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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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彻底恢复意识的。
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榻榻米上，房间非常昏暗，拉着厚重的深棕色窗帘，周围的墙壁斑驳起泡，挂满了浸润着时光的老照片，有几张的边角还有被火焰燎烫的痕迹。
你眨了下眼，大脑随着视线一起变得清晰起来，你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居酒屋的一楼，原先被用作餐厅的地方空了，桌椅全都不知去向，只剩下你和这张榻榻米被摆在角落位置。
下一个恢复的五感是听觉，你听到有熟悉的呼吸声从身侧传过来，你侧过头，在看清那道人影的一瞬间心情就放松下来，由一开始的困惑探寻变成泡在汤里的年糕那样软绵绵的状态。
乱步睡在你的左边位置上，头埋在长枕头的一角，黑发凌乱的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没有换睡衣，而是穿着那套警校的衣服，瞧着倒像是不经意中进行了一场午后的小憩。
或许是怕挤到你的缘故，他只有半边身子挨着榻榻米，一只胳膊还长长伸着，贴在你挂着吊瓶的那只手边，看样子是想给你捂捂。
你身上被裹得很厚，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手，而拜他这个动作所赐，你也没觉得有多冷，反而浑身暖洋洋的。
虽然房间的光线非常适合午觉，但任何人在昏睡了三天后都不会有什么睡意，其实你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醒过，但大脑一直混混沌沌的，干什么都直打飘，每次勉强洗洗刷刷了一会后就躺下了，到最后连衣服都是别人帮你换的。
……说起来，你的衣服是谁换的来着？
你盯着天花板，觉得这个问题不能细想，于是又把目光转回到乱步身上。
你静静看了他一会，发现少年的呼吸有点不太稳，忽深忽浅的，一看就睡的很不安心，眉头也轻轻皱着，他的眼敛下似乎还有一点红，不知道是因为哭的还是熬的，反正在你短暂的清醒记忆中，不论白天黑夜乱步都一直醒着，要么给你掖被子，要么给你换吊瓶，就算你什么都不需要，开口催促他去休息，他也会盘着腿坐在榻榻米旁边，一边给你暖手一边轻轻捏着你的指尖，一副说什么我都不走的样子。
想到这你就被气的有点乐，忍不住喉咙的痒意咳嗽了几下，几乎是在你出声的一瞬间乱步就醒了过来。他翠绿色的瞳孔深处还带着朦胧的睡意，脑袋却已经下意识抬起望向头顶的吊瓶，在发现药水还剩大半瓶的时候他才放松下来，懊恼的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你侧头看了他一会，还是伸手在那个被蹭红的鼻子尖上戳了下，乱步这才发现你醒了，他猛然睁圆眼睛，立即撑着胳膊凑了过来。
少年的脸还带着昏睡后的热气，侧边有一点红痕，应该是被枕头压的，那双眼尾狭长的绿眼睛静静盯着你，他凑的太近了，你几乎能感觉到有潮湿滚烫的气流扑在你脸上。
“……睡美人小姐，”过了好几秒钟乱步才开口，似乎是发现你的状态好了不少，他眉目间的躁郁忽的褪去，变成了笑眯眯的表情“你醒了呀。”
你露出笑容，刚要特温馨的回复一句我醒了，他就突然坐起身。
“啊，既然如此，睡美人小姐要喝水吗——不不，我还是先把药端过来吧——但是药很苦哎，要不要先喝甜汤——不过南瓜粥也不错，病人可以吃南瓜的吧——啊等一下，不可以起来，被子掉了会着凉的！”
他似乎瞬间恢复了活力，开始只穿着袜子在店里跑来跑去，还差点砸碎两个盘子。
你觑着眼看他，刚要起身乱步却又扑了回来，牢牢把你裹进被子里，然后一个弯腰，直接将你连人带被搂入怀中，柔软的脸肉蹭上你的脸。
“……谢谢你能够活下来。”你听到一个哑哑的声音在耳边说。
你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
——
在目送着乱步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居酒屋地下室的楼梯时，你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睫毛也垂了下去。
【……前辈，】停顿了几秒，你继续开口【我想要留下来。】
【啊，】前辈的语气非常平静【可以呀。】
【……可以吗？！】
你大惊。
【我，我说的是彻底留下哦，就完成了任务也不走的那种……？】
【嗯，可以的，】前辈给你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似乎因为你的反应而轻轻笑了两声【因为之前就有过先例，所以公司是有一套非常完整的流程的。】
【……会很难申请吗？】
你并没有完全放下心，继续小心翼翼的问。
【并不难哦，】没想到前辈竟然这么说【事实上是非常简单，虽然任务完成后的死亡属于世界逻辑的一环，是固定不可修改的，但只要在死亡的24小时内重新将自己刷新——嗯，按游戏的术语应该是读档吧？就可以回到没死之前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你尝试理解。
【也就是说，】前辈贴心给你概括【只要员工小姐在任务完成后经历一次死亡，就可以申请低维世界的常驻员身份——请放心，这个的条件员工小姐已经符合了，通过是非常轻松的事——申请到身份后，员工小姐再读档回到死亡之前，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恋爱下去啦。】
【听起来确实挺简单的，总而言之就是死一次再读档对吧？】你慢慢思索【但是任务完成后我的记忆和感情就被自动回收给公司了啊，这个怎么算？】
【同样不用担心，在提交了记忆后员工小姐是有资格进行重复观赏的，只要再交一份申请就可以把记忆导回啦。】前辈的声音听着比你还兴致勃勃【到时候我将记忆拦截下来，员工小姐看多少遍都可以哦。】
你点点头，没发现什么逻辑上的漏洞。
【嗯……那前辈可以现在就帮我把申请提交上去吗？这样就不用到时候现写了。】
【没问题，我这里正好有一样的备份文件，稍微改一改就行了。】
前辈答应的很痛快。
……看来前辈之前带的员工也不老实啊。
【说起来前辈……】你突然产生了疑问【你都不劝劝我的吗？毕竟我要是留在低维世界当常驻员，公司的穿越花费可就白出了。】
【不会呀，公司也很缺常驻人手呢，没有那么多人真的愿意一直在低维世界出差，而且……】
【而且？】
前辈笑了一下，嗓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关怀后辈的柔和意味顺着电流音传过来。
【而且，员工小姐都已经做出决定了，我身为前辈当然要尊重你的意愿。】
……前辈，真的是一个好人啊。
你望着天花板默默感慨。
——
了却一桩心事后，你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甚至能举着吊瓶下地走两步了。
短短三天，居酒屋的布局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二楼的地板被燎窜的火焰烧坏了大半，基本上已经没有办法使用了，唯一一块还算完好的地方是餐厅，现下用一面墙隔着，做了你的临时卧室。
幸运的是居酒屋的地下室没被波及到，老板打算将那改建成一家小酒吧。
“酒吧啊……”
你一时愁眉苦脸，搂着路过的三花猫坐在地下室的椅子上，不确定这里到底还需不需要你这种只会跑腿的病号。
“唔……母亲回了老家，我还要上学，店里只剩下父亲在调酒……夏天小姐如果能够留下来收银的话就帮大忙了……”
老板娘的小儿子在旁边的椅子上拨算盘，他又回到了当初那副一跟你说话就吞吞吐吐，眼神游弋的青涩样子，好像那晚上的大火真的只是一场意外，除了烧掉的半截屋子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心里的恐惧在凝成实质前就因为他救了你这一事实而被迫打散了，他杀了你认识的人，却又救了你的命，这一笔烂账摊在那实在不好计算。
原本你已经做好了能躲就躲，还完钱和利息就彻底离开的打算，可对方的语气很自然，在你拿着吊瓶进入地下室的时候就直接开口询问你对于酒吧的装修有什么建议。
【要有很高的酒架和黄色的照明灯，】前辈顿时来了精神【吧台和凳子最好摆的密一点，能供两个人擦肩走就可以了，如果放舒缓的爵士乐会显得很有品味……】
你还没见前辈这么积极过，于是只好把这段建议重复了一遍。
话搭上头再停下就显得尴尬了，等乱步端着南瓜粥找到地下室，你们已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乱步有点不高兴的咕哝了一声，虽然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声抗议，但还是毫不客气的挤到了你们之间的那条吧台凳子上坐下。
南瓜粥闻起来很香，还冒着热腾腾的白色蒸汽，明显是刚从外面的店里买回来的。
你舀了一勺——果然糖放的很多，但并不难吃，反而恰恰合了你胃口。
不一会的功夫南瓜粥就没了小半碗，乱步在旁边撑着脸笑眯眯的看你，奇迹般没有嚷嚷着要一起吃。
……有点可疑。
你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乱步的身子坐的很斜，虽然他平常也不会板板正正的挺着腰，但这次尤其倾斜，几乎趴在吧台上，翘起来的黑发像是要将更左边的老板娘儿子彻底挡住——不是像，他本来就这么打算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你不禁开始在脑海中思考，经历了这么多的乱步到底是变得更成熟还是更幼稚了——可能两者兼而有之，你说不准。
他确实会照顾人了，由一开始倒个热水都容易烫到手的状态变成了即使摸黑也能迅速换吊瓶的熟练工，出去买午餐不再只顾着选甜食，而是挑更适合病号吃的粥和蔬菜，甚至他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就在邮局附近，据说是给人跑腿送信什么的，干了两周还没被解雇。
与之相对的，乱步似乎更粘人了，以往你们还能一个在工地一个在军队各自干上一整天的活，现在他连小半天的功夫都不愿多等，总是在送完上午的信后就大老远跑回来砰砰敲你的窗户。
可这种黏人又与之前的不同，如果说曾经的乱步是喜欢时不时就挂在你的身上，缠着你要分享零食和体温，那现在的乱步就会呆在距你半米远的位置，坐着或者站着，偶尔也像门口的三花猫一样蹲着，他会说很多的话，聊今天的所见所闻，譬如谁谁谁收到了好多没用的信——他有听你的话没有直接扔掉，想要表扬，又譬如巷子里的母猫生了三只小猫——摸着毛非常软，等长大一点就偷偷抱回来给你看，还有什么商店的零食上了新口味，波子汽水里的弹珠颜色有一款绝版了，路过大桥那边的海鸥好凶好恶心——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能喋喋不休的在你面前说半个钟头。
他跟你聊的话题一分没少，占用的时间甚至更多了，相处起来却显得克制——没错，克制，你真没想到这个词有一天还能用到乱步身上。
他不再像个孩子似的突然抱上来，牵着你的动作也从黏糊糊的严丝合缝变成几根手指轻轻拉在一起，他很少再讨你咬过的零食，分享一碗汤的时候也知道换个勺子，甚至在你大病初愈后，不用任何人催促，乱步就垮着一张不太情愿的脸收拾了行李去住旅店。
【难不成是终于打算把自己摆到儿子的位置上了吗？】
前辈十分单纯的说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推测。
你挖了一勺便当，看了眼乱步咬着筷子尖，频繁用余光扫你勺子上的饭团，鼓着脸却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我倒觉得，】你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颇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这次是彻底进入青春期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