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人面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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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没想到，染青这么容易就和他回了修罗之地，虽然她并未和他一同回到寝殿，而是住进了偏殿。
可是，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他隐忍着不去强迫她，也打定主意，不再急于一时。
他不想再失去她。
元尊回銮，修罗一族定然无法平静。
众多朝臣当众请命，必须对元尊加以限制，否则后患无穷。
玄夜坐在王座上，抬手将声音最大的几人点出来，下一瞬，那几人便如被抽筋剔骨般，倒在大殿上痛苦得抽搐。
他眼底闪着火纹，睥睨得看向众人：“这天下，究竟是你们做主，还是我做主？”接着狭眯着看向和合长老，语气冷寒道：“长老，您曾辅佐过三位修罗王，所以我对您一向敬重。但本尊还是要劝您一句，以后，在有些事上 —— 慎言。”
料理了朝堂，玄夜却未想好该如何对待染青。
他不能逼她，她也不会再轻易信他。
那么……只好将主动权，交给她。
魔界下过一场暴雪后，风扫着梅香，扑面而来。
玄夜下朝归来，望见寝殿外跪了一地的侍婢妖奴，拧着眉，走了过去。
“帝尊，”掌事者额上冷汗涔涔：“这是元尊退回来的第四批侍者。老奴实在不知……该派何人去伺候了。”
玄夜立在原处默了默，转身向偏殿走去。
偏殿自染青到来后，陈设装潢与之前大为不同。
奢靡繁复的装饰皆被去掉，只留下最简单的用物，木质的矮桌上，常常燃着一鼎古朴的沉香炉。
室内烟气缭绕，随着玄夜的进入，笔直的烟丝在空中猛然一弯。他走过去，看着烟云后静静打坐的染青，开口问道：“元尊……到底是何意？”
染青缓缓睁开眼睛，不疾不徐得说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帝尊的人，我不敢用。”
玄夜紧了紧袖中的手，看着她问道：“那元尊想用些什么人？”
“我的身边，只能留我最熟悉的人。”她回视着玄夜：“比如，那些被你关起来的人。”
玄夜暗暗思忖着她话中之意。
她指的，是那些昔日与天界交好的妖族魔族。
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想要什么人。告诉我，我去把他们带来便是。”
染青目不转睛得看着他：“那我得先知道，你的牢狱里，都关了谁。”
*
染青随着玄夜和一众侍卫，驱身前往冥界。
百年前，她去营救天兵时，在牢里并未见到其他人，那时她便觉得奇怪，原来玄夜将他们都关在了这里。
一行人飞跃尸骨山，穿越生死海，来到了冥界最深处 —— 幽冥炼狱。
幽冥炼狱怪石嶙峋，酷热无比。每一个漆黑森然的高台皆被九根镇妖柱围住，柱上连接的镣铐，封死每一只大妖的灵力。
染青沉着眸色望过去，数不清的大妖和天魔里，青丘狐族、焦木林焦翼族、南海龙族……这些，皆是曾与她并肩作战、历经生死的伙伴。
玄夜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说道：“你不要开口要我放了他们，历经百年，他们妖力尽失，魔界外全是他们的宿敌，即使出去了，他们也活不了的。”
染青暗暗捏了捏拳，指着远方一处高台说道：“青丘帝姬凝芝。”又指向另一处高台：“焦翼族公主赤尾。”最后指向最近处的高台：“南海公主青玄。这几个人，我要。”
玄夜沉默了许久，对身后的侍卫说道：“放。”
侍卫迟疑了一瞬，飞身上去，哗啦啦解开了锁链。
“染青，”玄夜回身看着她，神思复杂得说道：“我可以让你救出昔日的同盟，但是，你也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染青冷着声线回道：“什么。”
“随我，去修罗主城看看。”
*
染青被冠以“修罗帝后”这个名讳已逾百年，但她确实从来不知道，在他的统治下，他的族人和子民是什么样子。
主城内热闹喧哗。染青四下看着，城内的地面皆被光洁的流水文大理石铺满，路旁的楼宇雕梁画栋，屋檐上葺满各种晶莹剔透的琉璃装饰。
饶是当初的天界，也未有这般奢华。
而城中的修罗神像，皆是以头戴恐怖面具的玄夜的模样修建的，如此可见，城中百姓对他的爱戴和仰慕。
大街上熙熙攘攘，城中的百姓往来相走，修罗族天生银发，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临行前，玄夜特意将她的一头乌发隐去，可二人的绝色容貌与非凡气度，还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玄夜低头对她柔声说道：“今日，是我族的祈地节。修罗不敬神佛，只敬修罗大帝。地上绘着的那些修罗文字，便是族人各自的祈愿。”
玄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各家各户门前的地面上，都写满了婀娜的修罗文。
染青挑眉冷声回道：“昔日的修罗大帝，便是由上古恶灵所化。你们的族人当真相信，一个魔鬼，可以实现美好的祝愿？”
面对她的唇枪舌剑，玄夜默了默，只回道：“将一生期冀寄托在虚渺之物上，本身就是无妄之谈。但大帝开辟了孕育我族的修罗冢，族人以此来纪念，也合乎情理。”他不想和她争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食铺说道：“那个，是祈地节特有的吃食，叫甘汁团，将罗刹果的种子碾碎出汁再烘烤成团，香甜无比。我记得你爱吃甜的。要不要尝一尝？”
染青没什么胃口，但回了一声好。
玄夜离开去买团子，染青在附近卖挂饰的铺子前看了看，修罗的挂饰皆以精致的人面图形而制，色彩极为斑斓。
她不由得想看个仔细，铺子后忽然伸出一个头，媚声媚气得对她说道：“姐姐，你好美啊！我自出生起，从未在这主城里见过像姐姐这样美的人，我方才心跳都漏了半拍呢，”他从铺子后面走出来，拉起染青的手腕，将一枚挂饰放上去：“这只人面结，是依着我的相貌做的，我将它赠予姐姐，希望姐姐看到它，便也能想起我。”
染青正要推辞，身后却忽然卷起一阵风，风里还带着阴冷的气息。
玄夜的视线扫过他们相执的手，又阴翳得看向那人，眼底翻涌起火纹。
染青连忙将人面结放下，拉着他走出了铺子。
魔界昼短夜长，天空渐渐黯淡下来，露出点滴星辰。
二人一前一后，染青不知该往哪里走，可她不想理玄夜。
别人只是想送她一个礼物，他便生这么大的气。
她又不是他的私有物品！
远处的天空炸出一朵烟火，染青停在一处白玉桥上，驻足观看。
玄夜凑上来，拉了拉她的衣袖，被她甩开。
一个团子伸到她面前，玄夜示弱得说道：“尝尝？还是热的。”
染青闻着奇异的香甜，转头剜了他一眼，抬手接下嘴边的团子，一边吃，一边不住望向星空。
晴天时，魔界星云落错。透过纷繁稠密的众多星座，她终于凝望到了她要找的那九颗星星。
只见那九颗星星首尾相接，此时正连成一座环状的星云。
玄夜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不动声色得扬了扬唇角，靠近她说道：“快到祈地游行的时候了，过去看看吧。”
玄夜带着染青回到主街上，此时道路两旁已站满了人，他择了一处空隙立住，与染青肩并肩向远处望去。
只见主街东西两处正鼓乐齐天，两支队伍一红一黑，正手舞足蹈得迎着彼此缓缓行进，为首的领队各戴一琉璃鬼面，口中不住念着祭拜祈福的咒语。
两支队伍在染青身前不远处相汇，领队放下花鼓，各自拔出腰间墨色与赤色之剑，相对着跳起了剑舞，舞姿铿锵有力，手中之剑眼花缭乱，似一红一黑两条火蛇在空中跳跃盘旋，强劲中又带着一丝诡谲的阴柔。
“这是祈地节的仪式，墨色的队伍代表逝去的族人，赤色的队伍则代表新生，交替之时轮回往复，便是在向祖先祝祷，修罗族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大体是因为修罗族一直以来血脉凋零，才会如此看重新生吧。染青点了点头，眼睛专注得看着剑舞，突觉下身被一阵柔软温热所覆，她低下头，看见一个约么五六岁的小女孩抱住了自己的腿，便蹲下身，柔声问道：“怎么啦？”
“姐姐，我找不到母亲了，”那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得说：“我已在此处找了好久，姐姐，我好害怕。”
染青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乖，别怕，”拉起她的小手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何处？”
“那边，”小女孩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立柱说道，“刚刚母亲还在那里呢。”
“那我们回到原地，等你的母亲回来寻你。”话毕，拉起她的小手便往立柱的方向走去。
染青刚刚在柱下立定，飞舞跳跃的黑剑便调转了方向，一团浓烈的黑雾从其中喷薄而出，竟直直向着她的方向窜来。
她眉心一跳，掌上迅速凝起一道仙力，身旁的小女孩趁她不备，一掌击向了她的胸口。
她诧异得望过去，可是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弱小无助的小女孩。
她此刻的眼睛里写满了狠辣，脸上正挂着一个邪恶无比的笑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亮白从染青的眼前闪过，伴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之声，黑剑一触即溃，盘旋其间的黑雾顷刻间消散如烟。
仞魂化形挡在她身前，透过他的肩膀，染青看到玄夜面色狰狞，煞气化作巨掌，隔空便将欲逃跑的黑衣领队和那小女孩死死得钳住，巨掌上行扼住他们的咽喉，将他们从空中拎至他的身前，又重重得摔落在地面之上。
傀儡咒被破，那小女孩霎时现出真身，竟是一已过而立的妇人。
黑色领队的面具碎裂，面具下亦是一男子沧桑的容貌。
暗卫们从阴翳里涌出来，将两人团团包围，为首的暗卫将剑指向二人：“是何人指使你们刺杀元尊的，说！”
地上二人抚着胸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得喘息，片刻后，那妇人浑身颤抖得爬到玄夜脚边，趴在地上不住得磕起头来：“帝尊，请您务必听我们一言！”
周围之人听闻眼前之人竟是帝尊与上始元尊，纷纷下跪。玄夜面上的阴冷不减分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看你如何狡辩！”
“……我们夫妇二人，本是族中灵力低微之人，承蒙帝尊恩德，才得以安然度日。过了很多年，我们诞下一子，为报效族人，刚成年便将将他送至军中……”说到一半，那男子也爬了过来，与那妇人并排叩首，继续说道：“可他……却在一次征战时，被上始元尊杀死了！” 她恨毒得看向染青，大吼道：“天界余孽，与我们不共戴天，此仇不报，难消失子之恨！”
“一派胡言！”仞魂忍不住上前怒道：“战争本就残酷，元尊昔日为天界尽忠，立场不同别无选择！如今她既得帝尊青睐，你们若真的感激他，便该放下仇恨，坦然接受！若不能，就别提什么忠于帝尊！”
一旁的玄夜更是眼眸沁冰，翻掌便欲幻化血刃。
“等一下。”染青上前拉住他，嗓音低沉得说道：“玄夜，放了他们吧。”
玄夜凝视了她片刻，收起了掌上的功力，向一旁的暗卫吩咐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带回去审问。”
暗卫们听令将二人拉起来，一左一右带回了地牢中。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人面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