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9章 ...
-
山腰的转角处叮叮当当的传来铃声,小六骑在一头驴上,牛拉着装草料的车慢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上次还是马车,这次怎么是驴车?”红瑶嘴里叼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问道。
“马车摔坏了。”百桑说着便坐上了牛车。
“大人,去哪里?”小六问道。
百桑:“回宅子里吧。”
山谷吹来好大一阵风,小六不经意间又飘到了半空中,抓着驴脖子半天下不来,“谁帮我一下?”
宁舟伸手把小六拽了下来,小六:“宁舟公子,多谢。”
红瑶一边啃着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子一边说道:“呦,咱们宁舟脸又红了。”
宁舟一把捂住红瑶的嘴巴:“热!热红的!”
红瑶:“百桑你觉得热吗?”
百桑:“不热。”
红瑶:“我也不热。”
宁舟:“我热,我上火了还不行吗?”
红瑶拉住小六的手:“小六呐,我们家宁舟长得好看,人也不坏,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家小舟舟?”
“够了够了!你是媒婆上身了吗?”宁舟凶巴巴的喊道。
小六对红瑶笑了笑,继续赶驴。
红瑶把吃完的果核随手扔掉了,瞥了一眼百桑手腕上的红玉珠串,“你的那串珠子怎么越来越红了?之前我瞧它还没有这么红。”
“一直如此。”
红瑶凑到百桑跟前,“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睁眼说瞎话啊?”
百桑把红瑶推到一边:“凑得太近了。”
红瑶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百桑旁边,一副要和他对着干的模样。
百桑挪了挪位置,在红瑶和他之间施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切,我才不想和你坐。”红瑶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清晨的雾气让山野间的景色看上去蒙蒙胧胧,红瑶这些天都没有睡好觉,于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睡到一半听到宁舟的尖叫声,随之而来是驴车的骤然停止,红瑶被这么一闹腾,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发现宁舟又开始念大悲咒。
“怎么了?你怎么又念起来了?”红瑶闻道。
“你自己看。”宁舟指了指前面的路,路上不知为何盘踞了百来条毒蛇,正对他们吐着信子虎视眈眈。
红瑶下意识的去看百桑,百桑不知为何又闭上了双眸,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红瑶一看,果然又是那串诡异的红玉珠串在搞鬼。
百桑果然有关键时刻必然不在线的体质,红瑶叹了口气,用灵力支了个罩子罩住了整个驴车。
“走吧,不用管它们。”红瑶对小六道。
小六点点头,继续往前赶路。
“你家大人是怎么回事,说晕就晕。”
小六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最终总结道。
红瑶看着他那副明明知道很多但是不能说的表情,笑了笑。
小六心虚的扭过头去。
“好啦好啦,你别念了,没事了。”红瑶拍了拍还在念大悲咒的宁舟。
“什么没事了,不还在我们后面跟着吗?”
红瑶回头,发现那些蛇居然依旧依依不舍的跟在她们后面,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蛇加入这个队伍。前面不远处就要进到镇子上了,可不能带着这一大堆蛇进去。
红瑶顿觉头疼。
红瑶虽然上学的时候没怎么认真,但从前在书里看过蛇乃阴邪之物,常常被及其阴邪的东西所吸引驱使,这些蛇跟着他们好像在追随某样东西,红瑶四处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什么阴邪之物,她的目光落到了百桑手腕上的玉珠串上,她拎起百桑的胳膊晃了晃,果然,那些蛇的头也随之晃了晃。
百桑不知是不是被红瑶给晃醒了,他抬眸,“你在做什么?”
红瑶送开他的手:“你看,你招来的蛇。”
百桑的脸有点苍白,仿佛刚才的沉睡耗尽了身体所有的血液。
“你......你还好吧?”红瑶问。
“我没事。”百桑抬手,一把火在车子与蛇群之间燃烧了起来,生生隔住了那些想要跟上的蛇。
摆脱了那些奇怪的蛇,车子顺利行驶进了镇子里。
红瑶觉得百桑有点奇怪,明明面前没有人,却在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你在和谁说话啊?”红瑶问。
百桑:“我在处理一些鬼界的事情。”
“可你面前谁也没有哇。”
“有的,你看不到。”
红瑶觉得百桑就是睁眼说瞎话,走到百桑面前,“这里是空气。”
忽然红瑶身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这位姑娘,你踩到我的衣角了。”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渐渐浮现在红瑶身边,他的脖子上血淋淋的,本应安放在脖子的头被他抱在手上。
红瑶毛骨悚然,大声叫一声,那鬼也被她忽然一叫吓得叫了起来。
宁舟抬头,看到了那男人也叫了起来。
百桑:“你们三个快闭嘴。”
三个人止住了声音,齐齐看向百桑。
百桑揉了揉眉心对红瑶说:“我都说了,我前面有人,非要看一眼的人是你,被吓得尖叫的人也是你。”
红瑶:“我哪知道你前面这位这么恐怖。”
断头大哥:“我哪里恐怖了?我的头可以抛着玩好不好,你看,它多可爱。”断头大哥说着便把头抛了起来,驴车被路上的石子弄得晃了一晃,那颗被断头大哥系上粉色蝴蝶结的可爱头颅就不偏不倚的砸到了宁舟身上,宁舟看了一眼,直接晕了过去。
“诶?不好意思啊,麻烦帮我头捡回来一下。”断头大哥对红瑶道。
红瑶慎重的把那颗头捡了起来塞回断头大哥的手上,那颗头对红瑶眨了眨眼睛,表示感谢。
“我是第4500号鬼官,找影子大人说点事,我差不多也该走了,姑娘,等这位小兄弟醒了你替我赔个不是。”
红瑶点了点头,目送断头大哥飘走。
红瑶在百桑身上打量了一下:“喂,你是怎么死的,说来听听。”
百桑:“无可奉告。”
红瑶:“啧,小气鬼。”
驴车稳稳的停在了之前的凶宅前面,红瑶连拖带拽的把宁舟拖下了车,红瑶原本期待百桑可以搭把手把宁舟运回他房间,不料他老人家擦着她肩走了,丝毫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所幸有小六帮忙这才把宁舟送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红瑶累得不行,恨不得直接瘫到床上睡个几天几夜,可是她不得不压制体内的魔息,她可不想立马变成疯子。
刚准备运气,就听见了敲门声。
红瑶下床开门,百桑站在门口,拿着提魂灯抓起一个小小的影子一样的东西,那东西绕着红瑶游了几圈,然后慢慢进入红瑶体内。
“你的魂魄还给你了,你徒弟的也还给他了。”百桑说完便要离开。
红瑶一把抓住他袖子:“你要回鬼界去了吗?”
百桑:“我在此处休息片刻便回去,这个宅子给你们了,你们自便。”
百桑走后,红瑶继续压制体内的魔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体内的魔息格外难压制,每每压制便有一种炎热焦躁的感觉席卷而来。
红瑶往床上一躺,束手无策。
红瑶觉得肯定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于是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睡着了。
房间静悄悄的,只有红瑶睡着时的呼吸声,一只老鼠沿着墙壁缓缓走着,它畏手畏脚的观察了红瑶好久,确定红瑶睡着了以后便爬上了桌子,准备舔一舔桌子上的糕点,它还没来得及下嘴就被一双手拎了起来扔出了窗外。
它顽强的爬了上来,趴在窗子上准备看一看这个人是谁,那人披着暗红色的袍子,面孔冷峻,手一抬,把窗户关上了,它只好放弃吃糕点的念头,爬走了。
百桑在红瑶床头站了一会,凝眸看着红瑶的脸。然后对红瑶施了一道安睡咒,确保红瑶不会突然醒过来。
他把手指放在红瑶的眉间,慢慢感知红瑶体内的灵力涌动,然后输入自己的灵力引导红瑶的灵力清除脉络间的魔息,过不了多久,红瑶体内的魔息就被清理干净了。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瞥见红瑶踢开的被角,他停住了脚步,把被子盖了回去再离开。
红瑶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十五岁,那时她仍是璃国的永安公主,她当时还没有被师父赐红瑶这个名字,她最初的名字叫楚瑶。
十五岁的她坐在大殿内一壶接一壶的喝着从西域进贡的美酒,父王坐在大殿最前面的龙椅上,此时正逢中秋佳节,宫中照例举行晚宴,殿内热闹得很,群臣互相敬酒,皇兄们相谈正欢,其他公主们都坐在一起,唯独她孤零零的坐在离父王母后最近的位置,楚瑶自个儿和自个儿喝闷酒,觉得好没意思。
楚瑶的大哥当今的太子爷楚长泽姗姗来迟,与父皇赔了不是后在红瑶身边坐下。
楚瑶和楚长泽并排坐着,两人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太子爷,因为身份尊贵每逢宴会都会被父王叫到最前的位置坐着,因而二人常常作伴喝酒。
“皇兄,你怎么迟到了?”楚瑶晃了晃杯中的酒,递了过去“罚你一杯酒。”
楚长泽笑了笑,接过酒杯,喝了下去:“你总是灌我酒。”
“好喝吗?”楚瑶问。
“好喝,是哪里的酒?与平日里的不太一样。”
“是西域进贡过来的,不多,你要是喜欢我等下问父皇讨几坛送你府上去。”楚瑶欢天喜地道。
“你呀,讨什么父皇都给。不过,最近前朝又有好多折子上说你骄奢无度,你还是收着点好。”
楚瑶撇撇嘴:“那些老东西懂什么,满肚子的迂腐,父皇不采他们,我也自然不会采他们。”
楚长泽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上次看上了张丞相的假牙,非要敲下来带回去,张丞相不肯,你让人去抢,差点把他下巴给拆了。”
楚瑶气道:“谁让他上回要在朝堂上说我坏话,我殿里的李嬷嬷正好牙齿摔掉了一颗,我拆了那张狗的牙让人给李嬷嬷补上了。这叫劫富济贫。”
楚长泽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好一个劫富济贫。”
歌舞演到一半,父皇忽然起身道要宣布两件喜事。
楚瑶用胳膊拐了拐楚长泽,“喂,皇兄,父皇是不是要给你赐婚了。”
楚长泽低声道:“两件喜事,阿瑶你也到了婚配年纪,说不定我们俩都有份。”
红瑶仰首等待着,其实她心里早就想好了,她看上了在疆场上立了大功的骠骑将军王安,他少年英姿,温文尔雅,虽然她对结婚没什么兴趣对王安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王安是个不错的选项,她之前就给父皇提过,想必父皇是知晓自己心意的。
“朕把二公主楚宁许配骠骑将军王安,张丞相的大女儿许配给长衍。”
父皇赐婚直接跳过了她和楚长泽。
一片寂静中,楚瑶手中的酒杯坠在地上猛然摔碎,大殿里的人都往她这边看去。
她起身,向父皇称身体不舒服,忿忿然跑了出去。
她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她一个人跪在月亮下面,向月亮许了愿,她许:“月亮月亮,请你赐我位如意郎君。”她不知道月亮听到了没有,抹了抹眼泪便离开了。
她的愿望直至她被赐死的那一天都没有被实现,父皇把她和楚长泽的婚配一拖再拖,后来的后来,她收了一屋子的男宠,楚长泽收了一屋子的勾栏女子,或多或少都是父皇的意思。
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过了好多年以后她才明白,父皇是忌惮他们,父皇忌惮楚长泽身为太子爷在大臣之间拥有的好名声以及支持,同样也忌惮她像皇祖母一样依靠夫家的力量最后成为只手遮天的女人。
她猛然想起,五岁那年,皇祖母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不知道以后可不可以做个女皇帝。”的时候,父皇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
父皇什么都给她,独独不加以约束管教,她最想要的东西至死也没有给她。
一滴眼泪滑过她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