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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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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是一个好天气，天蓝草绿，阳光明媚。修道院里来了很多人，警察、玛利亚的父母、教会的工作人员，丽兹嬷嬷尖叫着质问玛利亚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克洛伊面无表情地说，“昨晚我睡得很早，什么也不知道。”
丽兹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夏洛特嬷嬷拦住了她。
“克洛伊，你先回房间吧。”夏洛特嬷嬷怜爱地说。
毫无疑问，在发生了玛利亚逃离修道院事件以后，丽兹嬷嬷再次搜查了女孩们的房间，女孩们挤挤挨挨地坐在礼堂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被审判。
克洛伊漫不经心地翻开一本圣经，“Ave Maria, gratia plena……（万福玛利亚，你充满盛宠……）”
啪，克洛伊用力把书合了起来，坐在她身旁的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畏惧地看了她一眼。
与此同时，丽兹嬷嬷大步地走进了礼堂，用力地把搜查到的情书、化妆品和带蕾丝边的内衣摔在地上，愤怒地叫嚷着:“你们这些亵渎上帝的小贱蹄子，瞧瞧，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你们自甘堕落，与魔鬼为伍，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克洛伊看着她包裹着头巾，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忽然想到，“丽兹嬷嬷的头好像一个红菜根。”于是她险些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几个女孩面如死灰地站了起来，她们被罚关禁闭三天，连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得在禁闭室里完成。克洛伊漠然地听着丽兹嬷嬷教导女孩们要遵守教义、洁身自好，然后起身跟随人流离开礼堂。
在跨出礼堂大门的那一刻，克洛伊似有所感地回头，夏洛特嬷嬷正一脸忧虑地看着她。阳光透过穹顶的五彩玻璃落在夏洛特嬷嬷的身上，模糊了她的轮廓。克洛伊咧嘴向她笑了笑，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克洛伊回到自己房间，蹲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用一把铁勺撬起了一块木板，存放在木板间隙里的物品完好无损——几封信，半瓶酒，半盒巧克力，一块绣有玛利亚名字的蕾丝手帕。
克洛伊把信件和酒瓶拿了出来，把木板放回原位，又检查了一下放在枕套里的从每天饭后甜点里省下来的糖果。果然，糖果被收走了，克洛伊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不能什么都让人找到，也不能让人什么都找不到，这是克洛伊在与嬷嬷们斗智斗勇了九年以后得出的人生经验。
这天夜里，克洛伊躺在床上，猛灌了自己一口酒，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读信。这些信件都是罗伊写给玛利亚的情书，玛利亚走得匆忙，有的东西没能带走。
按理来说，阅读别人的信件是极其无礼的事情，“但我是玛利亚最好的朋友，还帮她保守了秘密，玛利亚不会怪我的。”克洛伊愉快地想。
“亲爱的玛利亚，你是我的□□，欲望之火……”是罗伊写给玛利亚的情书，无聊，下一封。“玛利亚，我的挚爱，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哦，上帝啊，这是九岁的女孩可以看的东西吗？下一封。
“亲爱的玛利亚，你总是问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必须告诉你，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得要危险，也比你想象得要有趣。我曾经游历欧洲各国……”嗯，是罗伊的游记，可以看看。
“我曾经游历过欧洲各国，在法国南部有一座古老的城市叫做阿尔比，这座城市市中心的传统建筑是用当地特产的红砖建成的，所以阿尔比又被称为‘红色之城’。阿尔比教堂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外墙是用红砖砌成的，教堂的穹顶和墙壁却大量使用了天蓝色的颜料进行装饰，那些用绿松石和青金石制成的蓝色颜料异常鲜艳明媚，就像玛利亚的眼睛……”又来了，热恋中的小情侣可真烦人。
克洛伊强忍着肉麻继续读信，“阿尔比教堂有一座音色极美的管风琴，当这座管风琴奏响的时候，几十英尺外的地方都能听到音乐声，就像是天使从云端降临在你耳边歌唱……在里斯本港口有一家酒馆，每一个在里斯本停靠过的水手都对它念念不忘，因为这家酒馆有全世界最好的波尔图酒和全世界最棒的脱衣舞娘……”
渐渐地，克洛伊被信里描述的世界吸引住了，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也要穿黑色长袍吗？他们也要每天做祷告吗？
克洛伊把信件和酒瓶换个地方藏了起来，她歪着头想了想，又把地板撬了起来，把手帕夹在了圣经里。克洛伊预感，丽兹嬷嬷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的。
第二天一早，丽兹嬷嬷就高傲地宣布，克洛伊有了一个新室友，是个叫做海莉的姑娘。她有一双水汪汪的棕色大眼睛，同颜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古板的发髻，怯生生地向克洛伊打招呼，克洛伊也微笑着向她问好。
丽兹嬷嬷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克洛伊趴在床上，看着海莉忙碌地收拾着自己的书籍和衣物，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撬开了一块地板。
她仰着头对目瞪口呆的海莉说:“我把我的巧克力藏在这里了，你也可以把你的违禁品放在里面。”
海莉急急忙忙地说:“我没有违禁品。克洛伊，你不应该光脚踩在地上，嬷嬷说这是不端庄的行为。”
克洛伊无所谓地点点头，再次回到床上，她需要一个回笼觉，宿醉让她头疼欲裂。
丽兹嬷嬷不喜欢噪音，所以吃饭时间的礼堂向来非常安静，连刀叉和盘子的碰撞声都很少，女孩们沉默地往面包上抹着花生酱。
克洛伊刚吃完一个三明治，就有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跑来对她说:“克洛伊，丽兹嬷嬷找你。”
克洛伊表示自己知道了，拿起一块面包，边走边吃。其他女孩惊讶于她不“端庄”的行为，又佩服她挑战洛丽嬷嬷的勇气。
“克洛伊，这是什么？”丽兹嬷嬷指着一盒巧克力气势汹汹地问。
“是史蒂夫先生送我的巧克力。”
丽兹嬷嬷瞬间哑火了，她支支吾吾地说:“即使是史蒂夫先生送的也不可以，嗯，修道院里的人不应该有私产。”
随即，她就对克洛伊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下午约翰神父会来给你们讲经。”
克洛伊乖巧地答应了，离开时还贴心地帮丽兹嬷嬷关上了门，她撇见门边的衣架上挂了一件格外宽大的黑袍，是神父的袍子。
这天夜里，海莉心情忐忑地向克洛伊坦白，“是嬷嬷逼我这么做的，她让我监视你。”
海莉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怪我吧，克洛伊。”
克洛伊瞧着她因紧张不安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拍了拍海莉的手背。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海莉松了一口气，邀请克洛伊和她一起做睡前祷告，克洛伊一边在日历上做着记号一边微笑着接受了她的邀请。
夏天就要来了。
7月30日，克洛伊生日当天上午，史蒂夫的厢式货车出现在了修道院门口。
克洛伊趁着大家不注意，在早餐之后就悄悄溜出了。克洛伊的私人物品早已被打包成一个小小的包裹，藏在了由她负责修剪的庭院草丛里，罗伊做的梯子也在这里。这个梯子很特别，可以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需要使用时再展开，除了有点不太稳定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木匠的。”克洛伊一边踩着梯子翻过院墙一边在心里赞叹罗伊的好手艺。
按照惯例，史蒂夫先给了丽兹嬷嬷一张支票，又拜托她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交给克洛伊。丽兹嬷嬷满脸笑容地答应了，在史蒂夫先生走后，她立刻把这份珍贵的礼物据为己有了。
“修道院里的人不应当有私产。”她为自己的贪婪找到了借口。
史蒂夫站在庭院里等了很久，他想看一眼克洛伊，和她说说话，就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可是今天克洛伊没有出现。
“她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透顶，连见我都不愿意了。”史蒂夫自嘲地想，“这样也好，免得我死了以后，她还要为我伤心。”
史蒂夫不甘心地用鞋跟敲击地面，焦躁地在原地踱步，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他不能在修道院待的太久，容易暴露行踪。
此时的克洛伊已经撬开了厢式货车的后门，抱着自己的包裹小心地躲在了一个条板箱后面。她没有罗伊做接应，需要靠史蒂夫的货车才能离开这个城镇。
“史蒂夫不可能吃住都在车上，只要他一停车离开，我就可以从车里溜出来，然后去伦敦找玛利亚。”克洛伊认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
然而她没想到，史蒂夫居然真的吃住都在车上。
“克洛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史蒂夫惊呆了，他找了一早上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货车里。
克洛伊蹲在地上，抱着行李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沉默不语。
“不行，我要把你送回修道院。”史蒂夫语气坚决，把克洛伊从地上拉了起来。
克洛伊开始撒泼，她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打滚，大喊大叫，“不，我不回修道院，那里就像是监狱一样，我死也不回去。”
“听话，克洛伊。夏洛特嬷嬷说你很聪明，是修道院里拉丁文学得最好的女孩。再过两年，她就会写推荐信让你去教会学校读书，你以后会过上很体面的生活的。”史蒂夫疲倦地说。
克洛伊站了起来，用饱含怒火的眼睛瞪着史蒂夫，“如果你说的体面是指像嬷嬷们一样穿着黑袍，压抑人类应有的正常情感，像木偶一样活着，那这种体面我宁可不要！”
克洛伊拧着纤细的眉头，疑惑不解地问:“既然你不是我的父亲，又为什么要在乎我未来的生活？”
史蒂夫惭愧地低着头，他无法直视克洛伊那双与她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哼，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克洛伊冷哼一声，拎着包裹自顾自地走了。
夏风轻柔地吻着克洛伊的额头和脸颊，勾起一缕黑色的长发，又俏皮地放下。克洛伊在泥泞的乡村公路上艰难地跋涉，午后的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睛，晶莹的汗水顺着秀气的面庞滑下，再从小巧的下巴滴落。在克洛伊几乎要被毒辣的太阳晒到晕倒时，一辆厢式货车停在了她身旁。
“上车！”史蒂夫使劲地按着喇叭。
“去哪？”克洛伊倔强地抿着唇。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