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十六段青春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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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语气就像跟老板说关东煮的汤不要太辣一样平常，你沉默了几秒，在他到底是向你发了张死亡预告还是做了番青春期表白这两个选项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谨慎选择了不那么危险的后一条。
“嗯……”你说，鞋尖慢慢点着地“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欸。”
好极了，这话虽然简单朴素，但不至于伤害青春期少年脆弱的小心灵，你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但太宰治显然并不领情，他的表情像是在说’那有什么关系吗‘。
“反正姐姐跟他在一起，也只是恰好处于合适的时间，相处的足够久而已，”一如他本人，太宰治的语气有种冷漠的倦怠“世界上的感情关系都是这样子的，无聊透顶。”
这个论断莫名有点耳熟，不过你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你瞥了太宰治一眼，倒是没生气，毕竟结合你的经历想想也有那么点道理。
“但中也对我可好了，”该强调的还是得强调的，你随口举了个例子“只有一个鸡腿的时候他都会分我一半。”
太宰治不说话了，从他的表情上也看不出是放弃了还是在憋什么新诡辩，你想走，又觉得把一个表白刚被婉拒的少年独自丢下好像不太好。
事实上太宰治的表白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都是虚幻不定的，或者说那根本也不是表白，只是一个随口而出的提议，比姐姐你买味精吧这种话还少了点肯定和执着的味道。
就好像因为人在吸气呼气，所以太宰治就这么说了一样。
于是你不尴尬，也没那么想逃，还能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等太宰治吃完那杯蟹棒。
黑发少年吃蟹棒的速度不算慢，他平常用饭就是一副只为了让胃远离痛苦的漫不经心样子，塞什么到嘴里都不过眼，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才会专心一点，比如螃蟹、清酒、发芽的马铃薯、和下雨天院子里长出来的毒蘑菇。
此刻他就低着头，额发上的绷带下垂几乎要落进汤里，橘红色的蟹棒被苍白的手指捏着，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寡淡的唇纹中，你可有耐心的给他算着数，统计到一半的时候，太宰治拿蟹棒的动作停住了，他像是被调好了弦的机械，一丝不差的把杯子从自己嘴下递到了你手边。
你花了点时间才思考出他这一举动的意思。
“你吃饱了？”
太宰治诚实的摇摇头。
……那给你干什么呢？
你想了想，认定作为陪逛谢礼这一猜测不太宰治——而且这钱还是你付的，你又想了想，觉得是因为他听了中也鸡腿都分你一半才给你的这个想法太惊悚，也不符合人物性格。
想不出就不想了，没道理花太多时间猜猫的想法，这是外面跑的，又不是你家养的。
既然他要给，你就吃吧，正好买了会东西也有点饿了，你心安理得的接过来，捏了一根塞进嘴里，太宰治点的关东煮汤味很淡，但食材的鲜香很浓，吃这个就像是在吃螃蟹本身。
味道还不错，而且也没凉，对于这种难得一试的小吃你意外吃的很顺口，一点汤都没溅到身上。
蟹棒吃到尾声，太宰治又一次开口了，他像是完全没被你拒绝过似的，继续问。
“现在姐姐可以跟我殉情了吗？”
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但也不至于软到这份上，于是你也又一次拒绝了。
“当然不行，”你说“而且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姐姐也想死吧？”太宰治的话轻描淡写，却瞬间让你警铃大作“在五年前的那一次，姐姐不是也想去拥抱死亡吗，走向绑匪的步子很潇洒呢……可惜被子弹打死太疼了，不然我就跟姐姐一起走了。”
“我有帮姐姐瞒过找来的人哦，”太宰治笑得很乖巧，不是那种虚假的乖巧，而是真正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似的神色“虽然姐姐最后失败了，但我们正好可以一起殉情了。”
那双眼睛里难得有微光在闪烁，幽暗的鸢色在便利店白炽灯的照耀下变成了浅浅的茶褐，他似乎是充满了憧憬的，不，他就是充满了憧憬的在跟你谈论这个话题。
太宰治嘴中的死亡不是死亡本身，那是安息，是平静，是一切万事万物的终局，是逃避这无趣至极世间的最终法宝。
他用这天真的、冷漠的、温柔的、独属于太宰治的残忍跟你这样开口。
“而且啊，姐姐听说过平行世界吗，”他向你张开手，那是小孩子的笑容和口吻“说不定在别的世界，我和姐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哦，然后我们就这样一起殉情了……听起来可真不错，对不对？”
“……不对。”你冷冰冰地说，而太宰治脸上的笑容蓦的顿住了，他像是突然被抢了玩具的孩子那样眨巴眨巴眼睛，用有点迷茫的眼神看着你。
“你也说了，那只是平行世界吧，”你用当了老师后才拥有的伶牙俐齿开口，将太宰治的观点一一驳回“那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就是不存在，我有男朋友了，现在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也不会跟你一起殉情。”
“而最重要的是，”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并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你的话音一落，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就霎时消失了，那双暗色的眼睛没了光，毫无情绪的看着你，就像在看路边的石头，溪里的游鱼，河中的水草，或者更多更多他觉得无聊至极的东西。
一如他在看这个世界。
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有一瞬间你觉得他的笑容很黯淡，但是没有，他的眼神变了，变回了那种对世间万物都失去兴趣的冷漠表情。
“是啊，正常人会是这么想的吧，”他说，身体却已经站了起来，他还在笑，但只有嘴角弯着，眼睛里一点情绪也没有“真无聊啊。”
“无聊啊，”他又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无聊呢？”
这句话不是在问你，所以你也没有回答，你只是平静的目送他走远了，少年的身形罩在宽大的袍子里，风一吹就显出其下的空荡和消瘦。
他走了，像一只没巢的海鸟，流浪的野猫，轻飘飘的消失在下午的暖阳里。
不知怎么的，你突然想到，太宰治大概是不会再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十六段青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