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青石苔藓

6、无家可归

　　太阳渐渐升起，照进孤单人的世界，照亮了小小屋子的一个角落，本应该有人的床上却已经空空如也，房间被打扫的整整齐齐，衣柜大敞着，里面零零散散的几件衣服，像是很多年前买的，被洗得微微泛白，掉了颜色。
　　段七打开房门，客厅已经看不见段老四的身影，唯有地上的酒瓶昭示着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茶几上，一张合家福照片和沾满胶布的破碎木制相框十分显眼，段七看了一眼上面染上的血色微微出神，这是杨青死的那天砸碎的，当时，段七并没有把它捡起来。
　　为什么人只有在经历不可挽回的后果后才懂得珍惜？
　　段七拿着信和钥匙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放在了茶几上，照片的旁边，就这样吧，这个家算是结束了。
　　背上收拾好的单肩包，段七走出了家门，最后看了一眼陪伴自己十几年的自行车，段七徒步走向了学校。
　　阳光洒落大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和这个住了十几年的贫民区渐行渐远。
　　路上，段七想了很多，最主要的还是经济问题，鞍阳中学成绩好待遇很高，学费全免，还有补贴和奖学金。补贴每学期两千，奖学金每学期一千五，这个学期的补贴还剩五百，奖学金学期末发。每周末放假两天，可以去打零时工，攒大学的学费。
　　不知不觉，已经能看到学校的大门，零星几个早起的学生，旁边保安所的人已经起来，坐的端正。
　　段七迎着太阳光走进了学校。
　　早上十一点钟，段老四终于从幸福的美梦中醒来，环顾四周，十分巨大的落差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打开房门，段老四抱着骨灰盒坐到了沙发上，正准备摸合家福照片的手停住了，拿起了旁边的信，打开上述：
　　爸，最后一次喊你爸。
　　妈死了，我对这个家的羁绊也没了，妈在逼着我离开...妈的骨灰就给你了，你可以忘记我，但是你不能忘记这个一直为你的女人..你的后悔，别弥补在我身上，你消失是对我最好的情况。你应该重组家庭，在正道上完成自己的理想。
　　就此，我们最好不再见。
　　段七

　　一滴泪痕滑落，滴在有些褶皱的纸上，段老四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应该重新开始了。
　　徐阳熙踩着上课的铃声进了教室，桃花眼里带着笑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小同桌坐姿端正的在刷题。
　　“同桌，吃饭了嘛。”徐阳熙举起自己手里的包子，朝段七的方向递了递。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段七，早饭还没吃，但是无功不受禄，所以段七拒绝了。
　　徐阳熙一脸失望，默默地把自己咬了一口的包子扔进了抽屉里。
　　果然啊，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谁都懂，那道德绑架呢？徐阳熙在脑海里计划着一出大戏，还没打一个大框架就被一个粉笔头砸中了脑袋。
　　“徐阳熙！低着头干什么？拿出数学书！数学！”张烨拿着数学书敲在讲台上，粉笔灰落得前排同学满身。
　　徐阳熙摆正自己的姿势，拿出数学书，一脸乖乖小孩认真听讲的姿态。为人处世嘛，给面子这件事徐阳熙可谓是十分拿手。
　　只见张烨以肉眼可见的缓和了态度，咳了两声便拿起粉笔开始讲课。
　　从始至终段七都没有抬起过头，昨天一天时间，段七已经习惯身边这个人的吵闹，当然没有的话，段七更喜欢。
　　一整节数学课，徐阳熙便见着自己的同桌看完了高二数学的知识点，刷完了高一数学重点练习题，而自己桌子上依旧还是那本数学书，书上一个字也没动。
　　这么拼会不会用脑过度？徐阳熙见过学习努力地，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下课铃在徐阳熙震惊中响起，这一次徐阳熙并没有立马起来找杨雀他们玩，而是坐在椅子上来回晃动，开始找话题。
　　“同桌，我叫你小七怎么样？”徐阳熙笑嘻嘻的，看见段七拿笔的手顿了一下，心道，有戏。
　　段七有点愣神，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不怎么样。”段七还是回答了，他实在不太会拒绝，特别在这个称呼面前。
　　徐阳熙也是一个人精，立马就感受到了段七话语中的妥协，趁热打铁，一直喊到了上课才堪堪停下，期间段七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写题的速度慢慢的降了下来，也会应上两句。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之乎者也的满天飞，语文老师还什么喜欢用文言文的句子来引用在课堂上，这对于学霸来说是享受，对徐阳熙来说那就是另一种方式的上刑。
　　“小七，白话文本来就是一个伟大的发明，为什么还要考古啊？折磨啊。”徐阳熙趴在桌子上有些恹恹的，看着语文书像是见了恶魔，整张脸都皱了。
　　“小七，你为什么读书啊？读书能改变什么？”
　　“小七，你知道A城的夜市吗，可热闹了，来往都是人，就是有点冷。”
　　“小七，你喝过酒嘛，很辣，一点.....也...不好..喝。”
　　徐阳熙慢慢闭上了眼，只剩下几句呢喃。
　　段七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听到一句话，低头看书的脸也慢慢的抬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睡的安稳的某人，又慢慢的低下了头，彻底的进入了学习状态。
　　段七喝过酒，被段老四灌的，他也觉得不好喝。
　　语文老师十分佛系，每次她的课上总是趴下一大堆，习惯成了自然。在下课铃响起后，她对剩下几个清醒的人点了点头，示意下课，便走出了教室。
　　第二节课下课有一个大课间的时间，段七等了一会才起身离开了教室，在走廊上看见了张烨进入了办公室。第二节课，张烨在五班上课，拖堂拖到现在也不足为奇。
　　段七敲了下办公室的门，喊了声报告便走了进去。
　　“张老师，我想办理入住学校的手续。”段七语气平平，没有任何起伏，话语中依旧有着以前的礼貌。
　　“好，这些表你填一下。”张烨像也没想便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信息表和入住表格。
　　开学第一学期，张烨作为班主任，早就了解了班里这位学霸的家庭情况，当时张烨就向段七提过入住学校，这样能更好的保证这位学霸学习成绩的稳定性，可这个建议被段七拒绝了，理由也情有可原，张烨便把表格放在了柜子里，一直没有动过。
　　“谢谢。”段七接过表格一一填写，很快，像是早就思考过了。
　　张烨接过填好的表格，大概扫了一眼，在住校原因一项停住了，只见上面写着：无家可归。
　　表上改好了章，张烨递给了段七一张入住条和一个钥匙。
　　“细节你上学期应该都了解过了，生活用品什么的你不用管，好好学习，回去吧。”张烨把表放回抽屉里，面色平常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