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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逅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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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去逅阁?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江中屿看着徐向晚匆匆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林辞低垂着眼眸,坚定道,“嗯,我要去。”
江中屿眉毛拧成一团,纠结片刻说,“那我陪你去。”他认真地强调,“你千万不能一个人去,我明天来接你。”
逅阁是江家名下的产业之一,算是经营得比较成功的一家饭店。说是饭店,其实里面的设施与酒吧没差多少,因此引起很多年轻人的追捧。
也吸引来很多地下交易。
第二晚,林辞如约来到了逅阁。早就等在门口的徐向晚没想到江中屿也会跟着来,顿时愣住了,手心里暗暗开始冒汗。
“那个……”徐向晚朝江中屿努努嘴,“这位也要跟着我们去吗?”
江中屿抢在林辞前面说:“怎么,家属不能跟着去吗?”
林辞一听,耳尖悄悄开始发热,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清咳了一声,“不用理他。”
徐向晚感受到江中屿别有深意的目光,心怦怦跳得更快了。他知道一时半会没法甩开江中屿,只好硬着头皮带林辞进了一个包房。
包房内,江雁栖正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目光虚虚地漂浮在半空中。门一开,他的目光便找到了聚焦的地方。
“今晚看来很热闹呢。”他用懒洋洋的腔调拖长尾音,头倚在沙发靠背上,往林辞的方向转了过去,银灰色的发丝在黑色沙发皮上很亮眼。
被江雁栖调笑的目光注视着,林辞感到很不舒服,他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走,被徐向晚一把攥住,“林辞,抱歉啊,我刚刚才收到消息,今晚因为叶老师突然有事情,我们的聚会改期了。”
说着,他四处张望,作出惊讶的表情,“原本我们的包房定在这一间的,看来被其他人订走了。”
因为心虚,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夸张了语气中惊讶的成分。
紧接着,江雁栖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视线却是落在江中屿身上,“哥,真没想到你能赏光来我们的聚会呢。”
他高举酒杯,嘴角轻慢地挑开,侧身对包房里的人喊,“还不过来欢迎我哥?”
包房内大多是和江雁栖一样的富二代,对江中屿这类精英总是带着一丝敬意,如今见江中屿也掉进他们的“泥潭”里,距离感消散了不少。
经过江雁栖这一煽动,包房内瞬间哄笑起来。江中屿握住林辞的手,冷着脸在门边的位置坐下。
林辞不安地挣扎了一下,指尖在他的掌心挠了挠。江中屿反而握得更紧,“还要谢谢你的邀请。”他一字一句地对江雁栖说。
有人见状用胳膊悄悄拐了下江雁栖,“喂,你怎么把你哥骗来的?”
江雁栖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我可没骗他,是他自己要来的。”
这边,林辞听闻徐向晚的解释后,只道,“没关系。”他眉眼冷恹,再度站起身来想离开。
这次是江雁栖拦住了他。“美人来者是客,不喝几杯怎能走呢。”他抓过旁边的酒瓶倒了杯酒,手却悄悄在杯口边缘打磨了一圈,指缝间洒下粉末。匀了匀杯中酒,他笑着把酒杯递给林辞。
林辞三次被阻,厌烦到了极点,伸手就想接过,想快点解决掉这个麻烦离开。
好吵。他绷直嘴角,手伸到一半却被江中屿一把揽住。
江中屿沉声说,“他不喝酒,我喝。”
江雁栖闻言更兴奋了,直接开了瓶红酒,“哥,这可是上百万的酒啊,可别暴殄天物。”
江中屿一言不发,拿起酒瓶仰头就喝,红酒从他唇边蜿蜒而下,整个人与包房里的氛围和谐起来,疯狂也失序。
此时,角落里的徐向晚收到了江雁栖的微信。
“让他喝加料酒。加十万。”
徐向晚一怔,看着不远处林辞漠然纯澈的眸子,忽的忐忑起来。
江雁栖银灰色的发丝在不断变换着颜色的灯光下,像是无垠的雪遇上浓烈的霞,天使把自己交付到污秽的人间,变成人类口中的恶魔。他噙笑望着徐向晚。
兔子不听话,狡狐就会潜伏着一举击杀。
徐向晚打了个寒战,咬紧牙关起身从江雁栖身边擦肩而过,摊开手偷偷接住江雁栖给的料,随手选了一杯酒撒进去。
“同学一场,很抱歉让你白走一趟,敬你一杯。”
他朝着林辞举杯说道,握着酒杯的手还在颤抖。
林辞静静地打量了一下他,突然开口说,“既然是敬酒,那不应该敬酒的人先喝吗。”
徐向晚闻言,瞳孔猛缩,在极度慌张下,心一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辞看着他喝完,才优雅地端起高脚杯,倒了半杯红酒,朝他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他看着林辞吞咽滚动的喉结,没来由更心慌了。
林辞的确看出江雁栖的企图,也看到徐向晚的小动作了。到处乱转就是不向着他的眼珠,起起伏伏的胸膛,骤然加重的呼气声,嘴唇被咬得泛白,倒酒的时候故意停顿好一会,指尖漏出纷纷扬扬的小粉末,在各种颜色的灯光照耀下如同一场混杂着云中灰尘的雪。
而江雁栖,一开始就对他的到来不意外,举手投足像是早就调设好的程序,看似随性放荡又露骨,实际上已经把陷阱呈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看,这是我为你挖的坑,快跳吧。
林辞是躲过了一个。但是他不会想到,江雁栖买通了侍者,在他周围摆放的一圈酒杯里都加了料。
药效很快发作了。林辞突感潮热,眼前开始迷蒙了起来,像黑白电视机充满颗粒的画面。
看到面带红晕的林辞,江雁栖知道是时候了,笑着朝林辞走来,假装关切地问他,“美人,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休息吧……”半途被一只手狠狠推开。
江中屿粗粗喘着气,狠狠瞪了江雁栖一眼,“明天找你算账。”
然后就走过去用大衣包裹起林辞,抱起他大步推门而去。
江雁栖被推倒在地也不恼,饶有趣味地想,原来他处处完美的堂哥喜欢男人的时候是这样一幅样子,不知道家里长辈看了会怎样。
“江哥,怎么还坐在地上啊,过来玩啊------"
“来来来,继续继续,谁小谁就后挑美人哈哈哈哈!”
“马哥讨厌,我才不任你挑呢!”
江雁栖看着怀抱美女,喝的醉醺醺的一堆二世祖们在乱喊乱叫,一时间失去了兴趣。他起身出门,扭头抛下一句“你们好好玩,今晚都算我们”,把门用力甩上,隔绝了里面愈加大声的嬉闹声。
他走向洗手间,对着镜子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与他堂哥有几分像的俊逸脸庞,或许是喝了酒的大脑昏沉,不禁陷入回忆中。
小时候他还是很喜欢跟在他哥后头跑的,江家小辈里面他最喜欢的便是他堂哥。因为堂哥很聪明,好像什么都会,他特别崇拜。虽然江中屿每次都对他很不耐烦,但是还是会帮他拼好他很久都拼不成功的汽车模型,也会随着他拽,和他去江家大宅小树林里建树屋。
汽车模型拼好了被当成宝贝摆在书桌的中央,后来却被他的母亲亲手摔碎,零件迸溅开来,很多磕掉了角折弯了杆,胶水和泪水都没法拼凑回来了。
从小树屋的门往外看去,可以见到花园里的鲜花哪些早早就绽放,哪些迟迟含羞着花苞,绿茵草坪上到处藏着水珠,皲裂的树皮与苍翠的叶片,耳边的蝉鸣一声比一声热烈。后来在母亲的一声令下,随着老树粗壮枝干与树墩分离,树屋也随之轰然倒下,变成一地杂乱的木块。
母亲常常和他说。他不如江中屿哪一点哪一点,说他要争气赢过江中屿,接任江家,完成妈妈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努力了啊,但还是在母亲眼里,怎么样都比不过江中屿。母亲因此失望,暴怒,责骂,他的信仰如同破碎的模型和坍塌的树屋,越长大,越变质。
他可以做好孩子,但是他做不到母亲口中那个比江中屿还要完美的孩子。
仗着跟爷爷更亲近,他开始经常抢江中屿的东西。因为抢到了母亲会夸他做得好。爷爷想给江中屿的东西,他就去缠着爷爷撒娇,拿到了之后在江中屿面前炫耀,哪怕江中屿根本不屑于理他。
他的成就感与骄傲在这一件件抢来的事物中构造出来。
独独高考成绩,他抢不来。他没有江中屿考得好,爷爷很高兴地奖励江中屿,却没怎么理会他。母亲把他彻头彻尾骂了一顿,说他废物,说花了那么多钱谁也比不过。
江雁栖低着头乖乖听着母亲的谩骂,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母亲骂了他这么多年,索性就变成她口中的废物吧,省得骂了。
江雁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心想这次如果抢了江中屿看上的人,是不是会引起江中屿很大的反应?
这次该理他了吧。
突然一声软腻的呻吟打断了他的思绪。江雁栖回头一看,徐向晚潮红着脸从厕所隔间走了出来,眼睫沾了泪珠,要掉不掉地险险挂着,嘴唇翕动着,红润而诱人。
江雁栖一下子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江中屿抱着林辞直接让司机开回公寓。他用强悍的自制力压过体内的欲望,看着怀里的林辞,半睁着眼,嘴微张吐着热气,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头发,平时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熟透了,媚人而不自知。江中屿忽然感觉控制不住自己了,林辞这个样子,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到了公寓,他抱着林辞狂奔去洗手间,直接打开冷水喷洒而下。借着冷水他终于得以短暂地冷静了一下。
林辞紧紧靠在他怀里,腿软地险些站不住。林辞觉得好像有股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无处安放,就在他感觉自己像条暴晒在海滩搁浅的鱼,快要里外熟透了的时候,一股清凉唤起了他些许清明。他清喘着,眼前是一片水雾看不清,在周围都清凉之下,他感觉到自己倚靠在一处格外灼热的地方。接着一双滚烫的手轻碰起他的脸,一道灼热的视线在对着他。是谁,林辞竭力想与他对视,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轮廓,有点像……有点像当年那个追着他死缠烂打的学弟,也是一样滚烫的温度。
正想着,他听到一声飘忽的呼唤“学长……”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是有人在吻他。好像带着很深的感情,却又小心翼翼怕惊醒他,林辞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还有人会对我抱着这种深沉,名为爱的感情呢。
在凉水恣意灌浇下,江中屿终于吻到了他从青春时见之惊鸿,现在仍爱之如狂的人。
他心底神圣的太阳。他愿作后羿,日夜追逐,不死不休。
一如他们的青春。冰凉又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