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驭虫师》七境

5、第五章

　　林朝闻受制于妖，面无表情。
　　他不是第一次被这妖握在手里，更不是第一次差点被吃。

　　随着大妖半个身子探出地缝，粉蓝闪电像是要贯穿整个放逐之地。这种气象上的异常也引起了远在城中妖管局的注意。

　　“什么情况？南边怎么那么大动静？”
　　“真是的，好好的星期日也不让妖好好休息。”

　　抱怨归抱怨，工作人员还是以极高的速度排查起了问题。

　　“啊，是放逐之地那边。”
　　“那估计就没什么大事儿了。就是可怜放逐之地的那群小妖怪了，这么一闹，还不见得怎么样呢。”

　　与此同时，路过的螭吻听见“放逐之地”四个字，不由停下了脚步，他八卦又惴惴不安地从门后探出了头。

　　“你们刚才说放逐之地怎么了？”
　　“欸？你不知道吗？就、就是饕餮醒了。不过，那家伙都疯了多少年了，醒不醒的其实也没啥区别，反正有封印阵法在，他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最多是受本性驱使吃掉几个妖罢了。”

　　吃……吃几个妖。
　　螭吻手中捧着的板栗瞬间就不香了。
　　他就怕，吃的不是妖，是人呢？

　　-
　　饕餮巨大的长舌在林朝闻身上划过，猫舌一样粗糙的质地刮得林朝闻皮肤生疼，贪婪的唾液裹得他满身都是。

　　“真香啊……”饕餮含混不清地重复着几个字眼。
　　它就像个得到美食的孩子，把食物放在嘴边不舍得吃，却还要一遍遍地尝尝味道，证明食物的所有权。

　　林朝闻吸引了饕餮的全部注意力，周围的小妖怪早就一哄而散，在饕餮的威压它们几乎腿都站不直了，走的时候连滚带爬，还有的妖怪直接尿在地上，还好此时天空下着雨，奇怪的味道很快被冲刷殆尽。

　　只剩下小木头桩子还留在原地，但它也是抖得厉害。
　　青年挥挥手示意犰狳也离开，它才一边抖一边两步一回头地退了出去。

　　此时，林朝闻整个人上上下下被饕餮舔了个遍，越舔，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无语。
　　“靠。”他难得爆了一次粗口，“都这么多年了，你他妈的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长进啊。”

　　林朝闻咬破指尖，几滴鲜血流出，正正好好地被饕餮舔食殆尽。
　　身为蛊师，他整日与蛇虫为伴，不仅对毒液之类有更好的抵抗，就连血液中也带了毒。当然这种毒的作用范围其实很有限，对于同样带毒的蛇虫是不起效的，但是对于没有毒抗的妖和兽作用就很明显了。

　　饕餮这个狗东西，喝一口酒都能醉个几天几夜，对他的血液更是敏感得不行。
　　过去在羽山的时候，喂血这招屡试屡成，以至于后期饕餮再遇上他都不再张嘴了。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太相同，饕餮应该是失忆了，或者遇上什么事情。他不记得自己，也正因如此，这种老招数才能奏效。

　　“怎么样？好吃吗？”林朝闻单手怼在饕餮鼻尖上，脸上的表情只有嫌弃和厌恶。

　　巨大的身躯缓缓颓下，被举得几层楼高的青年，随着饕餮的落下，也终于看到了地面。
　　不过他仍然走不了，对方可是饕餮，哪怕因为他血液中带的毒而暂时陷入了沉睡，也改不了护食的天性。

　　林朝闻试图掰开握着他的巨大爪子，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确确实实只是个弱小的人类。
　　林朝闻有些气，又有些无语。他来放逐之地不足三天，就又遇上了这个打了许久的狗东西，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轻舟已过万重山。
　　虽然懊恼，但林朝闻并没有被情绪影响太久。那点毒血能挺多长时间？更何况骗一次就不好再骗第二次了。对上饕餮，现在的他实力四舍五入约等于零，必须赶紧找到离开的方法。

　　正在此时，只听“啪嗒啪嗒——”，脚踩地面的声音传来，犰狳拎着什么东西，笨拙地爬了上来。

　　“你、你的东西。”
　　犰狳递过来两样东西，一件是林朝闻的苗刀，另一件则是他的陶笛。
　　攻击饕餮的一刻，林朝闻就知道必有一场恶战，这几十块钱的陶笛太脆，很容易就被弄坏，才暂时交给了犰狳保管。

　　“谢谢。”林朝闻收好苗刀，将陶笛重新套回颈上，他摸了摸小木桩子的脑袋，这一次犰狳也配合地没有躲。

　　“我……我看见他下半身锁着。”犰狳路过的时候路过地缝，它的话提醒了林朝闻。

　　“借我看一下。”
　　林朝闻控制着犰狳卧到地缝边，地缝里面黑咕隆咚，人类是看不清楚的，但犰狳是生活在林间的妖怪，它的视力是极好的，林朝闻借着犰狳的眼睛将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地面露出的部分是饕餮的上半身，它的下半身子被地下巨大的阵法所束缚。
　　小妖怪们说这里是饕餮的领地，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这里不是饕餮的领地，而是封印之地。

　　林朝闻的记忆回溯到自己陷入沉睡前的场景，那时候他正在山间闲逛，忽而听见一声吼叫，继而失控的饕餮狂奔，大肆吞噬羽山的生灵。
　　吞噬是饕餮的本性，身为天地孕育的灵物，它的体内同时存在着邪念和理智。大部分时间，饕餮维持着人性和理智，但一旦被邪念驱使，他就会进入失控状态，彻彻底底变成一只只知道吃吃吃的凶兽。

　　林朝闻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他依稀能推断出，因为饕餮吞噬的本性，导致他肆意吞杀，才会被封印于此。

　　饕餮的体型很大，遮挡住阵法的大部分，林朝闻只能隐约地看见，阵法的某处有块残缺，那残缺应该就是饕餮现在能苏醒的原因。

　　“木木。”林朝闻停止吹奏陶笛，招招手，把犰狳唤到跟前。
　　威压的作用下，犰狳的声音带颤，但它还是乖巧地问需要怎么做，林朝闻拿来纸笔将刚才看见阵法复盘画到纸上，他指着一个空缺处道：“我需要你一会儿下去把这里补全。”

　　“我？”
　　林朝闻点点头，刚才借用犰狳眼睛看清阵法的时候，花费了他不少灵力，现在经脉隐隐有痛感，虽还不至于灵力透支，但接下来的事情，他肯定没办法一个人完成。

　　“别怕，不难的，我教你怎么做。”青年讲了修复阵法的步骤，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犰狳看着林朝闻被雨淋得半湿，衣服也大面积破损的狼狈模样并未再说胆怯的话，它顺着地缝缓缓爬下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林朝闻深知这里面的道理，小木桩子能下到地缝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因而虽然花费的时间远超预期，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悄悄地等着。

　　饕餮刚出来的时候，林间下着雨，他的衣服几乎全被淋湿，林间风一吹，当时还有些冷。但此时此刻，被饕餮捏在爪子里，距离很近，形成密闭的小空间，反而不冷了。

　　林朝闻看着距离他只有半米之遥的饕餮头颅，内心十分平静。
　　他在想，如何趁着这绝佳的时机，弄死这个狗东西。
　　想了一圈，没有结果。他现在要灵力没灵力，要自由没自由，唯一的武器就是苗刀，但这刀又根本伤不了饕餮分毫，刀子敲在饕餮尖如铠甲的皮上，也不知是挠痒痒还是按摩呢。

　　忍……
　　林朝闻第n次，在心底对自己重复这个字。
　　现在小木桩子已经下去有一段时间了，马上就能将融苍重新封印回去。在和饕餮的“较量”中，他占着优势，饕餮被封印，意识不清，而他清楚地知道饕餮的封印之处，只要恢复实力，再回过头来找到饕餮，反杀简直不要太轻松。

　　林朝闻这么想着，正在这时，饕餮忽然动了一下。它厚重的眼皮掀了下，又很快合上，眼球也跳了两下，就好像随时要苏醒。

　　“木木，好了没——”林朝闻大声喊，但地缝太深，声音传不到，犰狳并没有给他回应。

　　眼看饕餮的嘴和鼻子又动了动，明显有苏醒的迹象，林朝闻心一横，拿着苗刀在手背上一划，把流血的手怼进了饕餮刚好凑过来的嘴。
　　之前咬破手指只流了几滴血就让饕餮晕了好一阵子，现在的出血量明显更大，怎么也得够饕餮睡到明天早上，这个时间定然足够补全封印。

　　林朝闻是这么想的，然而，这次喂血的结果却……有些反常。
　　饕餮巨大的身体抽搐一下，原本只是有迹象睁开的眼睛此时直接睁开。不仅如此，渗人的黄绿色竖瞳之前仿若蒙了一层灰，此时那双眸子却格外清明。

　　“你……好香。”林朝闻一怔，不知怎么的，饕餮说话的语调也变得吐字清晰。

　　……他恢复了？
　　难道……以毒攻毒？

　　林朝闻蹙眉，与此同时，情况骤变，饕餮握紧他的爪子再度加大力度，林朝闻喘不过气来，四肢百骸几乎被掐断。

　　“咳咳……”

　　“你是谁？你的鲜血唤醒了我。”
　　饕餮从倒在地上的姿势正要站起，说时急那时快，一道闪电般的蓝芒顺着地缝的深处一路向上蔓延，似乎有什么力量捆绑住他的身体，让他重新倒回地上。
　　——是犰狳补全了封印的阵法！

　　饕餮重新倒到地面的过程中，对林朝闻的禁锢随之放松，他趁机跳出了握紧的爪子，重新恢复了自由。

　　封印阵法蓝芒的作用下，饕餮发出痛苦的吼叫，林朝闻双手抱臂，冷漠地看着全过程，最后还不忘在饕餮握紧他的爪子上狠狠踹上一脚。
　　虽然伤不到对方，但林朝闻的心情却舒畅了几分。

　　“我是谁？我是你爹。”
　　他朝饕餮比了个中指，捞起刚从地缝里爬出来的犰狳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