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绰约仙子

7、人性本恶

　　“方便进去坐坐吗？”李子周连夜赶回D城，在公共卫生间里胡乱抹了一把脸，顶着满身疲惫，敲开了陈韵家的门。

　　陈韵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堵在门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她手足无措地把人请进门，落荒而逃地进了房间。

　　他有些疑惑，进门之后第四次看向手表，自己来的很早吗？

　　等到她父母出来，几个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小韵这孩子困觉，您别在意。”老人和蔼地笑着。

　　李子周觉得很别扭，很不习惯被称作“您”，特别还是比自己年长的人。大早上自己突如其来的造访不仅没被讨厌，反倒成了一个令人家蓬荜生辉的事。

　　“陈韵以前有拍过照片吗？可以看看吗？”

　　老人拿出一个很薄的相册，里面什么照片都有，关于陈韵的寥寥无几，只有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指了指照片里的狗“这是你们家以前养的狗吗？”

　　老人看了一眼
　　“是，以前养过一条，旺旺亲小韵，都是她在养。”

　　照片里，陈韵穿着初中的校服，和一条半人高的黄狗站在一起，后面是还没有拆迁的旧房区。

　　他忽然想到，那个雨天里看到的一抹黄色的影子。

　　在他来到的半个小时后，陈韵才穿戴整齐从房里出来，这一次跟在她身后的一团黄色的东西有了形状。

　　它趴在地上，伸着舌头，一会儿看看陈韵，一会儿看看他。

　　“旺旺以前很亲你吗？”

　　“嗯，我们两个算是同一年出生。”对于他的问题，陈韵丝毫不觉得意外。

　　“狗的平均寿命只有12年，注定它不能陪你长大。”

　　“是啊，一开始还很割裂，无法接受，后来就没感觉了。”

　　“亲人的去世，是一生的潮湿。它会影响你每时每刻。”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陈韵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关于校园霸凌有什么看法。”李子周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这句话。

　　“是以警察的身份吗？查案？”陈韵脸上毫无笑意。

　　“以朋友的身份。”

　　“我们这么快就成为朋友了吗？”

　　“这也可以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陈韵眼皮又耷拉下来，李子周觉得很熟悉，那个雨天她也是这个表情，好像当她兴致不高的时候，总会拿出这幅表情拒人于千里。

　　“李警官，你是相信‘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陈韵顺手拿起一本书捏在手里，李子周感觉得到她此刻十分缺乏安全感。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不喜欢随意下定论。”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觉得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是大错特错，人的底色就是‘恶’，你无法阻止人内心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邪恶的泡泡。”陈韵脸上露出一种不属于她的神情，偏执、倔强、狂妄。

　　李子周心里有些震惊，面不改色地问
　　“小孩子呢？人人不都说小孩子心性单纯，难道……”

　　“李警官，你不用试探我的态度。”陈韵有些不耐烦，她明显看出来李子周今天找她的目的。

　　“我一直讨厌那些明知道会对别人造成伤害，还故意去触碰底线的人，无所谓年龄。”她直直看向他的眼底，赤裸大胆。

　　李子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旺旺在你几岁去世的？”

　　“13。”说完，陈韵便扭过头，不愿再说话。

　　李子周点点头，自己找台阶下。

　　“谢谢你说这么多，我先走了。”

　　“我看到一条狗。”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两秒

　　“你是在开玩笑吗？牲畜的灵魂不可能停在人类世界。”冉冬听像是听到了世纪笑话。

　　“可是我看到了，这怎么解释？”

　　“你知道什么样的灵魂才会进畜生道吗？”

　　“知道。猖害众生，为众神所弃。”

　　“他们没有人类的强大的七情六欲，就算能在这个世界停留一段时间，最后也只会被冲散。所以他们的□□一旦死去，灵魂会立马进入下一个阶段，更不会停那么长时间，所以你说你看到了，我不信。”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冉冬听以为他挂了电话，瞥了眼通话界面。

　　“你看到过几次了？”

　　“这是第一次。可是距离我上一次看见它已经一周了。”

　　“我去见了秧霖。他最后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不解”

　　“那支一族的厄陀秧霖？”李子周感到不可置信。

　　“对，他说‘孤独的鬼啊，珍惜你的前世今生吧。’，这句话很突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前后根本没有说得通的地方。”

　　“也就是说是那种东西在作祟。”李子周猜想

　　“是。”

　　李子周感觉脑袋空空的，仿佛一切都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你注意一下，你们案子里有个人可能会有危险。”

　　李子周一下想到了吴浩伟，但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它非要吴浩伟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它。

　　他提心吊胆了一天，到了晚上就在他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B城传来消息，吴浩伟从建筑楼上掉了下来，整个人被五条钢筋贯穿，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回事？”冉冬听边打方向盘边问。

　　“建筑材料断裂，下面正好在浇柱子，立了五根钢筋，他掉在了上面，但是都避开了致命器官。”李子周迫切地想要知道杀人动机，到底是多大仇怨，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树木，李子周嘴里嚼着薄荷糖，声音有些含糊。

　　“在医院的路上还比较清醒，到了医院人就迷糊了，医生检查是脊柱受损，运气好的话会醒过来，在床上躺一辈子；不好的话，就是植物人。”

　　冉冬听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

　　“不知道现在秧霖见不见人，我上次来，他精神不太好。”

　　Y城山脚

　　大雾封山，冉冬听开得很慢，往常十分钟的车程，两个人走了半个小时。

　　直到湿气越来越重，路边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模糊的人影，李子周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越走越近，那人的模样逐渐清晰，是一个戴着面具，手里拿着手杖的人。

　　冉冬听安慰他说“不用紧张，是引路人。”

　　两个人一靠近，他发出一阵沉闷的鼻音

　　“厄陀大人知道你们要来，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声音憨憨的。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那条隧道，两个人跟着他穿过几道法门，便到了那处山洞。

　　两个人一进去就看到少年在埋头吃东西，他们进来了也没发现。李子周走近了又觉得头晕目眩，努力适应了一会儿，那种不适才减弱。可秧霖头顶的东西，却叫他心头猛的一跳。

　　冉冬听发现他的不对劲，看向他，发现李子周怔怔地看着秧霖的头顶。

　　他拉了一把李子周

　　“怎么了？”

　　李子周看向他，眼神有点涣散，“他头顶是什么？”

　　冉冬听有些疑惑，“什么？”

　　他看向秧霖的头顶，什么都没有。

　　“你没事吧？”他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李子周又看向他的头顶，那个东西又不见了，刚刚看到了仿佛只是幻像，他转而将视线停留在少年身上，心里愈发对他感到好奇。

　　等到两个人走得更近些，秧霖抬起头，黑眸和他对撞，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双眼睛……”

　　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下一句话却惊呆众人。

　　“真是个好东西。”

　　无视掉他们惊讶的目光，他伸了一个懒腰。

　　“找个地方坐一下吧，这个故事很长。”

　　秧霖躺进椅子里，抬头看向头顶的一处天光，视线飞到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