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旅行当然会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雨安灵

53、6 梅林的苦难

　　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周明瑞再次坐到了那个曾经属于天尊的位置上。

　　三百年前，天尊使上帝复活失败，并借机处理掉了一些不太够格的对手；随后，祂再次尝试容纳复数个源质。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天尊选择了灾祸之城。

　　周明瑞不清楚计划的全貌，只知道容纳的过程涉及一次愚弄和一次复活。他利用天尊的计划，在短暂拥有了部分使用源堡的权限后，借此影响利用他复活的天尊，让祂在他的意识中以融合的方式复活——但以周明瑞这一部分记忆与灵体为主导。

　　艰难地维持住清醒的同时，他又进行了愚弄。在既融合又分离的状态下，此刻的事实是“周明瑞”融合源堡，“天尊”融合灾祸之城；而历史中，是具有天尊记忆的周明瑞掌控二者，天尊已经不复存在。

　　天尊已死、天尊活着并融合源堡、天尊成功融合灾祸之城、周明瑞融合了源堡、周明瑞或天尊作为单独的个体同时掌控复数个源质却不受反噬……多个悖论愚弄了历史。

　　周明瑞因此难得地恢复清醒。他来不及确认自己在截断天尊的复活时聚合了多少非凡特性，立刻压制天尊。

　　重伤的天尊骂骂咧咧地被迫与他一起沉睡，缓解伤势。如今周明瑞醒了，祂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恢复一点。

　　恐惧之神、新出炉的诡秘之主，坐在灰雾之上空荡荡的大厅里，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那刻骨的仇恨未曾熄灭，他仅存的人性敦促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他抚了抚胸口。

　　——要像个人一样，首先得有一具人类的身体。周明瑞自灰雾之上重生时，天尊并没有为他创造新的身体；祂抓了一头魔狼，将祂的身体作为周明瑞灵魂的容器。

　　思及此处，他的身下开启了一道门。周明瑞向后一仰身，落向门内；触手落地、稳稳支撑起身体时，他已经回到了陆地上。

　　海拔四千米的高峰之上。

　　这里是那头魔狼的家。

　　周明瑞能从历史迷雾中看见自己，看见天尊是如何将他“珍藏”在灰雾之上。这次他也利用灵体之线将自己的灵魂抽离身体。他又从历史迷雾中看见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一个比他更不像神话生物的人性充沛的生灵。

　　无数纤细的丝线聚拢飘舞，低温冻结的土壤让出足够的空间，被欺诈的物质违背物理规则构成看不见的棺材，小山似的魔狼躯体被安放于此。

　　他为这位缘悭一面的、同为落难者的友人立碑。

　　“在这里歇歇吧。说不定，你散去的灵，某天还能重新落入人间。”

　　周明瑞拍了拍墓碑的顶部，转身离开，层叠的灰雾掩去了他的背影。

　　灰雾中亮起了一个个光点，如同路标，如同灯塔。离他最近的是他沉睡期间的梦境，那是一个青翠、安宁的世界；稍远一些，是对天尊的复仇，一直以来的玩物变成了主宰生死的猎人；再向前，他看见了濒临失控的他，那时他刚刚得知真相。

　　再向前，他困境中的自问，他为众生带去灾厄与恐惧；有天尊为他准备身体的场景，也有他被高悬于源质之中无知无觉的样子。

　　他逆着时间前进。

　　年轻的神祇走过了无数回忆，对那些历史看也不看，径自走到了第一纪前。

　　因为出境游的一次偶然，青年与诡秘之主建立起神秘学上的联系；诡秘出于好玩的心态赋予他额外的不幸，而周明瑞面对堪称灾难的诸多变故，体现出了常人所没有的韧性。这让诡秘之主的猎奇心更强烈了。

　　“哪有什么特别的。”疲惫的神祇回望着过去的自己，“换做谁，被逼到了这种绝处，还不是得坚持。”

　　周明瑞看着过去的自己拼着命去处理那些本该与他毫不相干的刑事案件，艰难地洗脱了犯罪者的嫌疑，最终却在情况好转时被真凶绑架。这次他终于能看清那些黑色的丝线了。上司、同事、警察、老同学、犯人……天尊放大了他的不幸，还对他身边的人进行了必要的操控。

　　他难以更改既定的事实，但他还可以做些什么。

　　——周明瑞脱离历史迷雾，运用奇迹的权柄促使非凡特性以灵体为中心聚合。运用一点欺诈的权柄，他让曾经属于他的、湮没于过往的那具身体作为一种“非凡特性”回归。

　　大部分身躯已经无法带回，残损的它们甚至由于天尊的干扰而无法运用能力保持正常、鲜活的外表，只恢复到碎块状，再多就会重复崩解。但还有一小部分尚算完整。

　　至少还有一部分呢。周明瑞笑了笑。

　　灰雾之上，他用灵体之线将这具无法继续复原的身体缝合、与其他的一些东西拼接，伪造成完整的样子。

　　周明瑞的灵魂，加上周明瑞的身体。这样就和纪元前的周明瑞一样了。他微笑着端坐在诡秘之主神座之上，想去期待一下未来的生活，对，期待——

　　良久，一声长叹在殿堂之中回荡。

　　祂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一具遗失已久的残损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