意的人就算一直守着邮局,想要收到的信也照样不会寄来哦。

      他说,省吾君啊……你喜欢那个会给你寄信的女孩子吧,为什么以前不去追求试试呢?

      而省吾慢慢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说,我养不活那朵花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羊组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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