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驭虫师》七境

4、第四章

　　犰狳指路的地方在放逐之地很深处。
　　天色已晚，金乌西沉，两人被迫在森林里过夜。
　　入了夜，林间的温度猝然降低，林朝闻选了个开阔之处，他指挥着犰狳、一人一妖没花太多时间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顶。

　　林朝闻过去生活的地方在羽山，和放逐之地环境很像，他在野外生存这方面很有经验。他们捡了些树枝，在空地架了一堆火，一人一妖在篝火前取暖。
　　犰狳有坚硬的鳞片，理应不怕冷，但它却很喜欢这团火，尖尖的甲片几次伸到火上，还被窜出去的火星燎出了一缕烟。

　　“喜欢？”林朝闻歪着头笑，没忍住撸了一把小木桩子的小脑袋瓜子。
　　犰狳冷不丁被摸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后挪了下身子，垂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喜、喜欢……”
　　夜里很冷，它从来没这么暖和过。

　　听它这么说，林朝闻又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柴，火焰燃烧得更大一些，带来的温暖随之扩大。

　　正在这时，只听“咕噜咕噜——”，犰狳的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抗议。赶了一下午的路，除了分食一袋干巴巴、甜腻腻的面包他们再没吃过别的。
　　夜里食物不好找，犰狳饿习惯了，伸出爪子薅了一把草就往嘴里塞，然而爪子刚伸出去被林朝闻一把握住。

　　“吃点人……妖吃的吧。”林朝闻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吃的，听话。”
　　青年起身去找吃的，犰狳一只妖乖乖地待在原地，林朝闻前脚刚走，后脚，周围的妖也随之聚集，纷纷探头。

　　看见那群刚刚威胁过它的妖，犰狳瞬间警戒，拼命后缩，然而……那群恶妖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它，反而表现得颇为友善，甚至还赞赏地看向它。

　　“犰狳，真想不到啊，你平时蔫巴巴的，关键时候居然这么有主意。”
　　“就是就是，把他引去大妖那儿，这法子可真是太妙了。”

　　妖群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犰狳一向处于被忽视的位置，突然被推到妖群的中心，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它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妖怪们说的是什么。

　　“你们是说这儿……”
　　话刚出口一半，就被旁边的妖一巴掌拍在它脑壳上，对方长相很凶，语气也并不友善。
　　“你这个法子好是好，但你现在的效率也太低了。这地方距离那大妖的领地也就十多分钟的路，你还非得在这儿停上一夜，怎么？你还想独吞人类？”
　　强大的妖对吃人这种事情不会感兴趣，但它们都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一旦有人踏入它的领地，定然是性命难保，到时候林朝闻被大妖撕碎抛出，它们就可以分而食之了。

　　这妖的话也触动了另外几妖心中的担忧，有妖道：“确实，多呆这一宿夜长梦多，不如咱们找几只妖，趁现在把人类引过去？”

　　“我倒觉得也不用那么麻烦。”有妖指了指林朝闻背草药的箩筐，“据我观察他挺看重这破筐的，咱们只需要把他的东西扔过去，到时候人类去找东西自然会遇上麻烦。”

　　几只妖围到林朝闻采药的箩筐前，它们普遍身材矮小，甚至不超过人类的膝盖。对于它们来说，箩筐属实有些大，妖们的动作粗暴，摆弄箩筐的时候，弄折了好几根编筐的篾条。
　　结实的筐很快变成破烂玩意儿，几乎完全散架，筐里装着的东西更是散落了一地。

　　就算这样妖怪们却还在抱怨。
　　“什么玩意儿，这个太难搞了吧？”
　　“要不直接全拆了吧，反正他也要死了，这玩意好的坏的无所谓。”
　　“对对，都已经这样了，和全拆也差不了太多，走吧，咱们一只妖拿一段把这些东西扔进去。”

　　犰狳妖微言轻，甚至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别妖一旦找到新的关注点就直接将它扔在脑后。
　　但它知道那个箩筐和里面的东西对林朝闻挺重要，记录草药的本子、基础的挖药工具，还有收集到的那颗病歪歪的毒草。

　　妖怪们捧着林朝闻的东西哄抢一般朝大妖的领地方向涌去。
　　犰狳想追，却不敢，它一只妖孤零零地立在原地，火堆的温度烤得它暖洋洋的，心里却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它很弱小，从来没有人对它好过，无论是妖还是人。不管在那边的世界，对于它这样的小东西都没有立足之处。
　　忽而，脑海中闪过林朝闻朝它笑的模样，还有青年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它想，虽然很难……但还是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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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是出来找食物，但林朝闻并非漫无目的地找，他心中已经有大致的方向。来的路上，他们曾经经过一条河，那河不宽，但河水很清澈，河里还有鱼。
　　搭建临时帐篷的时候，他们在附近收集树枝藤条，那个时候林朝闻也听到过水声潺潺。

　　找到河并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林朝闻用三叉形的挖药工具改造成简易的鱼叉。放逐之地人迹罕至，鱼虾都很笨，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捉到了三四条肥美的大鱼。
　　林朝闻用麻绳将鱼捆好，正准备往回走，不远处的天空忽然闪现一圈诡异的蓝粉色光晕，他瞬间停步，表情也随之紧绷。

　　妖有妖气，林朝闻是人类，他嗅不到妖气的。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这妖气的主人实力极其强大。而颜色艳丽的光晕甚至闪电，就像眼前这样，便是大妖妖力显化的结果。

　　不妙。
　　有什么难搞的东西就在他们附近。

　　随着那道诡异蓝粉光晕的显现，林间的湿度骤然增加，风吹树叶发出呜呜的响声，如泣如诉，更增添阴森的气氛。
　　这种异象更增加了林朝闻心中不祥的预感，放逐之地的妖都是恶妖，它们喜欢胡作非为，不服管，但不论怎么坏，它们都是妖族的底层，无法化形，更无法离开放逐之地。
　　林朝闻完全没料到这里会有如此强大的妖。而他尚未完全恢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毒草的，暂时都顾不得，林朝闻加快脚步朝临时营地的方向赶，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
　　——带着小木桩子赶紧跑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保命要紧。

　　他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营地，到了却是一愣。
　　小木桩子不见了踪影，地面上的脚印很乱，横七竖八，深深浅浅。——这里像是发生了一场恶战，而小木桩子似乎是被什么妖带走了。

　　杂乱的脚印最终似乎找到了方向，林朝闻顺着脚印聚集的方向看去，幽深的林子像是要吃人。而脚印通往的方向刚好和粉蓝光晕的方向一致。

　　-
　　“犰狳，你个小兔崽子，谁他妈的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我们玩阴的？！”
　　“就是就是，你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跟谁才是一派的吗？居然来背刺我们？人类都是自私的生物，你以为他真的会把你当回事吗？”
　　“算了，你们看它执迷不悟的样子，说什么有用？既然它为了保护那个人类的东西偷袭我们，我们不如就圆了它的心愿，将它跟那个人类一起送进去得了。”

　　犰狳的体型在妖族中属于小的，它轻轻松松就被别的妖抡在空中。

　　“去死吧你！”
　　随着一声恶意满满的怒吼，犰狳被那妖抡成圆形，只要一松手，它随时就会被抛向大妖领地之中。

　　正在这时，只听“嗖——”，一把造型奇特的苗刀凌空抛出，刚好划伤妖怪的胳膊，肌肉被划伤，它一时吃痛，松开了被抡圆的犰狳。
　　巧的是，犰狳被抛出的角度正好朝着大妖领域的反方向，被抛出的犰狳直直地落进林朝闻的怀里，一切都像是经过完美的计算。

　　“你没事吧？”
　　“你……你的刀被扔进去了……”
　　为了救下犰狳林朝闻的苗刀插进了大妖的地盘，若是想取回刀，必须要走过去，但走过去，就等于要跟大妖对上，送命的概率直线提升。

　　头顶噼里啪啦地砸下雨滴，林朝闻的身上被淋湿，嘴角却咧出一抹笑意。

　　“刀算什么大事，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林朝闻换了个姿势单手搂住犰狳，另一只手摸上颈间的陶笛，时急时徐的悠扬笛声响起，一群棕红色的蚯蚓从地底缓缓爬了出来，像苗刀汇聚。
　　它们的体型很小，但在笛音的指挥下，却格外团结，苗刀被托举，缓缓朝着林朝闻的方向前进，蚯蚓们像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一支军队。

　　与此同时，那些一直跟林朝闻找事儿的妖也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
　　有妖恐惧不解地大喊：“我去，这、这个人有、有点东西，他、他这是会妖法啊！”
　　“傻东西！你说什么呢？会妖法怎么了？咱们就是妖，还怕他个人类不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咱们妖多，他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推！他自己不过去，咱们就把他推进去！”

　　林朝闻距离那边界很近，只差十四五步就踏入了范围。小妖怪们鼓足劲儿朝着人类冲去，它们伸出短粗的小手，连拉带推地将林朝闻团团围住。

　　青年一人难敌四手，正在这时，只听“啪啦——”
　　天空中一道粉紫色的闪电划过，猛地劈落在面前的地上。

　　“怎、怎么了？”
　　“靠不会是……”

　　脚下地动山摇，攀附在林朝闻身上的小妖怪被甩落。光晕的区域不知何时扩大，此时不管是它们妖还是林朝闻都进入了大妖的领地。

　　只听一声巨响，大地遽然开裂，不少小妖怪被地面的波动弹开，然而很快，它们就被地缝中伸出的巨爪死死按住。

　　“跑……跑……”犰狳似乎被吓傻了，哪怕林朝闻抱着它，它还是抖得厉害。

　　只见一个足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兽头缓缓地从地缝中探出来，煞气逼人。庞大的凶兽爪子在地上一扫，无数树木被拦腰斩断，巨爪随手就抓起了一打小妖怪，它高高扬起脖颈，马上就要把小妖怪扔进嘴里。

　　“喂——”
　　啪嗒，一块石头砸上巨妖的眼睛，接着又有一把造型诡异的刀朝它刺来。

　　电闪雷鸣中，生着枯草色的长鬃毛的头颅缓缓转动，它的身形足足有几重楼高，居高临下俯视的时候，阴影笼罩了极大的区域。

　　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中，林朝闻身形挺直，孑然独立。
　　下一秒，一双黄绿色的巨大竖瞳极速聚焦。

　　“好香……”
　　大妖的唇齿间呢喃出含混不清的字眼，继而，它利刃般的巨爪一把握住了人类小小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