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盼舒窈》微风包子

3、第三章

　　杨舒窈十七岁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在自己面前相敬如宾的父母，有一天会告诉自己离婚的决定。
　　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个紧要关头，难道他们不能再多等些日子吗。
　　白天结束市里的模拟考，晚上下了晚自习的杨舒窈回到家中，面对的是要和她谈一谈的父母。
　　母亲郑婉君和父亲杨岳国已经于当天办好离婚协议一干事宜，仅剩通知自己这一项。
　　郑婉君告诉她，自己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但是每一天都被柴米油盐的日子磨的没有光彩。
　　她的父亲杨岳国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禁锢了郑婉君二十年，让她被限制在这个家的琐事里，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没有自己的社交，没有自己的事业，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父女俩打转。
　　郑婉君悄悄找了份工作，在景区当起兼职讲解员，但是最近却被杨岳国发现，要求她马上辞职。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么来了。
　　当然，这一晚对杨舒窈的等待，两人已经从愤怒、争吵回归平静。这个结局好似双方都已接受，剩下的只是如何告诉自己女儿。
　　杨舒窈却无法接受，毕竟这一切太突然了。她质问他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分开，为什么要告诉她，质问郑婉君既然忍了二十年，为什么不能继续忍下去。
　　这些问题换到今日，杨舒窈一定不会问出口，因为她已经理解了自己母亲，理解了一个女性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独立的经济来源、独立的社交圈子的重要性。
　　但是十七岁的杨舒窈不理解，高考的压力摆在眼前，经不得一点其他的变故刺激。
　　杨舒窈把家里的大门摔得叮当响，一股脑就往街上走去，好像只要逃离了这个家，这个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是杨舒窈人生第一次喝酒，喝的啤酒，就在花鼓小学的门口的烧烤摊上。
　　青少年的时期的压力是纯粹而直接的，发泄也在一瞬间。不知道是怎么踉跄起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隔壁桌的客人。
　　南方的夏天总是来得早，空气中弥漫着灼灼热气，隐约记得是几个刺着纹身的混混向他围过来。
　　“高中生啊，小妹妹不读书来喝酒啊。”
　　“既然撞到了，就一起喝啊”
　　……
　　有人拉她的手，她一把甩开，又甩到了谁的脸上。声音大了起来。

　　那一年梁清远刚上大三，作为F大计算机系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本科的他就早早参与了导师的课题，与一群研究生院的学长正准备那年高校的创投大赛。
　　课题以智慧交通为主题，导师联系了S市的相关市政机构的领导进行背景调研，从S市考入F大的梁清远自然回到S市协助进行相关工作。
　　那天晚上路过在花鼓小学门口烧烤摊的梁清远，刚结束一天的走访调研。从小并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但那晚或许是因为天气有点闷热？或许是因为烧烤摊的香味刺激了感官？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原因，梁清远在杨舒窈与一群混子的拉扯中，一把架起杨舒窈就走，也没忘了把那点酒钱付了。
　　等杨舒窈有一丝清醒，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被扔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梁清远坐在她对面，笔记本电脑放在双腿上，并没有刻意照顾她，只是在等她醒来。
　　“醒了？家在哪，送你回去。”梁清远合上电脑站起来。
　　青春期的少女总是爱面子，即便是面对帮了自己的人，只觉得被别人目睹了自己的糗事：“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梁清远并不接话，冷冷看着她。
　　身边诺基亚响个不停，是郑婉君，未接来电十九个。
　　杨舒窈起身还有一阵头晕，稍微站定后向公园出口走去，梁清远也不多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前面就是杨舒窈家的楼，她转身看向梁清远：“今天谢谢你。”
　　梁清远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十点四十八分。“下次不要一个人在外喝酒，不安全。”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梁清远认真看了杨舒窈一眼，或许就是这一眼让多年之后的他，还能认出这张脸。
　　看杨舒窈飞快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梁清远才招手拦了一步的士离开。
　　那天晚上杨舒窈也记住了他，冷漠的表情，但又意气风发，好像多么了不起似的。
　　青春期的高中生最烦这些已经毕业的人，其实多少是因为羡慕吧，他们已经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个大考，踏上属于自己人生的征程。

　　小龙虾的味道刺激着杨舒窈的感官，对于梁清远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她的脑子突然清醒。他是不是也认出她了？这多少有点故意了吧。
　　“你是不是……”杨舒窈有点迟疑。
　　“是不是什么？”梁清远已戴好手套，拿起一只小龙虾放入她的碗中。
　　“故意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是故意的，梁清远承认。高校联盟赛工作组采购奖品，他本不需过问。但是还是打了个电话问了，并且让他们把杨舒窈的球拍送来。他没想到还有下午这“巧遇”，不然也不会特意再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这多半是出于对她的好奇，想看看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上次见面匆忙，自己又喝多了。留了微信，发什么都觉得唐突。
　　“如果想和你多见一面是故意，那你可以这么认为。”梁清远替她打开可乐的拉环，推给杨舒窈。
　　“多见一面……为什么？”
　　“大概因为，你欠我一顿酒吧。”梁清远微笑。
　　果然！
　　杨舒窈此刻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那晚心绪混乱，回了家还挨了一顿郑婉君的批评。等她想起酒钱的事情，已经是第二天了。
　　加上今天这接机，这得还两顿了吧。人家这么提醒，自己现在才发现，还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杨舒窈觉得自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型。
　　二十八岁的杨舒窈已经不是十七岁的杨舒窈，此刻她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迟来的“害臊”真是让人头疼。
　　杨舒窈声音都热情了起来：“梁总您多吃点，不够再咱们加菜。”
　　梁清远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敢情她以为自己真是为了吃回一顿，当下都有点无语。
　　“叫杨小姐多少有点生疏，叫你舒窈吧。”
　　“额……看梁总方便。”
　　“清远。”
　　“什么？”
　　“叫清远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
　　杨舒窈埋头吃起小龙虾来，看梁清远慢条斯理的样子，想必这个大老总很少吃路边摊吧。
　　但是梁清远其实是路边摊的常客了，刚创业那会儿，经常做项目到深夜，和一起创业的同学烧烤、火锅胡乱吃一顿，晚饭和宵夜一起解决。
　　小龙虾虽然不是心头好，但是也没少吃，真论剥虾速度怕是不比杨舒窈慢。只是看杨舒窈一副认真吃虾装作很忙的样子，就有点好笑。
　　杨舒窈快速结束战斗，把干面放入汤汁里搅拌，郑重其事地给梁清远呈上一碗：“还要再加点什么菜吗？”
　　“没吃饱？”梁清远吃小龙虾的配菜土豆问。
　　“……”，杨舒窈是还能再吃，小龙虾是她的最爱，她自己就能吃完这两大盆。但是这年头小龙虾可是金贵，想到买单的是自己，就还是能省点就省点了吧，“我饱了，这不是怕你没吃饱吗。”
　　梁清远确实是饱了，吃配菜吃饱了。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梁清远起身，看杨舒窈准备招手叫服务员，“我付过了。”
　　“什么时候？”杨舒窈惊讶，没看他离开过啊。
　　梁清远用食指在桌角的二维码上点了点，帮杨舒窈拉开旁边挡路的椅子。

　　又坐上熟悉的副驾，一回生三回总熟了。杨舒窈把手机导航打卡，输入自己的小区，递给梁清远。
　　和光公寓，梁清远看了一眼。输入车载导航，全程预计时长十八分钟。
　　倒是离得不远。这个公寓是杨舒窈自己付的首付，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好处是离花鼓路近，方便不时回去看看郑婉君顺便蹭饭。
　　“我喜欢吃粤菜。”梁清远看着杨舒窈，同时扣上安全带，“如果你要请我吃饭的话。”
　　杨舒窈觉得自己的接话能力从来没有这么差过，真想把手机AI语音打开替自己回答。
　　已经过了高峰期，一路顺畅，十五分钟就到了和光公寓。
　　杨舒窈为了真诚的表达自己的谢意，站在路边，双手交握，一脸真诚：“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路上开慢点。”
　　“好。”时间确实不早了，不过梁清远还得先回公司一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开车离开了。

　　今天一天的内容过于饱满，杨舒窈觉得自己要用点时间消化一下。睡前打开公司邮箱，收到来自邓筠的邮件。
　　关于团队这次的专题，是杨舒窈拜托公关团队负责人邓筠的联系的。邓筠是和杨舒窈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当时同时新人的她，看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以为是个女生，没想到是个精神小伙。
　　眼下差一份与S市信息委合作的科技公司名单，所以这周一直在等邓筠发来。
　　打开附件，是一个excel表单，有三家公司。
　　诚宇信息、南方电子、长风科技。
　　长风科技？杨舒窈这下只觉得，S市真小，看来求人的时候到了。刚才梁清远说喜欢吃……粤菜？
　　这下自己用不着邓筠，或许就能刷下这张脸了。不管怎么说，团队KPI最重要，毕竟新媒体这个赛道，爆款天天有，只看谁长久。
　　说着就接到邓筠的电话。
　　“舒窈，收到邮件了吗。我跟你说，我从信息委拿到了这三家公司联系人的电话，下周可能要挨个拜访一下。南方电子我倒是还挺熟，但是诚宇和长风确实没有打过交道。”电话那头邓筠的声音有点急切。
　　杨舒窈答道：“长风……我应该能搞定。”
　　电话那头的邓筠有点诧异：“你跟长风科技的高层认识？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也是刚认识，杨舒窈心想。
　　“那也挺好，那咱们分头联系吧，先拜访一下，你们团队同步把采访提纲也做一下。内容策划做了吗？”邓筠接着问。
　　“嗯，今天开会布置了。”
　　“除了这次和信息委合作的专题，也可以顺便看看是否和这三家公司有其他合作的可能性，这要是能拿下，那今年就可以提前过年了。”邓筠还挺有信心。
　　杨舒窈想起梁清远说的话，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长风也有宣推的需求……于是接上邓筠的话：“是可以挖掘一下，说不定是个契机。”
　　又和邓筠聊了会儿其他工作，杨舒窈结束通过，准备躺下。
　　这或许是天意让我今年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呢，入睡前杨舒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