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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今年人当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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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蹁跹，忘忧入死士营训练即将一年之际，龙井终于做了他筹划多年之事。
他将南宫将军府易名为龙井将军府，公之于众自己的真实身份，迅速召集任用从前龙井将军府的老臣与族人。另下了海寻文书，以万金赏银，在三洲各府寻找柳一一。
对于质疑、反对的声音，他以铁腕手段力压。
前后不过半月，新的龙井将军府辖内，再无人敢出声反对。
不过，龙井到底忌惮北原朝廷和其它各大将军府。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明说从前的龙井将军府，因何获罪于北原朝廷，只说是受奸人陷害，并未与北原朝廷撕破脸面。
这日夜间，北原飒在正殿会见一应大臣，忘忧则被他安置在身边的软凳上陪着。
北原飒已不再避讳，即便忘忧在身边，也任一应大臣汇报各将军府近况，包括才易名不久的龙井将军府。
因着最近龙井将军府动作实在太大，今夜的议题竟都绕着它。
“这龙井将军真是铁血手腕，一路走来都大杀四方。从前质疑他继位名不顺言不正的、质疑雅春楼的，被他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才没过多久，又把反对易名的，反对劳民伤财寻柳一一的，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一名老臣出言说道，大有叹天道不公之感。
北原飒不经意间侧头看向忘忧，却见她面上平静如水，正为他茶盏中续上热茶。
另一名年轻的大臣自行禀报起来：“虽说如此，可这龙井将军在民间呼声却是很高。他兴办学堂，广修道路，开垦良田，鼓励经商。”
“在府都几个将军府自行营收的楼和田庄里，他更安排雇了些女子做伙计、账房。不是如奴婢般收着卖身契，而是如所雇伙计般，以礼相待，月予饷银的。虽惊世骇俗，却颇得女子推崇，说他英明盖世。”
方才的老臣显然不满，语气已是愤怒了：“这像什么话？旁的不说，单这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便于礼不合。还令他们做伙计，账房？荒唐，实在荒唐！”
年轻的大臣连忙解释：“李老无需动怒，下官只是就事论事，将所察情形如实禀告。龙井将军府此举确是颇得民心，尤其是女子。”
“那也不可......”老臣仍想反驳。
北原飒出言，止住了这无谓纷争：“好了，只禀实情，无需争辩。”
老臣不服的住了口，年轻大臣也面露不快。
北原飒并不多理会他们，问起旁的大臣来：“还有何事要禀？”
一名文臣恭敬回话：“禀王爷，数日前另有一事，在龙井府都内口口相传，颇受颇受文人雅士推崇。”
“说是数日前，龙井将军领了夫人及一双儿女，将从被毁家族墓地中，辛苦寻得的先祖遗骸移了过来，一并葬在了生母、长姐的墓旁，更将上任龙井将军的遗骸与其生母的，亲自敛了合葬在一起。”
“本是一桩寻常事，可奇就奇在这龙井将军，见到包裹生母遗骸的白色斗篷时，竟涕泪纵横。收敛翻动斗篷时，更是痛哭到难以自持，以至于昏倒当场。”
“此事在城内被传的人尽皆知。文人雅士将其作为尽孝父母之典范，纷纷撰文著书以颂扬，更有人将其改成了话本流传。”
文臣语毕，正殿一时陷入了沉寂。
北原飒点了点头：“倒是位孝子。”
起先的老臣，和一众文武大臣也都点了头，似是对龙井此举较为满意。
只有忘忧在一旁低头不语。
她在长久的自我暗示下，早已练就心如止水应对龙井将军府消息的本事。
一听到文臣提到的“包裹遗骸的白色斗篷”，她便想到许多年前，自己与龙井泽一收敛其母骸骨时，手边并没有多余器具。当时，她将自己身着的白色斗篷铺在地上，做了这盛装骸骨的器具。
白色斗篷的袋子里，应当还有她当初为二人画的小像。
她并不会自满的认为是自己的缘故。
龙井泽一对母亲从来恭敬孝顺。此次，他只会是见到母亲遗骸，悲痛不能自己罢了。
一双手抚上她攥紧衣角的手，北原飒温柔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忘忧抬头，这才察觉到主殿中央已然空了，众位大臣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
忘忧不愿北原飒多想，并未提及斗篷之事，另说起了其它。
“龙井将军府竟起用了女子？”
北原飒面上含笑问她，口吻中却很是笃定：“这是你从前与他说过的罢。”
忘忧点点头，并不打算瞒他：“从前提过几次，他只觉得我在天方夜谭，便不再多提了。”
北原飒并未揪着二人的过去质问过，这让她很是感激。
他大笑着将她拥进了怀里：“一听这个，便知与你有关。若有惊世骇俗之言，也定是出自你口。”
他眉眼温柔地看她，抬手将她额前碎发撩至耳后，继续开口：“比方说，女子也顶半边天。”
忘忧想起从前被俘在他军中的往事，不禁垂下头去浅笑起来。
那是他二人初次相遇。自那时起，他便对她有意，才为她一次次破例，才容忍她的欺瞒。
她想得多了，浅笑渐渐变得无奈：“嗯，呆得久了才知，在此地，若要达成，并非易事。”
这些年来，忘忧见过许多女子悲剧。
女子或为妻为妾，或为奴为婢，或为娼为妓。不仅别无出路，更有女德女诫加以严束。
世人都道从前她作画只为了钱财。
她并不否认，可内心却也将它作为一种抗争。
她要以自身为例，为女子赢个体面地位。
她画了许多画，每张画上都清晰署名，更是向权贵显赫卖出天价，便是想向世人证明，女子的画也千金难求，也为名门望族所追捧，女子也可有所建树。
可到头来，她从高处跌落污泥。只一瞬，便成了众矢之的，受千人践，万人踏，予她援手的寥寥无几。
很大的缘由，便该是她身为女子罢，还是个不知礼、不避嫌，只爱逞威风、出风头的女子。
用世人的话来说，这便是她作为女子不懂约束、不服管教，咎由自取的报应。
北原飒不忍再看她面上自嘲的笑，将她拥得更紧了。
他的嗓音沉稳，手覆在她的发顶轻抚，似是对她允诺：“嗯，确非易事，却也不是不能达成。此番龙井将军府既已领头，且初有成效，我北原朝廷也必不示弱。”
“我会下令下去，在城中设女子学堂，允女子从业经商，城中商户凡雇女子者，一律按雇用女子数减免赋税。”
“若是我们也做了，其它几个将军府也必会效仿。”
忘忧面上动容不已，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听见他窥破了她心底的心事。
“你期许的女子也顶半边天，进展虽可能缓慢，却终会慢慢达成。”
“你从前想做的，做过的，必不会白费。”
如二人所料，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北原飒才将政令拟好，不止文武大臣群情反对，便连平日不干朝政的太后和王上也严词斥责，说这是在动朝廷根基，毁祖宗家法。
北原飒仍要坚持，却被忘忧劝停了。
她在夜幕下的寝殿后院里，抚摸着他紧皱的眉心，说出的话似很是轻松：“阿飒，莫皱眉头，笑起来多俊朗，我最爱见你笑。”
听她如此说，他才放松了眉头，却为不能达成她心中所想而郁郁寡欢。
她窝进他怀里，安慰他：“自古成大事便没有容易的。即便做不成，你怜我、助我，我已万分感激。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阿飒，我们停下来，不做便罢。”
他拥住她，在她耳边开口：“忘忧，多给我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我定能如你所想。”
她点点头，浅笑着开口：“好，阿飒，不急在一时，我们来日方长。”
忘忧本以为此事便会就此搁置，却不想北原飒仍旧坚持如同龙井将军府般，先在朝廷自有的庄子、楼、铺面里，雇用女伙计、女账房。
太后、王上见北原飒执意坚持，所做也无伤大雅，为安抚他的情绪，便也同意了。
一时间，其它几个将军府也相应效仿，纷纷在将军府自有产业中安排了女伙计、女账房。
这些都为日后瀛洲大陆上女子自由从业，积下最重要的一小跬步。
当然这是数十年后的后话了，当下忘忧等一众女子地位仍旧低下，较从前并无不同。
忘忧每日仍入死士营勤加苦练，却不知龙井将军府内，小小的两个身影，竟发现了数年前的秘密。
“念一哥哥，等等我。”
如黄鹂般清脆的童声传来，跑来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
她的脸颊红彤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清，正跑向前方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一双小小的剑眉，自有一番英气，双眼炯炯有神，正抬头盯着廊道顶端的木版画。
二人眉眼间都隐约有着龙井的影子。
见着小女孩跑来，他急忙竖起食指放在嘴前，低声说道：“小声点，被侍卫发现就糟了。思一，你怎么也进来了，父亲不让来这的。”
思一嘟起嘴来，也小声说道：“只许你进来，不许我进来？我偏要来。对了，你来起风院做什么？刚刚在看什么？”
说完，她也顺着念一的目光看过去。
念一皱着眉开口：“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们跟随父母亲，去拜祭祖父母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