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槐以南

7、钟楼

　　“世界的存在拥有无数个时差，它们的本身是彼此交汇的，只是交点处所蔓延出的方向变了，你实在没必要死守着这个世界不放。”阿尔泽静静道。

　　布韦老院长冷嘲道：“是啊，平行世界的确彼此相似，但放弃一次就是让所有人都死了一次，如果你们不肯罢休，那他们以后是不是又要再死一次？”

　　“平行世界的存在好像是播下去一样的种子开出不一样的花，创世神是不会允许新种子遭到破坏的，这你大可放心。”阿尔泽道。

　　“行了！创世神，创世神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现在在摧毁世界的就是创世神养出来的恶魔！”布韦老院长愤愤道。

　　“她并非是想摧毁世界，她只是想得到一个世界。”阿尔泽平静道。

　　布韦老院长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被激怒了，大声道：“你们凭什么！一群强盗！你是天神的使者，现在却在助纣为虐！你们猖狂！无法无天！等创世神苏醒后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你知道就好，何必装那么久。”阿尔泽微微一笑，这笑有些凉薄，“不用说的这么绝对，我就是来帮创世神复苏的。”

　　布韦老院长的脸色很难看，然后他抬头，注意到了主动走出来的特奈安，眼中的神色一下莫测了起来。

　　阿尔泽微笑着打招呼道：“你好，特奈安学妹。”

　　特奈安点了点头，低声应道：“阿尔泽学长。”

　　阿尔泽彬彬有礼地对着布韦老院长说：“抱歉，院长，我先离开了。”然后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经过特奈安的身边时，微笑着道，“特奈安学妹，我是来帮助你的，请你相信我。”

　　特奈安沉默着点了点头，阿尔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布韦老院长满心的火气被压缩回心底，满面阴沉的说道：“进来说话。”然后他一转身，进了院长办公室。

　　特奈安低着头跟了进去。

　　办公室里没有窗帘，外面明亮的光芒直射进来，却没有任何温度，好像只是一件会发光的摆件而已，照亮了冷清的房间，只听得见钟表走动的声音。

　　布韦老院长坐在了位置上，好像这样才能彰显他的威严一样。他的态度平常道：“你是为了外面的学生闹是来找我的吗？”

　　“是。”

　　布韦老院长点了点头，不以为意道：“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我想这些天你可能知道了什么，但你的能力有限，我并不认为你能做些什么，或是改变什么。你应该安安心心地待着，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会解决一切的。你清楚吗？”

　　“我知道。”特奈安低声道，微微抬头问道，“但是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我的父母……”

　　“他们都不在了。我不得不告诉你真相，你必须得接受。”布韦老院长道，他好像并不喜欢她询问这样的事，因为感情使人软弱，勇敢的人不应该顾及太多。

　　特奈安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布韦老院长的面色和缓道：“这些都是意外。上天保佑你，你会安然无恙的，幸运的孩子。”

　　这听起来有些讽刺，但特奈安只能应下，浑浑噩噩的回了寝室。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卡蒂诺亚导师把那些学生统统都赶走了，并说一定会有一个结果，总有人是无辜的。

　　门紧闭着，光线透过窗帘射进来无比昏暗，空气中流动着的浮躁尽数消散，只剩下绝望和恐惧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还有她压抑着的无助的哭声。

　　哦，我亲爱的朋友们，亲人们……

　　特奈安因为压抑着声音而无声的流着泪，她的眼眶泛着红，喉咙有些嘶哑：“哦……”我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能做，听从命运的安排吧！恶魔在她的耳边猖狂地大笑着。

　　想清楚一切吧，哪怕你已经心灰意冷，绝望和无助淹没了你，但你仍可以相信别人，让他们去替你做吧。天使小声的在她耳边呢喃道。

　　哼，想得美，她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恶魔冷哼道，然后两个人吵了起来，整个脑海里天翻地覆，一片混沌。

　　你什么也不能做，只有阿尔泽能帮你，哪怕他也不安好心，你也只听他的。

　　特奈安突然想清楚了，静静地等着命运最后的裁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着，一遍又一遍。

　　钟楼。

　　这是老院长做出来的决定，他平息了所有学生的怒火，告诉他们他们的同学是无辜的受害者，但在厄难还没有结束前，不会再让任何人接触她。他们的决定是把她关在了钟楼，并会设置一个结界，让她不能出来，也不许任何人来探望，除非安全下来。

　　特奈安平静的接受了，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她看起来有些麻木不仁。

　　阿尔泽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状态，反而在她进入钟楼之前告诉她，这个世界的倒计时是从这个世界开始封闭的三个月，也就是老院长所说的训练结束的时间。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世界的终止。

　　当这个世界的黄昏到来时，末日也就来临了，那个时候一切的办法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阿尔泽很确定地说，老院长不会有任何办法，但或许你可以。

　　特奈安沉默了下来，她什么都没有问。她想，阿尔泽和路西伊都在逼她做些什么，只是他们的方式不同，一个是引导，一个是逼迫。

　　但她什么也不想做。

　　没有人见过末日的世界，见过的人也从来不会说，死亡的定义太过于缥缈，世界的毁灭与终止的界限划分的模糊不清，但却让人一目了然。

　　毁灭是虚无的，终止是开始时。

　　——路西菲尔，你站住！

　　——有什么事吗，我尊敬的大人？

　　——我亲爱的孩子，并非是我不想给你权利，只是你之前做的错事，让你失去了资格。

　　——没关系，我会得到的。

　　——不，路西，我亲爱的孩子，我无法补偿你，但你愿意待在我的身边吗？

　　——像泽一样？

　　——是的。

　　——大人，能听见你这样说我感到很高兴，尤其是待在你的身边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大人，我没有那个能力，我想我什么时候有那个能力了，才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你的身边。

　　——不，你跟泽一样。

　　——可是，我不想跟他一样……

　　两个月多后，蔚蓝色的结果上浮现了黑色的斑点，像游鱼一样住结界的顶部上挤。顶部的光球发出刺眼的白光，像电流一般锁住那些黑点，黑点像是有生命一样扭动着。“嗞啦”一声，黑点被白光打的消散，更多的黑点却争先恐后的拥挤上来，形成大片的阴影，好像要把白色的光球吞没一般。

　　光球周围闪过闪电一般的光芒，一瞬间十分明亮把所有人都惊动了，那些黑影才被打散。

　　被那一瞬间白光惊动的人纷纷往上开，说：“要打雷了吗？”“外面不会在下雨吧？”

　　可是结界再没有任何异动，可是当他们低下头时，蔚蓝色的结果屏障就像是被水稀释了一样，光华开始黯淡下来。

　　“来吧，我亲爱的孩子们，我们得不到的，只能自己争取。如果他们不肯给的话，就只能毁灭了。”

　　柔柔的女声像幽灵一样从幽空中拂过，诡异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声似有若无地叹息，惊动了黑暗下无尽深渊里最暴躁的灵魂。

　　“呼哧！”

　　地底最深处的熔岩下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庞大的身躯翻滚着，撞击着坚硬的岩岩。火红的流岩四溅，大地狠狠地颤动着。变了调的怒吼尖锐无比，拖长了调，好像是无数亡者的哀鸣，一齐响起。

　　黑暗像波涛一样翻涌着，变得十分浓稠，血红色的眼闪烁着凶光，像是死神那充满恶意的眼，充斥着杀戮与疯狂。

　　无数的的黑影站了起来，像数不清的鬼影幢幢。

　　“我会得到的，以我自己的方式。”

　　一个尸体被野兽开膛破肚，孤零零地丢弃在结果的周围，鲜血染红了结界，好像是恶魔划下的诅咒。

　　风在呼号着，也在哀鸣。

　　深渊兽穿过结界袭击学生的事引起了极大的惶恐，一直以来表面维系着的平静被打破。学生们在惶恐之后又感觉到了被欺骗的愤怒，或许不安定已经很久了，但现在才血淋淋的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愤怒而惶恐的聚在一起，不安的恐惧心理传递给每一个，彼此影响着，织成一道脆弱的心理防线。像薄膜一样，承载着沸腾的恐惧，看得清清楚楚，一戳就破。

　　“灾难！恶魔！他们降临了！他们早就降临了！”

　　“为什么要骗我们，厄难早就来了！”

　　“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我的父母还在外面！”

　　“我的亲人们都在外面，他们怎么了？谁能告诉我？！”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跟它们决一死战！”

　　“……”

　　怒吼、号啕、哭叫……混合在一起，响起了死亡的奏鸣曲，体现出人心的脆弱和敏感。他们怒不可遏、惶恐至极，却又无计可施，语言的苍白很快就会让他们感到无力。

　　布韦老院长的声音响彻整个学院：

　　“危险已经来临，三个月为期。孩子们，我说过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

　　“恶魔无比强大，而人的力量远远不够，不能与强大的天神相比。但你们拥有的，是人无法抹灭的血性，是团结合作、宁死不屈的品格。你们具备了吗？”

　　……

　　“事情已经发生，过去无法挽回，与其嚎啕大哭，不如拿起你们手中最后的武器。哪怕战死，也比绝望的等死好。你们考虑清楚了吗？”

　　……

　　“孩子们，”老院长沙哑的声音响彻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忘掉一切的不愉快吧，你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战斗！”

　　……

　　特奈安看着老院长将所有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她在心里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因为一个人的阴谋，他们会怎么想呢？是放下尊严去妥协保全所有，还是宁死不屈血战到底一无所有？

　　她缓缓的笑了，像是成熟的花苞一样缓缓绽放出纤弱的花朵。

　　可惜啊，外面的人看不到也听不见结界里面的情况，否则真想告诉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