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槐以南

3、意外

　　特奈安差点倒下的身体被一个强健有力的手臂托住，稳住了身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阿尔泽学长托住她的手臂，防止她摔倒，低声安慰她说：“没事的，这只是一场意外。”

　　特奈安的耳边尽是纷杂的“嗡嗡”声，好像有无数的翅膀在齐齐振动，带走了流动的气流。她什么也听不清，恐惧和不安像一朵罪恶的花绽放开来，席卷了作为人所有的勇气，开出了惶恐的果实。

　　“请所有学生让开，离开现场！”一个冰雪般的声音响起，是学院的卡蒂诺亚导师。

　　“导师，这可能是一场谋杀！”有一个学生兴奋的嚷嚷道。

　　“闭嘴！你想像他们一样死去吗？”卡蒂诺亚严厉的打断他的话，大声的呵斥他，冷冷的目光一扫，学生们自动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院长。”卡蒂诺亚说。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披着金丝线织成的长袍，拄着一根漆黑的拐杖，慢腾腾地从人群中让开的过道走了过来，对着卡蒂诺亚点了点头，神情肃穆不语。他就是圣彼西学院的院长——布韦。

　　布韦老院长好像不会笑，他皱巴巴的脸上一年四季都是肃穆的神色，让人不敢轻易挑战他的威严。他严厉的目光扫过，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他才面无表情地说道：“相信我，刚才只是一场意外。一个孩子在他的魔法实验中失败了，害死了另一个可怜的孩子。所以现在大家要明白自己该去做什么，而不是聚在这里浪费时间。”

　　布韦老院长的目光落到了特奈安的身上，他拄着拐杖走了过去，低声道：“我想从现在开始，你要远离任何一个人，没有为什么，你必须得这么做。”

　　阿尔泽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不赞成他的说法，但布韦老院长已经转身了。

　　什么意思？难道灾难是我带来的吗？

　　特奈安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一时间因为老院长的那句话而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放慢了流动的速度，让她听清楚惶恐的心跳声。

　　她直起身来，想要站稳。阿尔泽顺势松开了手，老院长已经离开了。

　　卡蒂诺亚看了这周围的情景一会，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具冰冷的尸体，才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应该叫人来给他们收拾一下。他们回不了家了。”

　　特奈安的目光没敢抬起来，而是充满负罪感的垂下。经过阿尔泽的时候她能看见他那宽大的袍子底下似乎挂了一支黑色的笔，但她没法想太多了，冲击对她太大了。

　　因为老院长的一句话，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远离了她。她想要申辩一下，都失了发声的力气。

　　那可是老院长啊，老院长说的，能有错吗？

　　卡蒂诺亚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却不得不将老院长的话重申一遍：“特奈安同学，你出了一些意外，在意外没有解决之前，希望你不要跟别人走的太近。”

　　特奈安有些仓促的点了点头，能听见周围细小的议论声。

　　原来被无缘无故的指责，是这种感受。

　　阿尔法微眯起了眼，深色的瞳孔泛出猎人般的寒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一个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对着他充满恶意的笑了笑，目光指向特奈安，无声的嘲讽着。

　　——看见了吗？厄运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除非整个世界向我妥协。

　　圣彼西学院的住宿条件还算优越，都是三人一间条件齐全的卧室，也没有太大的忌讳。跟特奈安同寝的人有戴维娜、萨莎蕾，可惜一个没有回来，一个已经死了。

　　这个空荡荡的卧室，一个人打开门站在哪里，寂静的有些可怕，就连空气的流动，都好像是冷的。

　　只有我一个人了。

　　特奈安心里想着，进去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发呆，思绪游离的很远。

　　卡蒂诺亚导师说我的身上发生了一点意外，那到底是什么意外呢？为什么会招来灾难呢？是不是等意外过去，就可以幸运起来了？可到时候，还有人愿意靠近她？意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消除？我该怎么挺过去？

　　听说受了伤的是是脆弱的，尤其是心灵上的损伤，□□上的反而还会激起反抗。

　　门突然被敲响，乔娅的声音响起：“特奈安？特奈安你在吗？”

　　特奈安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是的，我在。”

　　乔娅松了一口气，踌躇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无所谓道：“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我想这并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场意外，抑或者是一场蓄意的谋杀，这里面没有一点合理的地方，所以不能责怪一个无辜的人，除非他拿出证据。”

　　特奈安心想，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呢。她的脸上挂上了嘲讽的微笑，悲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没有听见回答，乔娅有些着急，生怕对方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大声道：“老院长整天阴阳怪气的，他的话我才不信呢！你听着特奈安，我可以陪着你，让那什么话都见鬼去吧！”

　　她的语气有一些颤抖，或许也害怕着。

　　特奈安的目光闪动着，她的身子动了动说：“很感谢，乔娅。我现在的确很需要安慰，你的话让我好受多了，但我更想要安静一会，这件事应该让我害怕。”

　　“这……好吧。”乔娅无奈道。她放弃了想要砸门的冲动，后退了两步，看着紧闭着的门，转身离开了，走廊的地面上映着她无力的身影。

　　而走廊的另一端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昏暗的灯光投下那一团漆黑的影子，好像是恶魔的身影。

　　那影子慢慢附着墙壁站了起来，漆黑的身子一阵扭曲，挣脱了墙壁，像一个纸片人一样立起，张开了一只血色的竖瞳。

　　“乖孩子，我的厄运天使，你该将不幸带给他们。”柔软的女声低低地说道，“去吧，跟着她，要抓好每一次时机哦。”

　　影子动了动，像游鱼一样进入地面，毫无障碍的移动着。

　　那柔软的女声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邪恶的狎昵：“大天使，我来‘报恩’了哦。”

　　特奈安松了一口气，她生怕门外突然传来一身惨叫，但幸好乔娅离开了，让她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进入封闭式的圣彼西学院失去了黑夜，魔法形成的假太阳十分明亮的挂在结果的最顶端，好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种，发出炙热的光芒。

　　太亮了。

　　特奈安心想，好像能让藏在黑暗里的人无所遁形一样，没有丝毫安全感。她犹豫了一下，拉上了橘黄色的窗帘。

　　明亮的光线顷刻间暗淡了下来，整间卧室里充盈着的是黄昏时的光芒。

　　特奈安看着似乎可以隔绝一切的房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突然门又被响敲了，特奈安迟疑了一下，以为是乔娅，刚想开口，就传进来一声轻柔的女声：“特奈安学妹，下午好。我叫路西伊，是你的学姐。很抱歉这么晚了才来探望你，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贸然来访。我想，我知道的一些事，能解决你心头的困惑……也是对今天所发生的意外的解释。”

　　特奈安怔愣了一下，脑子里又开始翻云覆雨。她迟疑片刻，打开了紧闭的房门，“请进，路西伊学姐。”

　　路西伊栗色的长发微微打着卷披在背后，穿着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十分的轻柔飘逸。她精致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好看的眼睛像月牙一般弯起，柔和道：“很高兴见到你，奈安。”

　　她的这句话过于亲密，好像是老相识一样。特奈安心头疑惑，迟疑着没有回应，只轻微的点了点头。

　　路西伊没有半分不满，她看着特奈安关上门，离她远远的，好像很警惕的样子，便轻轻笑了起来：“别紧张，特奈安学妹，我是来帮你的。”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为你解惑。”

　　特奈安对路西伊的出现在心里做了许多种猜测，但没有一条是合情合理的，便满怀戒备道：“我就只想知道，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我的身上吗？”

　　路西伊低声呢喃道：“难得看你做出这幅表情呢。”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好像风拂过却只带走了羽毛一样，让特奈安没有听清。

　　“你听说过气运之子吗？”路西伊问。

　　特奈安摇了摇头。她便微微一笑继续道：“气运之子，你可以理解为上天所庇佑的人，一旦他们出现，整个世界都围着他们转。可以说，他们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不过，”她勾了勾唇，“世界和平的时候他们会无比幸运，但世界开始不稳定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无比糟糕，甚至厄运加身。”

　　“得到与付出会成正比的。不够的，拿命来填。”路西伊轻声道，笑容美的像一朵罂粟花花，诱人又致命。

　　特奈安神思不属，脑子里的万千想法打成了结，听着路西伊继续道：“世界开始腐败，他们也会开始崩溃，如果坚持不住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

　　什么意思？毁灭吗？

　　特奈安心想。

　　路西伊终于说出了她此行目的中的最后一句话：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