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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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殿下的时候正值莺飞草长的季节，就如今日一般阳光明媚一切都欣欣向荣，殿下抱着一窝鸟坐在那树上迟迟不肯下来，她对我说着轻快的话，望着我笑得格外灿烂，那时的我素来不喜别人这般同我笑，于是一脚把殿下连人带鸟全都从树上踹了下来，我言辞激烈的拿一些大道理教训了她，意料之中的，她仿佛也讨厌起我来，我想她讨厌我也罢，我与她本就是注定毫无交集之人。
我在钦天监的日子过得素来艰难，那钦天监内多是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而我父母双亡是又被国师大人捡回来的，向来与他们格格不入，我本想一个人安静自在的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生存下去，可那些世家子弟仿佛成心与我过意不去，他们时常仗着人多欺辱我，打骂我，我心中厌恶至极却碍于国师大人不便对他们进行报复，那叫做金轩的少年看我几次三番的隐忍便更加的猖狂起来，祭祖大典那日我从殿下那里回来走在他前面他非说我挡了他的路，于是便叫上其他钦天监的弟子一起把我的一只脚打断了，而国师大人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轩他们全都骑着马走了故意把我的马给藏了起来，我十分无奈只好拖着一只断腿去参加皇室的祭祖大典。
我一瘸一拐的走在祭祖大典的队伍之间，血从我的裤子里渗了出来，腿上的疼痛让我直冒冷汗，在我艰难行走的时候我发现殿下正趴在马车的窗子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素来听闻这位殿下任性蛮横，于是心中不安，生怕她趁我虚弱之际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我以报我踹她之仇，于是我低下了头，没有看她。
过了一会，果然有人来喊我进那马车中去，我自认倒霉，不知这位殿下会如何惩处我，可是当我进到马车中的时候，她却问我脚是怎么回事，我不答，旁边坐着的皇后娘娘便让人给我来处理了伤口，我腿上的疼痛终于有所减缓。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总是盯着我看，看着看着便笑了，我偶有抬头看她，觉得她笑得有些傻，不过起码不讨人厌。
从马车中下来后那金轩见我和皇后娘娘坐同一辆马车，他折磨我的计划落空于是他便又聚集了许多人把我围在中央，我腿上有伤不便与他拉扯，于是被他一把推倒，他们全都涌了上来用脚踩我的伤脚，在满地的灰尘和朝我落下的数不清的鞋子中我几乎要疼晕过去，却见一小姑娘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看居然是殿下，她伸出手想要把我拉起来，那金轩没看清她，于是往她身上重重的打了一拳，她仿佛被打得很痛在我身上趴了一会，然后含着一口什么东西微笑着走了，在她离开后金轩见自己打了公主也连忙跑了，我一直站在她不远处留意着她，她仿佛有些含不住嘴中的东西然后一口吐了出来，好大的一口血。我有些担心，于是看着她，不过她好像并没有大碍，在她看向我的时候我连忙躲了起来。
我早就有意报复金轩，今日更是增加了我对他的厌恶，我略施小计便让金轩在祭祖大典中死无全尸，我大仇得报，但仿佛把殿下吓得不清，她呕着呕着便晕了过去。国师大人说她被邪祟吓到，需要钦天监派个人给她驱邪，我平日里素来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情，但或许是出于愧疚，这次我却鬼使神差的主动请缨替她驱邪。
我又见着了她，她笑着同我说她喜欢我，我没有搭理她，我觉得这只不过是小孩的胡闹罢了，等她再大一些许就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了。晚上我去皇宫的藏书阁里偷还记载着我陷害金轩秘术的禁书，可却撞见了她跟在我身后，她仿佛发现了什么，震惊的看着我，在那一瞬间我对她动了杀心，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掉其他任何人，可是我惊讶的发现我却下不了手，在我掐着她脖子犹豫的时候，她凑过来冷不丁的亲了我一口，为了不让我追上去，她逃走的时候还偷走了我的拐杖。
第二天我照旧去给她驱邪，她吓得不行以为我又要杀她，可她却不知我早已对她没了杀心，在她惊恐的眼神下我替她运气驱邪，她却靠在我手臂上流着口水睡着了，我本想把她拍醒，却又觉得她越瞧越像我年幼时养的一条早夭了的小狗，于是便让她靠了许久许久。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我有些不太像我自己，我察觉到自己心中这微妙的改变心中有些惶恐，于是连忙起身落荒而逃，立马向国师大人辞了这给殿下驱邪的工作，明明这件事可以就此结束的，我却又自己跑去见殿下亲口告诉她我不会再给她驱邪，她仿佛很难过，依依不舍的拽住我，不让我走，我不习惯别人这样对我于是说了一些违心且恶毒的话，终于她仿佛死了心不再与我纠缠。
此后我有两年未曾和殿下说过话，可我却有在偷偷留意殿下的举动，我时常听宫人说殿下又闯了什么祸又把哪位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听闻这些殿下的壮举我常常莞尔。一日我路过殿下的院子门口，听见里面的丫鬟太监说殿下又找不着了，找遍整个皇宫都没瞧见，于是我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在宫中寻找着殿下的踪迹，在走过宫墙边上的时候我抬头一看，发现殿下把自己挂在宫墙上进退不得，于是我便把殿下救了下来，我转身便要走，可殿下认出我之后却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说着喜欢我，我把她推开便要走，不料她却哭了，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手的血，我害怕她受伤于是又折返回去这才发现她来了葵水，可是殿下仿佛不知道葵水是什么，我说是好事，她却高高兴兴的告诉我既然是好事她要把她的葵水分给我一点，我强忍笑意，后来她又对着月亮许愿要把她的好运也分给我一半，许多年后她的死讯从璃皇宫传来，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当年她把她的好运分给我太多了一些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知是为何她又重新燃起了对我喜欢，她每日里都有意无意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每次看着她就仿佛看见我那只惨死的小狗，我时常觉得我是不详之人，我的父母死了，我的小狗死了，所有接近我身侧的东西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总是躲避她，推开她，我告诉我自己我很讨厌她，可是在紫玉拿她来威胁我换取仙骨的时候我却毫不犹豫的就给出了我的仙骨，没有仙骨的人在钦天监还有什么用呢？我没有考虑这个，我只希望不要把我的噩运带给殿下，她可以长命百岁。
换取仙骨后我身体极其的虚弱，因而终日卧病在床气息微弱，我苏醒时发现殿下在我身边大哭，她大概是以为我死了，哭得十分伤心，我从前曾想过我若是死了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会在乎也不会有人难过，可是今日，眼前这小孩哭得鼻涕眼泪糊做一团，几乎肝肠寸断，倒是推翻了我从前的想法。我知道她是公主，她不应该为我流眼泪，于是我又故技重施把她从我身边赶走，她走后又叫人给我送了药，我本想拿纸条给她回上几句感谢的话，可是写好后却又撕了，我与她之间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好。
数月后难民叛乱，御林军抓了好些人给钦天监用作祭天仪式，祭天仪式极其的残忍，可是却是璃国的传统，在祭天仪式开始之前我便瞧殿下脸色不太好，待我一回头殿下便从座位上离开不知去何处去了，后来我听见有人喊难民全都逃走了，于是猛地低头一看，只见殿下不知何时混在那些难民之中，也要往宫外跑去。
我心系殿下安危，立马骑着马追了上去，殿下却好似一意孤行要出宫，跑得极快，我眼看着她就要跑出去了，我担心她遭人蛊惑落入贼人之手，于是情急之下连忙用剑射杀了领她出宫的两人，然后射了一剑在殿下腿上。
我头一次看殿下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要上前抱她，她却像一只挣扎的小兽拒绝我的触碰，我强行给她送了回去，她蜷缩在宫殿里一个人垂着头流眼泪，让我看得很是难过。
我听闻她不愿意吃饭，心中又是一扯，在那段时间我常常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后来她带着刀来见我，我知道她不会真的伤我，她只是气极了想要来找我讨个说法，可是我却就这她的手把那刀插进了胸口，我想她若是刺伤我就大概不会再生气然后开始好好吃饭了吧。之后的日子她总是躲着我，碰见我也总是绕道而行，在殿下躲避我的那段日子里我过得也并不顺遂，因为丢失了仙骨我的修为全无，国师大人发现了之后便让我离开钦天监，紫玉对我依旧不死心，便要逼我做她的面首，在她的威逼下我离开了皇宫，一去就是许多年。
在我离开的这些年，皇宫发生了许多变故，我时常担心殿下是否能安然度过这些变故，后来我从紫玉口中听闻殿下杖杀了国师大人，紫玉扬言要找殿下复仇，因为我很少搭理紫玉，她这些年来她对我一直有很大的意见，由于她修为大涨我不便直接下手，那日我故作热情与她一同进晚膳，我偷偷在她的饭里下了致命的毒药，紫玉一死她的面首们全都乱了方寸，我已经逃走了的，后来我听闻殿下要收留这些面首便又跑了回来与那些面首一同进了宫。
看见殿下的第一眼我觉得殿下长大了不少，比起以前她更像一个大姑娘了，我站在人群里盯着她看，觉得殿下真好看，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殿下仿佛也看见了我，她不自在的对众人笑笑后便走了。
我跟在她身后见她于一个叫做李逢的人走得十分近，心中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于是便给了那李逢一点颜色，可是殿下却生气了，她好似很在意这个李逢，我有些失落。
回来之后我才发现我对殿下的爱意以燎原之势疯长，这是这么多年头一次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时常偷偷看殿下，就算只是瞧着她做一些傻事都会让我觉得很高兴，一日我在殿下睡着的时候偷偷吻了殿下，我很懊悔，却又难以抑制心中的情感。以后远远的看着她就好，我这样想。
在殿下身边的日子我时常与殿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爱喝酒，却酒量不好，于是我总是拦着她不让她喝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殿下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她不再向从前那般对我冷冰冰，我想她应该是原谅我了。
随璃皇冬季狩猎夜晚，我与她一同外出看月亮，月色很美，她站在月光下要盈盈的拿着本《诗经》要我念给她听，其实我一打开诗经就看到她写的那句：“带我走吧，离开这里。”我心中一沉，把那页翻过去假装没有看到，待我念了一首又一首诗后她仿佛有些失望，我感觉她知道我故意略过了那首诗于是才生着气离开了。
我没有办法告诉她，我不能带她走，我不知她这些年在宫中遭遇了什么让她如此伤心但是待在这宫中总比待在我身边要好，我没有了仙骨又无权无势，根本不能在宫外保护她逃脱皇宫的追兵，也没有办法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我比谁都想带她逃脱这牢笼，可我却无能为力。
第二天，她出去与他们狩猎迟迟未归，后来有人来传殿下射杀了二皇子被投入狱中，我料定不是殿下所为，回到皇宫后我几次三番想要去救殿下却险些丢掉性命。我每天都在祈求着殿下的归来，终于仿佛上天听到了我的愿望，殿下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只不过殿下却被指了一门婚事，我百感交集，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离开殿下，我在房间的一把红扇上写：“我走了，望殿下长命百岁，一切顺遂，勿念。”
离开那皇宫的时候我找了留青山脚下的一个小镇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这里风景极好，周围的人也很友善，但我时常挂念着殿下，常常向人打听那皇宫里的事情，宫外的人仿佛都不太喜欢殿下，每逢有人说殿下坏话的时候我总是为殿下辩解，有一回在酒馆里我听见有人拿殿下开玩笑我气极了，与那人打了一架，那人流着鼻血问我：“你是那永安公主的谁，我说她什么关你什么事？”
我哑然，我问我自己我到底是她的谁，可是却没有答案，我们仿佛本就不该有交集似的。
我听过殿下的许多消息，最后一个消息便是她的死讯，那日我抓着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反复确认，那人被我吓坏了，连忙走了，我一个人呆滞的站在原地，不由的泪流满面。
我往常并不太喝酒，也不太喜欢殿下喝酒，可那段日子我都不记得我喝了多少酒，我每日抱着酒坛子痛哭，然后哭累便喝酒，买酒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最后剩下的钱全都拿来给殿下买纸钱烧，我喝一口酒便往那火盆里扔一打纸钱，大家都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便开始逐渐的远离我，后来我患上了痨病，得知这病治不好的时候我居然是高兴的，这样我就可以去地下陪我的殿下了。
不知是不是命运在捉弄我，一日有一姑娘拿着一把红扇要我给她刻个字，我抬头便看见殿下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只是，她虽记得从前一些事情但却独独把我给忘了，我望着那扇子上被泪渍模糊的字迹想她一定恨透了我，我把她一个人抛在那里，真是绝情。
我因为饱受病痛的折磨，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殿下却觉得我被邪祟缠身十分热心的想要帮我驱邪，我拒绝了她，她留下了她在留青山的地址，我握着那写着她地址的纸，几次忍不住想要去寻她，可瞧见镜中我的病容又止住了步子，反正殿下也把我忘了，我只求早日死去，不再耽误殿下。
一日，天空出现异相，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留青山上的弟子们全都下来营救百姓，他们要带我走我不愿走，那些弟子御的剑早已人满为患，何必因为我一个即将命不久矣的人浪费空间呢？于是我选择留了下来，我万万没有想到殿下会来，看见殿下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大事不好，那些恶鬼啃噬着她的骨肉，她满身的鲜血站在我的面前，我想要去帮她却被她设下了结界，我在结界里哭着呐喊，她仿佛听不见，一瞬间她的身上红光乍现，她的眼珠子也变成了红色，终于，四周的恶鬼全都被除净，她也倒在了地上，我抱着她抱了许久，直到她的师傅前来，她师傅告诉我，她为了救我走入了魔道，我心中一片惨然，我把她交给了她师傅后便离开了她。
这是我见殿下的最后一面。
今日晨起我吐了一口血，我自知时日恐怕不多了，于是找来纸笔想要写点什么回顾我这一生，可写来写去写得竟全都是殿下，我这一生并不光彩，也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可是所幸有殿下，是她让我有那么多可以回忆的事情。只可惜我福薄，她恐怕无缘看见我写的这些了。
我本不过是她鞋底的灰尘，她偏要把我捧在手心，我怕脏了她的手于是选择随风消逝，于她于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如有来世，希望此生我与她之间所有来不及宣之于口的都能够宣之于口。
————莫子罗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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