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0、心系约定 ...

  •   井泽一离去不久,府外又有朝中大臣来见。

      北原飒见临近正午,担心忘忧空饿肚子,命冬回寝殿告知于她,让她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冬行至寝殿,忘忧已起了身,正独自倚靠在窗边,呆呆看天上浮云。

      见到冬来,她收起目光,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向她走近几步。

      “冬,你来了,正好让我偷懒少跑一趟。”

      她又走到了柜边,打开柜门,取出另外四只新制的雏菊枕,一应是上好的云锦枕面,只颜色并其上纹路不同。

      忘忧挑出浅淡蓝白的那只枕,递给冬:“我用殿后雏菊制了枕。医书上说雏菊可安神助眠。你日日护卫王爷,需得休息好了。愿这雏菊枕能助你好眠。”

      冬面上一愣,未曾料到她竟如此用心。

      伸手接过,枕面触之滑腻,隐隐散发着菊香,令人心下很是安宁。

      仔细看去,见枕面一角细心绣了株黄蕊白瓣的水仙,绣工并不精巧,却巧在生动别致。

      忘忧有些羞涩:“我不善女红,让你见笑了,还望你不要嫌弃。”

      冬轻笑了笑,面上的寒霜也似消融了些。

      “莫如此说,我很喜欢,多谢你。”

      忘忧面上的笑漾开了些,继续开口:“冬日水仙高洁清幽,不畏严寒,最是衬你。这还有几只枕,劳烦你拿给春、夏、还有秋。她们平日里繁忙,我不总见得到她们。”

      冬点点头,自忘忧手中接过其余三只枕。

      枕面是同样的滑腻云锦,绣制的花卉却各不相同。

      绯红锦面的,是一丛妩媚动人的月季;鹅黄锦面的,是一支朝气直率的向日葵;石绿锦面的,是一支馥郁芬芳的月桂。

      忘忧继续说道:“我按她们三人的名字,各自绣了对应花草,不知是否贴切?若是不喜,与我说了,我拆了重绣便好。”

      冬回忆起她许久前明媚自信的模样,心中有些唏嘘,说出的话也愈加轻柔:“莫如此说,与她们绣的都很是贴切,她们必定欢喜。”

      二人说话间,听得殿外侍从正在换值。

      临近正午,侍从侍女懈怠了些,三两地窃窃私语起来。

      “诶,你听说了吗?今日南宫府的井大人来求见王爷,说是要当面谢过府中的白发白衣女子……不就是忘忧姑娘么?”

      “我听王爷意指了白发女子是诸葛家的人,并不让井大人见她。可咱们府上近日并未来过诸葛家的人,白发女子就只忘忧姑娘了。按理若是承了南宫府的谢意,会更增进彼此关系,倒不知为何王爷不让二人相见?”

      “你是不知,二人在正殿之中,除寒暄外并未言其它,就只谈了这白发女子。听说几日前,井大人曾在城内遍寻这白衣女子而不得。如此重视,怕不只是道谢如此简单。”

      “真的吗?莫不是这井大人与忘忧姑娘有什么瓜葛?我就瞧见王爷虽待井大人有礼,却将礼数依得过于周全了些,我在殿外撇见都觉得累人。”

      “也难怪忘忧姑娘这几日精神恍惚,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也许是因着井大人。”

      “如此说来,王爷待忘忧确是宠爱有加,竟能容忍她与旁的男子有所瓜葛……”

      窗叶“砰”地一声摔得巨响,露出冬冷若冰霜的面容来。

      她说出的话更是冰冷:“你们有几条命?竟敢在这议论王爷?”

      侍从们跪了一地,瑟瑟发起抖来:“冬姑娘饶命,我们再不敢了……”

      冬厉声呵斥道:“王爷身份何其高贵,凭你们也配议论?学那市井妇人乱嚼舌根,倒不如拔了这舌头,一了百了。”

      寝殿外的侍从都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办事极为妥帖。今日不知怎的,竟糊涂得忘了身份议起主子来了。

      她们心中懊悔,从前也见识过春夏秋冬四位姑娘的手段,都是杀伐果断、行事狠戾的。

      此刻听到冬如此说,心中愈发惊恐起来,哭喊着求饶,更有甚者已直接吓晕了过去。

      冬的身后,响起一声轻柔声响:“冬,她们知错了,王爷也未曾听到这些烦心胡话,便饶过她们罢。”

      冬静默许久,终于手下留情:“忘忧姑娘心善,她既开了口,今日便饶过你们。若让我再发现你们胡乱妄言,必不轻易再饶。都退到廊下去换值,换好了快些过来伺候。”

      众侍从长舒一口气,齐齐叩谢:“谢冬姑娘,谢忘忧姑娘。”

      众人渐次散去,冬才重新关好了窗。

      她走回忘忧身前,正色道:“你也听到了,侍从们都能从中揣测出一二。王爷心明如镜,又如何不知你和那人的心思?”

      “你倒有王爷相护,不必受这流言蜚语的干扰。可王爷身居高位,一言一行攸关社稷。若有心之人利用此事,轻贱抹黑王爷,可如何是好?便连宫中那二位,也恐以此轻慢了王爷。”

      忘忧面上白了许多,低下头去,攥紧了衣摆:“对,对不起,我未招惹他,不知会如此……”

      冬叹了口气,不再难为她:“罢了,事已至此,再说无益。”

      她强调道:“往后自行多约束着些,守着规矩,莫让王爷担心。既是前尘旧事,便彻底放下,才不妄王爷对你一番垂爱。”

      “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与我姐妹四人所做的约定,已不足两年。与其沉浸忧思,倒不如尽力兑现约定,陪在主上身边。”

      “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略微顿了顿:“多谢你为我们四人制的枕。”

      说完不再看她,抱了桌上的四只雏菊枕,出了殿去。

      忘忧还未来得及多想其它,北原飒便匆匆赶回了殿。

      一见桌面上空空荡荡,口吻中很是无奈:“不是让你先用膳的?好在我将几位大臣快些打发了。若是一时忙不完,你得饿着独自到何时?”

      忘忧连忙收起面上情绪,漾起笑意,快步走到殿门边,吩咐侍从传膳,又走回他身边,拉着他落座在桌前。

      她转到他身后,抬手在他双肩上按捏起来:“你也未曾用膳的,我想与你一起。忙了这许久,累不累?”

      北原飒将头侧向一边,面颊贴了贴她的手。

      自记事起,周围人都告诉他,作为亲王,该如何彰显皇家气度威仪,该如何勤政爱民,心系社稷。

      他们教他,用膳时不可言语。

      母后从来只会与幼时的王上一桌,他则独自对着一大桌子菜,却半分胃口也没有。

      蛊成之后,更是连味道也尝不出,便更不将用膳当作一回事。

      他们将朝廷内外政务悉数教给他,告诉他务必事事亲躬,小心处置,他便时常忙碌到半夜。

      他从前便想,自己身子康健,母后将内外政务皆交给他处置,不正是对他的期许和器重么?

      为何宫中那至尊宝座,却是体弱的弟弟坐着?

      为何母后单单为弟弟留下了兵权,而自己王府中只几百侍卫供调配?

      从未有人专门等他一同用膳,也无人发自肺腑问他一句“累不累?”

      “阿飒,怎么了?很累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将他从那些愁人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知道往后,一直会有人陪他用膳,真心关心他是否疲惫。

      他心下生出期许和欢喜来,笑意深达眼底。侧过头,对上她关切的目光:“不累。我是男子,饿一顿两顿无妨,只是你细胳膊细腿的,必得顿顿吃好了才行。”

      说话间,侍从已入殿摆上了膳,并不许多,只三两个菜就一大碗汤。

      从前忘忧见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几乎倒尽,特意与他说过,吩咐膳房少做的。

      他见她节俭,又见浪费许多确实可惜,加之自己对膳食并不上心,便由着她去了。

      她倒很是上心,每顿膳的菜色虽不多,却顿顿不同,又时常弄些别出心裁的小花样,令他对用膳也多了些期许。

      如同今日,桌上那盘藕便与平日不同。

      本是简单的一盘藕,被切片摆成了环形,藕中空洞满添了糯米,又缀了许多金黄丹桂,面上浇了糖汁,看来美丽别致。

      他伸筷夹起一片,问她:“这又是什么名号?”

      她眼中闪过微光,笑着答他:“这叫桂花糯米藕,从前我常吃。现下干燥了,吃些清热润肺。”

      他点点头,将那片藕吃了,赞起她来:“亏得你想得如此巧妙。”

      她并未据功,仍是笑着开口:“倒不是我的心思,从前见人如此做,便记下了。今日这道菜,也并非我做的,不过与膳房的厨子说了做法,他照着做的。”

      他哈哈一笑,唤过殿外侍从,吩咐当月多与厨子一份例银,当作奖赏。

      侍从称是去了膳房,忘忧则含笑为他另夹了两片藕。

      她极爱他舒畅的笑。

      二人用过膳,一同去了府中的园子漫步消食。

      深秋的园子里大多是萧瑟模样,只种植的枫叶红得似火,金桂也开得茂盛,给园子里添了几分生机。

      忘忧不由得想到,起风楼里也植了红枫,不知现下是否也是如此红艳模样?

      她很快收了思绪,绕开红枫,与北原飒去了金桂树下。

      金桂一半挂在枝头,一半坠了地面,织就了一张柔软轻毯。

      她拉着他的手,挑着金桂软毯的空隙处落脚,与他站定在树下。

      她抬起头:“阿飒,你看这金桂开得多好”,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有些贪心,不想只与你看府中景致。我想与你游遍名山大川,看遍世间美景。”

      “只是我现下终究身子弱了些,怕是经不起往后的诸多折腾。”

      “我打听过了,城郊的死士营明日恰好训练新的一批死士,我便明日去参训,早些学成了,将身子练得康健些,可好?”

      北原飒静默了瞬,将眼前人揽进怀里。

      他哪里不知,她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去参训习武。

      她终究放不下他曾经舍命护她之事,始终觉得是她连累了他。

      他不愿她长久怀着愧疚。她若想去,他自会为她做好安排。

      他点点头:“好。”

      她向他怀里拱了拱,竟向他开口道谢:“多谢你,阿飒。”

      他轻叹一口气:“傻瓜。”

      二人紧紧相拥,任头顶枝上的金桂在身侧飘落。有些缀在二人缠绕的白发上,有些落在二人紧拥的双肩,有些坠在二人脚边,将这金黄软毯织就得愈加密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