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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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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魂怪将死牢缓慢地移出了法庭。随着铁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人群的喝彩声听不见了。冷冰冰的寒意在随行的傲罗四周盘旋着。
通往死刑室的只有一条长长的黑色金属走廊。没有一扇窗户,也没有一缕微光。走廊尽头,两位面带笑容的行刑者已经等候多时了。也许她们每天都在微笑着。最后,在她们的注视下,摄魂怪推着死牢进入这个纯白的房间。摄魂怪间的兴奋在蔓延:死神迫不及待了。
治愈般的白光笼罩着这里,像是经过长长的一觉醒来,感受到柔和的阳光落在眼皮上。房间里有一方池子,装满翻腾起伏的药水。药水上方用魔法悬浮着一张铁椅。
其中一个行刑者走上前,用她的魔杖点了点死牢的牢门。门吱呀一声向后打开。她们笑着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们合力将罗齐尔双手禁锢着,领出死牢。
“很快的…”行刑者说,“现在,我们需要你快乐的记忆。”
罗齐尔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她说。
行刑者伸出魔杖,放到她太阳穴处。另一人鼓励地,机械地微笑着。一缕珍珠白色的记忆从杖尖缓缓勾出——就和来到这里的每个死囚一样——罗齐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茫然。
记忆被洒入池中,过了一会儿,药水翻滚着将它吞噬。池水开始变得平静。两人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其中一人淡漠地说:“好了,伯纳黛德,让她坐上去。”
“向前走吧,现在,走吧……”另一个小声催促道。
罗齐尔麻木,顺从地被安置在铁椅上,紧接着,椅子开始从半空中徐徐下降。两个女人的目光也跟着高度逐渐降低。她们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们已经看过太多次了,无数人,无数的过往……那些池水中的记忆不能勾起她们任何兴趣。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人——格林德沃最忠实的信徒,他最得力的助手,那造成无数惨剧的从犯—— 一个临死前仍不忘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疯子。
药水咕咚咕咚地平息下来,这时,打着旋的记忆开始展现它的魔力。伴随着铁椅的下降,墨绿色的池水出现了波纹,显现出一片冷冽晦暗,阴雨朦胧的天空。
在这里,在这个纯白的房间里,似乎有那么一刻,时间又回到了记忆中遥远的1927,那是19年前的巴黎街头。灰白的天幕下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两侧是不见尽头的繁华建筑,覆盖着轻盈的黑纱。穿着各色服装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雨丝从伞檐飘落,好像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十九年前的文达慢慢从街角转出,撑着伞,缓缓走到尽头。文达在奎妮身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俯下身说:“小姐,你还好吗?”
————
1929年的一天。
纽蒙迦德城堡
“我明白你的意思,文达。”一个比战争结束时年轻得多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出现在记忆中,有些不耐烦地说,“只是…”
“您知道的——‘篝火之夜’行动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而且风险极大…决不能失手。而她去了没有任何用途。”文达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我们不需要摄神取念者…如果换作弗朗西丝卡或者莱斯特,也许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文达,文达。”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说,我当然可以让戈德斯坦恩小姐退出这场行动——”
文达的瞳孔放大了。
“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平静地说道,动了动肩膀,绕着她转了一圈,“你从前从不质疑我的决定。”
“我没有在质疑您,先生。”文达即刻接道。尽管对方语调不见起伏,但她却感到后脖颈处凭空生出一阵森然。
“你不觉得,最近你在戈德斯坦恩小姐的事上花的心思有点太多了吗?”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文达浑身一僵,没有答话。这时格林德沃的声音又一次在黑暗中响起:“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文达。我希望你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戈德斯坦恩小姐穿越黑色火焰奔向我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她的心不属于这里,她不可能永远跟随我…你需要选择一边,不可能只是一直袖手旁观。”
一阵意味深长的缄默。
“以您的决定为准。”过了许久,文达轻声道,“跟随您是我一生中走过最漫长的道路…但从十二年前我作出抉择的那天起,我从未有过后悔。今后也不会有。”
他垂下目光,“但愿。”
时间一转来到行动那天夜晚,天色已暗。一辆正在结冰路面上款款而行的黑色轿车上,路灯的影子在车内交替。文达翻开手里的羊皮纸,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用魔杖在上面点了点,只见一道金色的咒语像墨水一样模糊了纸页:
“奎妮·戈德斯坦恩,已销毁…”
只要咒语不被破解——她相信圣徒中没有人胆敢试图这么做——就没有人会知道奎妮没去过宴会。
如果有朝一日这会成为对她不利的证据,上面的那看似复杂实则简单得有些蹩脚咒语,也可以被那些傲罗轻易解开…
文达又盯着她的名字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过了几秒钟,她回过神来。她撕下扉页一小块空白的地方,开始写字:
“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我已经到达宴会了。‘篝火之夜’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冒险,危险又疯狂,几乎毫无胜算。希望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你来到这里。
今晚纽蒙迦德几乎无人看守。我已经打发卡罗和柯莱特去寻找麒麟的踪迹。而他去北欧寻求巨人们的帮助,暂时不会回来。
所以,离开这辆车吧,奎妮。它的目的地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你不是我们。去霍格沃茨,找到邓布利多,让他帮你回到你姐姐身边。
我不会忘记你跟我说起密西西比河时的口吻,它是你的忧愁,也是我的,我会将它的美丽深邃永远珍藏。我很高兴认识你,奎妮,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应该拥有长长的一生。
V”
……
铁椅在药水中一点一点下坠。
过了一刻钟,池子里的记忆开始模糊了,咕咚咕咚的沸腾声戛然而止,让其中的意味在整个房间上方不言而明地漂浮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行刑者显然读懂了这意味,她们一直都在耐心等待着这一刻——当最后池底最后一缕珍珠白色的记忆消失,水面又归于沉寂时,没人注意到那里呈现了什么…总之,她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也许离这里有数千里外的战后法庭上。奎妮在人群一片喧嚣声中,紧紧抓到了其中一个声音,那是一个遥远的声音——她定住了。
那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想法。
她又一次试图去摄神取念,以从未有过的专注和信念——在余生里她再也没有像那次这样做到过,但这一次她做到了。
这是1946年秋天最后的一个夜晚,十九年后的奎妮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很慢,很慢地蹲下。她在喝彩声中定定地沉默了一会儿,手里的一束玫瑰忽然失落在地板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