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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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向晚从床上醒来，浑身酸痛，他咬牙看着自己一身红痕，愤怒地一脚把身旁的人踹下床。
“你昨晚干了什么！”徐向晚颤抖着扯过被子，腰间的酸痛甚至让他直不起腰来质问。
被踹到床下的江雁栖揉了揉一头乱糟糟的白毛，迷糊的睡眼只瞧见床上被褥半遮的小美人，正睁着眼尾俏红的杏眼凶狠地盯着他，瘦削的锁骨还带着他亲口咬上去的痕迹。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昨晚徐向晚满眼水盈盈，稍碰一下就溢出泪来的模样。江雁栖抬起手掩住脸，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
“喂！问你呢！”徐向晚看到这只白毛狗坐在地上掩着脸装死，更加不满，怒意更甚，拔高声音问道。
江雁栖感觉自己快抑制不住嘴角的笑了。真的太有意思了这个人。他放下手，用一双初醒慵懒的桃花眼望向徐向晚。
“给你五十万。够不够？”
徐向晚愣住了。他的手紧紧抓住床单，扯出一道道胡乱的皱痕。他低下头，用散下来的刘海遮住眼底的难堪与羞耻。这算什么，把他当成卖肉的吗。以往哪怕生活再艰难，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尊，为他那个如同希望一般不断朝他燃烧的母亲。现在呢，这团火快熄灭了，奄奄一息，在黑暗里微弱地如萤火一般，却还在执着地为他照明。他绝对不能失去这团火。绝对。
所以他没办法因为所谓的自尊而去拒绝这么大一笔钱。人在即将要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的时候，已经顾不上一切了，包括自尊，他可以弯腰俯身，可以跪地磕头，可以谄媚讨巧，可以无视一切恶心羞耻难过悲愤等情绪。他可以的，只要能换回柴火，让他的母亲继续在人间猎猎燃烧。
“谢谢江总。”徐向晚咬着牙，忍着难堪从牙缝里挤牙膏一样挤出一句话。
江雁栖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手，将一条腿支在床沿，慢慢俯身靠近，看着徐向晚条件反射般往旁边一躲，他坏心眼地笑着，在徐向晚的耳边暧昧地说。
“三十万买你一晚。下次还来吗。”
他看到徐向晚急剧抖动的睫毛和抿得死死的嘴。那嘴唇红润，但是有些破皮。被他亲的。
江雁栖满意地舔了舔唇。
“怎能放江总鸽子呢。”他看到那个抖动的水润润的唇中吐露出这样一句话。
“那记得，保持联系呀。”江雁栖再也忍不住了，他压着徐向晚的肩膀，再次亲了上去。
林辞是被暖洋洋的阳光照醒的。他惺忪地睁开眼，刚想起身，头内一阵撕裂的疼痛瞬间将他拉了回去。
“学长……醒了？来喝点醒酒汤吧。”
他感觉自己被人半抱扶了起来，温热的汤盛在勺子里，递到他的嘴边。林辞下意识吞了下去，眼睛逐渐看清了眼前人。
江中屿举着勺子，认真地盛起一勺汤，先在他自己嘴边轻轻吹一下，再递到林辞的嘴边。江中屿的黑发凌乱地散着，一看也是刚醒不久，发丝难得耷拉在额前，平添了几分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稚气。
“学长，我刚醒的时候拉开了窗帘，照到你了？”
林辞看着眼前这个举着勺子的俊秀男人。他的凤眼里都是柔情的一片海，而里面只有自己，清楚，完整地倒映在其中。就像自己是他的天空。林辞一时间心跳有点快，好像是将要枯折的朽木突然被注入了一丝甘霖，一线生机，看到了逢春的希望。
但是又有多少枯木能有机会逢春呢。林辞乖觉地咽下甜滋滋的汤，不禁想到那个大学老粘在自己身边的小狼狗，怎么赶都赶不跑，每天一看到他眼底的欣喜就能溢出来，也是满心满眼只有他。那只小狼狗的名字，好像，也是江中屿？
可惜最后还是被自己赶跑了。在我身边能待久的人，一个也没有吧。
本来不久远的记忆在林辞灰暗的情感滤镜下变得支离而模糊褪色。此刻突然又有点清晰了，那个小狼狗灿烂的笑脸逐渐和眼前男人温柔的笑意逐渐重合。
“江先生。你是京都大学毕业的吗。”
林辞突然发问，他略带不安地看着江中屿。
江中屿的眼底立刻涌上复杂的情绪。
“我在京大读了两年。后来出国了。”
林辞轻轻拨开江中屿伸过来的勺子，有些艰涩得说，“好巧啊，我也是京大毕业的。”
他想，虽然两人长得似乎有些像，但是应该不是小学弟吧。他仅剩不多的记忆里，那个小学弟占了挺大份额，他是活泼，话多，阳光灿烂的。如果真是他。不会的。当初是自己毫不留情赶走的，怎么可能还会巴巴地回来。
他已经甚少去想以前的事情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记忆都只有今天。过去那些记忆，似乎是经常闪着雪花屏的老电视机，看得不分明了。不完整了。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一声学长。他在逃避，以忘却为借口逃避过去所有美好与痛苦。
江中屿沉默地看着林辞眼底的挣扎，更加迫切想知道了，是什么让他的太阳黯淡了呢。当初他再见林辞，把自己伪装成林辞当年的样子，死皮赖脸跟着他，才引起他一点点惦记。虽然后面还是没被留下，但是没关系。江中屿心想。他已经变得更强大了。他一定会找到后羿，还他的太阳一场盛大的破晓。
现在还不是坦白身份的好时候。江中屿舔了舔唇，躲在云层缭绕后的太阳，可不能吓跑了，得慢慢来。
等林辞反应过来，汤已经见底了。江中屿伸手摸了一下林辞的额头，那温热的触感让林辞轻微一颤。
“林辞，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先回去上班了。”
江中屿不放心，又抚了抚林辞的发丝，将散落的发丝别到他的耳后。指尖好像不经意间搓了搓林辞眼下的痣，林辞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他抓了抓被子，有些涩然地转过头。
江中屿只看到林辞微红的耳尖。他生生抑制住一口含上去的欲望，扫过林辞深邃的锁骨那一点醒目的红。
“你还是太瘦了。要多吃点啊。”
“嗯。”林辞根本没听清江中屿讲的什么。他疲于应对自己内心的波澜和锁骨某处的灼热，这是他鲜少遇到的。就像一片经久干涸的河床，已经皲裂出错乱的纹路，突然遇到一场暴雨，瞬间灌满了清水。这让习惯太阳炙烤和沙风剐蹭的枯索河床，一下子难以应对这突然充盈，柔软，冰丝的感觉。
江中屿起身，“你今天好好休息，别去上班了。”
他再次掐断振动的手机，深深地看了一眼呆坐在床上的林辞，走出房门。
“喂。”江中屿不耐烦地回拨方池州的电话，要不是方池州一连十几个夺命连环催，他还可以搂着他家学长多睡一会。
美人在怀谁不做美梦啊。
“你个傻逼终于接电话了！”那边传来男人暴躁失态的大吼，江中屿已经能想象方池州那张清冷面瘫脸裂开的样子。
“有什么急事让你打这么多电话。要是事不够急，你就回家躺着吧。”江中屿不咸不淡地说。
“你堂弟和你爷爷代表江家上门谈合作了，够不够急?”
“放你一马。”江中屿掩下眼底的狠厉，披上外套走出门。
江中屿一入公司，方池州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你爷爷想取消江家和周家的合作，威胁你回去继承江氏。”
方池州快步跟在江中屿身后低声道。江中屿面色更加阴沉，他紧绷下颚，“我早想改姓周了。”
到了会议室，江祥坤已经端坐在顶部的位子等着他了。
“胡闹!这么晚了也不来上班，也不回家看看！”
江雁栖抱臂站在江祥坤身后，神色玩味地看着江祥坤冲江中屿发火。
爷爷骂了他这么多次，也该让江中屿尝尝这个滋味了。
江中屿半点神色也不改，淡淡道,“今天有事耽搁了，之前没空回去，抱歉爷爷。”
看到江中屿一副半点错意也没有的样子，江祥坤气得差点揪走花白的胡子，一拍桌子怒吼：“我看你是被哪个男人迷惑了吧！你到底想不想继承我江家！”
江中屿终于拿正眼看正怒火冲天的老人：“我不想。没有被诱惑。”
江祥坤一下子哑火了，他抬高声音不敢置信：“你不想继承江家？”
江雁栖听到这一句话也错愕了，瞪大眼睛望向江中屿。
江中屿好像在陈诉什么日常的报告，他吐字清晰，慢吞吞地说，“我不想继承江家，谢谢爷爷。”
“是因为你那个没什么出息的父亲？但是他到底是你爸！江家栽培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白白给周家送枕头的！没有我江家的合作扶持，周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强势？”
江祥坤愤怒嘶哑的吼声围绕在会议室里。江中屿依旧神情不改，连眉头都不动一下，“爷爷，周江两家合作是互利互惠的。江家也从周家获利了很多，没有周家也没有如今的江家。对于损害江家利益的事情，想必你也不会真的做吧。”
江祥坤气恼地一挥手，身后的助理立刻把文件递上去，他把文件狠狠甩到桌上，纸张与桌面发生剧烈碰撞，谁也不服谁，相继爆发出“啪啪”的巨响。
“这是合作解约书。周家算什么，我江家产业遍布全国，你真以为我江家缺你一个继承人？雁栖，走了！”
江祥坤愤怒地拄着拐杖离开，江雁栖跟在他身后，神色晦暗地看了江中屿一眼。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江中屿会放弃这么大一个江家？
狼会亲手放走已经近在眼前的猎物吗？
一旁的方池州好像早有预料，规矩地递上文件：“江总，这是周江两家所有合作产业项目，已经理清了。”
江中屿接过，“把最近公司产业重心逐渐转到对外市场。江氏主产业根基在国内，要想强过它，必须拓展更大的市场。准备开会吧。”
方池州一愣，“你该不会是想……”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中屿讽刺地翻着手中厚厚一沓白纸，心想。
他要夺走江祈岸花天酒地最后的资本。
吞并江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