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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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孩子吧，和那个深爱着的人唯一的孩子。
周泛月回抱了抱那个瘦小的身躯。
她在无数个对月流泪的夜晚付尽了爱意，恐怕留不出什么给她的孩子了，痛苦到极致就是心死，哀莫大于心死，她眼底一片平寂。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坚持不下去了。”
江中屿赫然听到母亲久违地喊他，他本该欣喜的，但是却被母亲身上不住蔓延出来的绝望渲染，他懵懂而害怕地攥紧母亲的衣领，“是爸爸打疼你了吗，你等等我，等我长大，我一定帮你打回去，保护你……”
周泛月耳边翁鸣不止，江祈岸那句漠然的“你不配提她”从远及近再从近及远，像水波来回推漾般在她耳边扩散，她听不到江中屿稚嫩却坚定的话了。
周泛月一直没有放开江中屿。江中屿伏在母亲的怀抱里也不肯动，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母亲亲近过了。小孩子精力有限，五岁的江中屿扛不住疲倦沉沉睡着了。
江中屿睡着睡着感到一片冰冷，冷得渗入骨缝，掺了冰碴，他迷迷糊糊醒来想去关门，免得母亲受凉了，入目却是一地鲜红。
他转头，对上周泛月空洞无神的眼，眼眶下悬挂着一条条蜿蜒的泪痕，泪水早已滴入地上的鲜血，融为一体。那细瘦的手腕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从中奔涌而出，顺着耷落在床边的手腕，汇成一滩血泊。她的另一只手还搭在江中屿的身上，只是怀抱里再无一点温度。
江中屿一时失言，想放声尖叫却被惊惧死死扼住了喉咙，想嚎啕大哭却被心里灭顶的悲伤止住了泪水，最后他什么也没说，静静拨开母亲的手，努力放平她的身子，用手合上她的眼皮，拉过被子，把母亲盖好了，再躲进被窝，埋在母亲冰冷的怀里。有什么命令他必须在此时沉睡，安度梦乡，醒过来就能看到母亲又在温柔地对他笑了。
妈妈喜欢乖孩子，我要乖乖的，不吵醒妈妈。
这一觉去了，半生不好梦。
从此他永葆对身体里另一半血的恨意。江中屿骤然惊醒，恍觉手中的绵帕已经飘落在地，他捧着一丛乌发，正低头亲吻着，嗅着满鼻馨香。
江中屿默默把林辞的头发擦干，帮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起被子盖好，在被窝里揽住林辞。幸好，他的学长还是温暖的。
被随意丢置在一边挂在椅子上的衣服口袋中悄然飘落一张泛黄毛躁的纸条。
上面的字虽然像是匆忙写就，水笔墨汁晕染开，但其上的字迹还是勉强可辨：
414，卡罗拉的命令，儿子，爸爸妈妈爱你。
隔日，林辞在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中醒来。他眯起眼想抬手挡一挡，却发觉手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抬不起来。再抬头，就直对上江中屿的睡脸。剑眉拧起，呼吸急促，薄削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像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林辞稍稍用力推了推他，想叫醒江中屿，谁知江中屿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直接翻身把林辞压在了下面。
林辞有那么有点尴尬。江中屿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热气全都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了，两个人的身体面对面地紧紧贴在一起，江中屿的腿又压在了他的那什么……
是正常的身体反应啊啊啊！林辞脸上的温度一下子上来，偏偏江中屿还不安分地蹭了几下，林辞忍无可忍，咽了口唾沫猛地起身，把江中屿直接掀到床底下去了。
眼瞅着好大一团被甩下了床，一声啪叽后翘着几根呆毛的头慢慢抬起来，江中屿捂着鼻子迷迷瞪瞪地看他， “学长怎么了？”
林辞感觉还没反应完，为了防止火上浇油，他一言不发就把被子挡头盖住江中屿，麻利翻身滚进厕所里。
江中屿骤然眼前一黑，等被子慢慢从他头顶上滑落，他才有些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爬起来去敲厕所门，“学长，学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敲了半天也没回应，江中屿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撞开门，就听得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着气喘，黏连着些欲气的“滚”。
他愣在原地半天，脸一下红到了脖子里，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个……学长，要不要我，我来帮帮你……”
里面咬牙切齿地说，“你先解决好你自己的吧！”
江中屿低头一看，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这好像也不能只怪他，学长也有错……
林辞倚着洗手台，用纸巾细细捋过手指，不放过每一条指甲缝。抬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满面桃花，发丝间都透露出他刚干了些什么。心脏也脱离理智的控制，在为谁怦然跳动，分量十足。
林辞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手水把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梳，盯着镜子中自己幽深的眼，理智不断叫嚣，强调。
不要再靠近了，会更失控的。
本来他容许江中屿，也不是为了那点无关紧要的小情爱。
他这样深陷淤泥的人啊，怎么能占据这样光明赤诚的心呢。
得快点了。
林辞用力抹走眼睫上刚沾到的水珠，
再慢点，真的扛不住了，拒绝不了第二次了。
厕所门是上面砂制的玻璃，底下是透明的玻璃。林辞看到一个影影卓卓的身体正弓着腰靠着门口，底下是一地揉成团的纸巾。
想也不用想江中屿这死孩子干了什么。
“江中屿，你快出去！”林辞羞恼地喊，话音落下，门口那个身影立刻开始动了，有条不紊地捡起地上的纸团，踢踢踏踏地走近里面，还不忘显摆一句。
“学长，我还没好呢，你欠我一次，下次可得帮帮我。”
语气是不慌不忙的调笑，实际江中屿已经慌得一批，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目光却瞥到椅子下的纸条。
看清纸上的字后，他目光猛然一缩，冷意一下子覆上来。
耳边又响起林辞暗恼的催促，“你快出去给我带早饭！”
江中屿收好纸条，柔声道，“学长，那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他披上外套快步走到走廊，拨通了方池州的电话。
“喂，江总，……”
江中屿劈头盖脸一顿问：“当年414事件最终的详细结果是什么？”
“是……恐怖分子谢忠宇因欠下赌债过多，产生报复社会心理，携带体内炸药上飞机导致飞机炸毁。”
方池州端着咖啡的手一抖，溅出几滴到衣袖上，深褐的汁液顿时在浅棕色的布料上蔓延，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弥漫上阴影。
这是多方求证调查最终给出的结果。
“414”空难事件，当时几乎震撼全国，一架从巍州到京都的航班在起飞二十分钟后毫无预兆地爆炸，飞机直接空中解体，残骸落在巍州皇城遗址附近的山脉中，全机无一人生还。包括采风调研回来的著名历史学家林见与著名作家许常然，出差回来的白领，远去求医的一家三口，奔赴京城大学考研复试的学生，去筹备婚礼的女孩与伴娘闺蜜，本来怀揣着不一的期盼，却在同一时刻把生命交付给了苍天，人生以一场轰烈的火花收尾，只留下满地废墟的飞灰。
而灾难起因则是因为一个人。中年男子，亡命赌徒谢忠宇，只身把炸弹埋在体内逃过安检，在飞机上引爆，人机共毁。
这场巨大的灾难引起全国人民的关注与哀悼，搜寻多日无果，只留下青山里一座座空冢，独燃烟烬袅袅。
4月14号，就是林辞的生日。
江中屿闷闷地说了句：“帮我拿一张卡罗拉赌徒盛宴的请帖。”
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水洗蓝天，白云晴空，久久无言。
而电话那头的方池州听闻“卡罗拉”，杯子瞬间从手中跌落，一地的咖啡溅起发出脆响。
“方特助，没事吧？”身后的艾琳关切地问了他一声，递来纸巾。
方池州扶了扶眼镜，遮住眼底的复杂，接过纸巾道谢。
林辞在江中屿出门后才慢慢踱出来，拉开窗子散尽房间里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窗外白云悠悠如棉絮，散漫地游荡在蓝天里，湛蓝天色里晕染着阳光明媚的暖光。林辞深吸了一口，感觉吸到满腔玫瑰的清香。他难得舒畅，对于突然敲响房门的侍者，也眉目舒展地接过手中递过来的信封。
送走侍者后，林辞撕开信封，磨砂质地全黑的卡片印着行闪着暗红亮粉的字迹。
明明是来自卡罗拉一年一度赌徒盛宴的请帖。
上面却写着，诚邀林小少爷来一赏卡罗拉红玫瑰。
林辞觉得手中的卡纸格外脏污，散发着纸醉的迷醺，扰了神堂清灵。他随手一折塞进口袋，打算出门去餐厅找江中屿。
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徐向晚披着外套慌里慌张地跑出对面的房间，外套下似乎是皱巴巴的衬衫。徐向晚看到他欲言又止，神色里竟然带了哀默的忧伤和愧疚。没等林辞出声，徐向晚就攥着手机匆匆离开。
林辞有些莫名，顺着徐向晚离开的方向去，却捡到一个对着天空发呆的大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