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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方式过于残忍 ...

  •   上辈子的顾行久浑浑噩噩躺在病床上,耳边传来时远时近的焦急呼唤,还有仪器发出的刺耳鸣叫,心口的疼痛犹如潮水席卷而来。

      太疼了,苍白的指尖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手底的床单,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微睁开了双眼。

      呼吸一怔,他对上了那个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和疏离,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冷眼看着病房里乱糟糟的一切。

      明明是罪魁祸首,却像是于己无关。
      你说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你的笼中雀,最后还不是只能放我自由。
      虽然有点疼,疼得他眼角蘸了一滴泪。

      如果可以他一定要狠狠嘲笑沈晚照一翻,你看,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随着你的意愿。

      如同报复般,他重重阖上眼睛,耳边的呼声骤然升高,却又瞬归寂静。

      人的声音有很多种,或低沉或高昂,或美妙或沙哑,但人们最想听到的,还是自己所爱之人的声音。

      年少时的顾行久离得很远,就能听到沈远照的声音,哪怕是混在一群高谈阔论的喧哗中,他亦能辨识出他的低声一笑,像是在心底砸下一块小石子,溅起眸光微动。

      可是后来,这个声音却成了他一生摆脱不了的梦魇。
      所幸现在,他解脱了。

      意识遁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听到远方传来一阵清脆的叮铃响动,像是悬挂在窗台晃动的风铃。

      “少谷主...少谷主...”有个声音在低低地喊他,带着几分急促。

      顾行久的意识渐回,鼻尖传来一阵刺鼻的味道,让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太好了,少谷主醒了!”旁边人的声音激动无比,慌忙将手上的药搁置在一边,转头对着后面喊了几声。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之后,顾行久的手被紧紧握住。

      他微微睁开眼,却被一阵强光刺地偏过头,眼前模糊的是一个妇人的身影,头上的玉质珠钗晃动着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行久,你可急死娘了。”女人急切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哭音。

      良久顾行久才渐渐适应了这光线。

      这房间不大但挤满了人,镂空的雕花木窗透出些斑斑点点的细碎柔光,案几上搁置的香炉袅袅升起香烟,房间中间的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瓷盘茶具。

      所有这些和他脑海中医院惨淡的白交织在一起,让他恍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动了动唇,发出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你...是谁?”

      妇人也是一怔,微微染上皱纹的眼角向下耷拉着,眼中通红泛着血丝:“夫君,这可怎么办呐,我们的儿子当真就被毒傻了不成!”

      顾行久满心困顿,他自小被寄养在沈家,和父母之间虽不算熟悉,但绝不至于连模样长相都不记得。

      此刻他脑海里最鲜活的记忆,依旧是沈远照紧紧禁锢着他,刺进他心口那一刀的剧痛。

      他有些费劲地抬起手,在原先伤口的地方抚摸着,却只触及了一片光滑。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挣扎坐起身,身旁的人三三两两扶着他,众人都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只被他的表情吓着也不敢阻拦。

      他掀开盖着的锦被,发觉自己只穿着一间单薄的里衣,撑开后往里看去,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顾行久惊愕看着眼前众人,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仿佛想找出答案。

      妇人唤作夫君的人站在她身侧,一个身姿凛然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背手站着,眉头紧锁看着他。

      “行久,你可还记得你去……”话至此处,顾恂风狠狠剐了顾行久一眼,才继续道:“花月楼的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什么楼?顾行久茫然抬头看着他。

      岑夫人焦急拉了他一把道:“你现在怪行久还有什么用!云长老信中都说了那毒能致人痴傻,他都这样了你还要责难他不成!”

      她语气中又带上了些哭音:“你倒不如去骂骂那叶寻,他平日身手不是很好吗,怎么这次就失手呢!”

      “还有你,谷中守备事务是你一应负责的,你怎么能让他出谷!”

      她手怒指的青年一身白衣锦袍,身姿秀逸,半跪于她身前,高高束起的长发垂在肩侧,双目低垂似是任由她责骂的意思。

      顾行久模糊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流畅利落,眉峰间含着几分英气。

      “够了!这件事在查清楚之前不是任何人的过错,行久的浪荡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非要去,旁人又怎么拦得住。”

      岑夫人还待说些什么,却被他严厉目光拦下了。

      顾恂风又叹了一声说道,“司昱,你先起来罢,这几日要劳烦你照看一下行久了,至于叶寻,暂且先关押着。”

      他目光又落在顾行久身上,神情复杂,眼中蕴含着几分怒气。

      “你这几日好生待在谷中,待云长老回来给你诊治,若是你还要出谷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我定打断你的腿!”

      话音重重落下,他拂袖提步向外走去。

      岑夫人见他要走,眉目间有几分焦灼,回头忧心看了一眼顾行久,又快步跟了上去:“你又要去哪?行久都这样了你也不多关心关心他……”

      二人的争吵声音渐渐远去,一行人跟着走后,房间里顿时清净了不少。

      顾行久这才细细打量起四周来,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有些虚软无力,只是这点病痛相比于自己之前承受的来说,已经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我又活了,而且还活在一个没有沈远照的世界里。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敞开的雕花门透出几缕阳光落在他脸上,白皙清隽的面庞上笼着一层轻薄柔光。

      还跪在窗前的司昱抬头看见他模样微微一怔,眼前的人明明五官毫无变化,为何看着却和从前大不相同。

      似是感受到顾行久探寻看过来的目光,他又恢复了淡漠神情,自然地站起身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他身前。

      顾行久身形一僵,略有些不习惯,但还是低头喝了几口:“多谢,我可是受了什么伤?”

      “是毒”,司昱手上动作微顿:“你前几日在花月楼被人暗害,中了奇毒。”

      “那这毒,可有什么害处?”顾行久忽觉有几分胸闷。

      “云长老回信中猜测是西域的蚀心散,中原见得极少,还需等他回来才能确定。”
      说到这他停顿了片刻,语气低沉缓缓道:“刺客洒出的毒粉,叶寻替你挡了一部分,所以你保住了性命,只是功力尽失。”

      顾行久一怔,心中略有几分遗憾。

      “那叶寻,怎么样了?”好歹是救了自己一命,听方才那谷主的意思,似乎还要受到责罚。

      “叶寻他内力深厚,没有让毒粉侵体,但是挡在你身前时伤了眼睛。”

      顾行久露出几分关切之意:“那可有叫人医治?”

      此话一出,司昱却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打量着顾行久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出端倪:“你之前吩咐,不准在叶寻身上浪费一碗药。”

      “……”好歹沈远照捅完他一刀之后还送他去了医院,居然有人比他还疯。

      顾行久有些讪讪地移开目光:“这不太好吧……还是叫人尽早帮他医治。”

      司昱又凝视了他半晌,看得顾行久忍不住摸了摸脸。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片刻后他才微微点头应允:“少谷主,弟子还有要事在身,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还未待顾行久回应,他自顾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
      顾行久发觉他好像并不太想和自己交流,客套而疏离,甚至带着几分防备,想来这两人之前关系应当并不好。

      他目光触及床的另一侧放着一张小小的花梨桌,上面安着镜台。
      顾行久撑着床沿站起身,脚步有些虚软,走到镜子前看着,哑然失笑。

      镜中的人明明长了一双桃花眼,却因一双剑眉,丝毫不显风流,瘦削的下颌配着过分白皙的脸庞,似是有些羸弱。

      本以为再活一世能变个样子,没想到还是这张看了几十年的脸。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修长指尖轻轻解开衣带,随着上衣的滑落,清瘦的上半身出现在镜中,胸口的肌肤白玉般泛着莹莹光泽。

      伤口不见了,但是多了一道朱砂色印记,像是一朵红莲般妖冶绽放在心口,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却感觉不到纹路,像是浸入了血肉,随着这具身体一同生长着。

      顾行久眸光中蓦地染上一丝恐惧,他有些慌乱地将衣物套上,兴许是这具身体一出生就有的胎记,他胡乱想着,仓皇地将脑海里涌入的和那人有关的记忆摁下。

      之后的那几日,谷主夫人每日清晨都亲自端来一碗汤药一口口喂他喝下,目光和言语中的恳切担忧让顾行久不由得有些触动。

      他太久没有感受过家人的关爱了。
      从一开始的生分抵触,到能顺口喊一句“娘”,他的此番变化也让岑夫人激动不已。

      她一双凤目沾染了湿意,凝望着顾行久:“行久,娘只希望你这辈子,平平安安,武功没了就没了,娘不在乎那点名望,你安分待在谷中陪在娘身边,比什么都好。”

      顾行久一愣神间已经被她温暖怀抱圈住,心中莫名生出些愧疚,轻轻点头应了。

      重生一次,他的愿望,也不过是平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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