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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示敌之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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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真示假,迷惑敌人,形人而我无形。是谓示敌以弱。
流火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依着司徒卫的脾气,旁人来说他未必会信。流火说的,他也只是半信。他会去查。查流火的来路。这第一步,便是何时进的城。
没查到前,他不会露半分端倪。这就是流火的阿卫。沈芜的高徒。老祖宗几千年的沉淀,光是一本《三十六计》,便足以纵横这平行时空,何况沈芜那个中文系的博士生。
这却也是流火的一步棋。
郁琉亭不致仕,空担着大学士的名头,每日上朝点个卯。高呼万岁后便隐于一旁不发一言。当初那个字字珠玑见识不凡的郁大学士早已随了沈芜那一把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或者更早之前,“三王之乱”。
司徒卫却有一张网。朝堂的,江湖的,或许是在查寻当初真相时铺下的。也或许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管因何,这张网,随着司徒卫与郁未央的亲事,愈发的紧密。但网有首尾,抓不抓得紧,还是二话。
流火就是要做那破网的钉子。
要达到目的,必须要让这张网透出一条缝。
沈芜的生死,便是最好的契机。
现今的局面,是沈芜之死造成的。
仇分生死。死,人死灯灭,却也是不死不休。生,寻找活下去的人,永远比报仇重要。
却不知道阿卫什么时候告诉郁琉亭?
流火想着。“啪!”白子缓缓的落在了棋盘上。
晨起,闲来无事,便在塘边的亭子里自己与自己对弈。
那天之后,司徒卫一改之前的不见踪影,把整个办事的地方全搬来了青杏居,也就是沈芜以前住的那处别院。流火走在哪儿,都有视线跟着。有时是司徒卫在远处默默无语,有时是旁的其他人。但这种时候很少。
有些话,司徒卫不问,流火也不说。却总是要揭开的。
就如同今天。秋海棠残落满地,草叶渐深。雨后晴朗,最是出游的好日子不过。
“恩~”流火长吐一口气。对弈可静心,郁琉亭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便,开始吧。
“江雪。”流火懒懒而起,侍立在旁的丫鬟们急忙围了过来。整髻洁衣。甚至连裙摆,也要捋顺了铺平在地。大丫头绿意在一旁侍立:“回小姐的话,江雪让少爷给招去回话了。一时半刻回不来。小姐可是乏了,想去哪儿走走。婢子吩咐他们先收拾去。”
“不用收拾了”流火摆摆手,“就去你们少爷的书房吧。”
绿意一福,没有多的言语。这几日别院里的小厮丫鬟也都看明白了。这位姑娘,说是新少奶奶的亲姐,却是少爷真正心尖儿上的人物。虽然每晚少爷歇在书房,对姑娘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都是亲自打理。
照顾好了这位姑娘,不图其他的,自个儿在府里的身价,那是必定看涨。
于是流火一说,绿意半点犹豫也无,引了人就往知夏阁走。
七月流火,知否,因是夏末。知夏阁四面环水,有浮桥直通阁内。阁高三层。四周通达,是夏日避暑的去处。也是商谈密事之所在。这,也是沈芜的手笔。
阁前的侍卫没有阻拦,就这么一路顺顺当当的进了阁内。
“……姑娘晨起时有些不适,喝得半碗粥,别的也没再吃什么了。说是无趣了,着奴婢拿来棋盘,在碧波塘边的迎风亭里下棋,白子黑子都是姑娘一个人在下,看着像是……”江雪的声音从帘子内隐隐透出。流火也没停留,掀了帘子就进去
“有什么事不来问我。到叫二丫当起了耳报神。司徒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流火自如的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没见恼,却也谈不上好脸色。
江雪住了声,对了流火一福,静立在司徒卫身旁。
流火就有些好笑了。瞧着司徒卫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二丫这样子,阿卫,你该不会真照着我给你说的做了吧。”司徒卫一愣,继而脸一红,昔日女孩稚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卫,我告诉你哦,要让一个人真心的俯首与你,就要恩威并重。恩,要么就是雪中送炭。要么呢,就直接让她变成你的女人,或者是男人……”转而神色却暗淡了下来。
流火看得分明,这种话题还真不能往深了说。也就直明来意:“前日我说的。我知道你必是不信。”
司徒卫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流火打断。
“你信与不信,一点都不重要。我也只告诉了你一人。母亲没死,一切便总有放下的一天。”
司徒卫攥了攥拳:“放下,你呢?你放得下么?”
流火轻笑:“这几年我漂泊在外,却从未回来,你看,我是放下了么?现如今回来,是母命难为。母亲让我回来拿一样东西。几日便走。不想和你的亲事碰在了一块儿。”流火可不敢再说什么恭喜你,妹夫之类的话,司徒卫的牵绊太多,激了他一次也就够了。流火也只能放纵这么一回。几十万人的性命还系于她身,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这张网里面,唯有对司徒卫,还有几分歉疚。可是,对不起了,阿卫。流火咬咬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些。
“是什么?”司徒卫问。流火缓缓的吐了口气:“娘的亲笔书。”
沈芜有记日记的习惯,她的亲笔所书结扎成册,原本是打算随了她一起葬下去的。郁琉亭当初打算拼着一死,也要为沈芜报这个仇。亲笔书先随沈芜而去,黄泉下不久便可以相见。可现在郁大学士不好好活着么?偶尔醉酒思妻还成了段佳话。呵,男人。
日记能留下来是机缘巧合。郁琉亭在停灵之时,翻看沈芜临死前几日的亲笔,心伤过度晕倒在地,让人匆忙抬回屋时,连着亲笔书也带走了。却阴差阳错的躲过那场漫天彻地大火。
“娘说,她不恨了,没有爱,也就不恨。惟愿两人从此两不相干。所以,就当她死了吧。她的东西,不能再成为活人的魔障。”
流火淡淡的述说着,司徒卫听了,只觉得浑身彻骨的寒。眼前的人儿,和沈芜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连性格,也十成十的相像。不,也许更是决绝。爱时,便彻彻底底的爱。恨了,便天涯海角从此两不相见。如今的自己,虽是情非得已娶了未央,但真到了说出真相的那一天,她,可会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于司徒卫,于郁流火,亦然。
“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流火率先展了眉。“这几日秋风气爽的,我也闷了许久。想找一日四处走动下。放心,不会乱跑。”流火俏皮的眨了眨眼,似乎往日那个娇俏爽直的人儿又回来了。
没有意外的,司徒卫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