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星予怀》柏日梦

1、序章，又叫前情提要

　　乌云蔽月，暗夜幽氛。长风哀吟，锋镝再起。
　　昔日庄严圣洁的浮世云舵今夜却是充斥着紧张肃杀的气氛。一人长枪在握，独自迎战源源不断的追兵，尽展手中神武威能。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男人逐渐力竭而显颓然，但是众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哪怕他们已经将这位天部将军重重包围在战圈之内。
　　领军的句龙骑着战马缓步上前，高声道：“少煊，到此为止吧！如今的天部已经再经不起更多伤亡了，你还是就此伏罪吧。”
　　都少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与汗，不住地深深喘息着，可是身体的疲倦又怎敌眼前的浓雾。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诸多谜团他根本来不及详查便已被安上结党营私、倒戈相向的罪名。
　　“无妄之罪，你要我如何认。”
　　句龙还没回话，他身边的副将倒是首先压制不住怒火，“如今你还有什么颜面作出这样一番无辜者的模样！大家都亲眼见到是你放了魔，就连你身边的亲卫也指证你故意没有刺中波旬。如此行径，这难道还不是对羲和军、对天部的背叛吗！”
　　“就是！”
　　“都是你害的！”
　　“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燧皇！”
　　讨伐声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犹如无形巨石，一块块砸去都少煊的伤躯之上。
　　他猛地咳出郁结在胸腔里的血块，喘息不止。
　　句龙抬手制止了手下人的叫骂，跃下马，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死死盯着眼前血迹斑斑的男人。说到底，他也不信与之共事了这么多年的好友竟然会背叛天部，让整个婆罗净天遭受如此劫难。
　　“隐士句龙在此宣判，叛贼都少煊于战场上勾结阿修罗部、罗刹部，有失天部将军之职责，更意图谋害四面佛梵天。今日我等奉旨将其缉拿于浮世云舵，以受神罚。都少煊，你可有异议？”
　　男人撑着沧渊缓缓站直，宛若一棵任凭风雨摧折也无法被压倒的翠松，傲然挺立在众人之前。
　　他轻笑一声，开口道：“我是有错，但我……不认罪。”
　　都少煊的目光依旧清明，句龙又听见他坚定有力的声音：“我没有背叛天部。”
　　“那你为什么……”
　　突然人群中不知起了一阵什么骚乱，句龙把到嘴边的话顿住，他回头去看吵闹的方向。只闻不远处马蹄疾奔的声音不断靠近，士兵们自觉为这匹风尘滚滚的马让开了一条路。
　　来者焦急地跃下马冲向都少煊，点缀着细碎萤石的漫长衣纱飘在后面像一条掉落凡间的星河，连着身上繁杂的饰品绊得他踉跄了好几下才跑到都少煊的跟前。
　　宫执瞧见都少煊缓缓背过去藏着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身上的玄色衣服深一块浅一块，分不清哪里是血迹哪里是污垢。他从未见过自己师父这副疲倦、狼狈的模样，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什么大战、什么谋反、什么十界……全在见到都少煊的一瞬间化为乌有。宫执此刻只想抹去那些附在都少煊身上刺眼的猩红。
　　可是，他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人一掌拍开了。
　　疼痛感还没来得及泛上来，宫执就听见都少煊冷森森地声音自薄唇传出：“谁让你来的。”
　　他朝另一个从马背上跃下追来的人喊道：“罗睺，立刻把他带回去。”
　　追上来的副将罗睺赶忙把宫执的手掰开，很是无奈：“你也别让大家难办，祭典那么多人都还在等着你去主持。”
　　“放开我！”宫执挣扎着要甩开罗睺的钳制。他死死拽住都少煊的袖口，急得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大家都说你背叛了梵天，但是这绝对不可能的啊……你怎么都不和他们解释，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你又知道多少。”宫执话音被打断。
　　都少煊皱着眉瞥了他一眼，神情似是愠怒又似是恨。然后，他越过宫执和罗睺缓步走向了句龙，左手紧握的沧渊铮铮作响，发出凌冽寒芒。
　　众将立即提起刀剑护在句龙身前，以防都少煊突然再起干戈。
　　可谁知“哐镗”一声轻响，沧渊落地。
　　宫执看不见他的脸，在都少煊把那位已经陪伴他许多年的“老伙计”也抛下了之时，他的心中就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都少煊双手递出，他说：“我，愿意领罚。”
　　“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唉……”句龙也似是不解，他轻轻叹了口气，“叛贼都少煊认罪伏法，现剥夺其燧皇封号，关押至泥婆暗狱！”
　　“是！”
　　众将士领命，来了两个人上前给都少煊的双手上了缚仙锁，然后一左一右地按下了他直挺的腰背，拉下被众人遵奉多年的的神坛。
　　以那个最可笑的罪名。
　　宫执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是浑沌一片理不出思路。震惊、疑惑、愤怒、失望……诸多情绪猛地涌上来，他听见了师父亲口承认罪名，听见那个多年来慢慢筑起的伟岸身影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那个为了天部可以在佛前叩经百日、可以独战毁灭神为众人争取生机的燧皇，居然会背叛他所爱的子民并甘愿被冠以贪生怕死的骂名！
　　这难道不荒唐吗？
　　可偏偏更荒唐的是，他的师父宁可用那些话刺他、伤他，也要无情地将他推出自己的身边。
　　即便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都少煊仍不留有任何让宫执成为叛贼的“同伙”的可能。
　　或许从最初的相遇开始，他们之间的不对等就已经注定了如今分道扬镳的局面。
　　“好，你既说我不懂你，可你又何尝真正了解过我。”宫执在笑，心中却是苦涩难耐。
　　他发泄一般地朝都少煊越行越远的背影怒吼：“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只会当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浮世云舵内空谷传响，少年嘶哑的呐喊伴着席卷而来的风雪，飘向了波谲云诡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