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多远都要在一起 ...
-
公元2171年，距离世界上最后一个自然人死亡还有一个小时，全息报纸上新闻记者乱动的五官正在努力表达着他的情绪。
挤眉弄眼，浮夸另类的瞪眼，眼角抽动着挤出一滴泪水，清脆一声滴落地上，他好似对此万分悲痛感叹。
报纸间淡蓝的微光投射在陈暮清冷漠然的瞳孔中，光影中浮现她的神情，无喜无悲。
不知她想了多久，目光停留在地上记者奋力落下的液体，那焦黄粘稠的质感让人很难相信那是泪腺分泌出的生理盐水。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那确确实实是泪水，尽管是由人体中产出，原材料却是器械汽油，在很久以前发明者的本意是为了人体机械的顺滑，避免故障造成运转卡顿。
所以汽油渐渐取代了泪腺的位置，那是继心脏后第二个机械化的器官。
曾经的人们感觉那并不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不过是再也无法落泪罢了，知道现在才恍惚间意识到，他们失去的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陈暮思绪飘远，她在大学“自然人研究学”选修课的经历如电影般一帧帧闪过，教授李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喜极而泣，悲痛欲绝，哭笑不得，黯然落泪等等古成语描写了自然人哭泣时的一系列情绪，十分复杂让人难以感同深受。”
“为什么一滴泪水能够囊括如此汹涌澎湃的情感，是否全然取决与儿茶酚胺亦或者其他，研究还在继续。”
教授李的眼泛着青白，在灯光下反射冰冷，高分子合金制成的眼瞳注视着屏幕前的全息人影，陈暮看着她，有些出神。
她在想，难道仅仅是因为化学物质的牵引吗？
自己为什么注射进数十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都没有感受到那样的心情。
二十年来，波澜不惊度过前半生的陈暮突兀的有些陌生的恍惚，不知所谓，不明所以。
房间角落中，她从古玩市场讨来的旧时收音机开始滋滋电流声，失真的女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欢迎收听”的字眼。
除此之外，四周很安静，是陈暮最为习惯的绝对零噪音，连心脏起搏声都显得格外响亮。
“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是来自禹城张先生，点给女朋友秦女士的《多远都要在一起》，留言：在南方的你还好吗？还记得你曾经喜欢的一句古诗“海上明月共潮生”，当时我笑着说你小古人，你嘟着嘴生气离开了。
那晚的月亮似今夜一般明亮，而此刻远在北方的我很想你，作为理科生的我说不出那样优雅的话语，只能承认了那时的我实在是嫉妒你。
我什么诗都想不出来，文绉绉的话想了半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还是放弃了，恐怕现在你正在嗤嗤嘲笑我吧，没关系。
因为只要让你明白我爱你就足够了。”
平静的女声温柔的念完留言，播放了那首古人点的歌，短暂静默后轻柔伤感的钢琴奏响，似一列驶向海岸线对面的列车，伴随着海风奔向恋人思念的远方。
陈暮无声的倾听着，环住膝盖将头埋在其间，心跳随着节奏一点一点拍打胸膛。
明明不是她最喜欢的零噪音，明明收音机的歌声那般大，明明是她不熟悉的过往，为何她此刻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
穿越了百年的歌声还在继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世纪那样遥远的距离过去了，古时不发达的科技水平没能阻止自然人生命的逝去。
那时的人们就像时代里的一粒沙尘，对于自己，什么都留不下。
但真的是这样吗？
半晌，陈暮倏得睁大了双眼，起身后呆楞的看着落在手心上的汽油。
顺着痕迹一路向上，抚上了源头之处。
那是她的眼睛，原来这竟是她的泪水。
刹那间脑子闪过无数个念头，一系列演算推进后得出了最可能的病因是：她需要重新修理自己的脑神经组织了。
但与此同时，与科学和理智背道而驰的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并不是这个原因。
陈暮抛开脑海里的想法，有史以来第一次鬼使神差的听从了那一道不熟悉的声音。
“那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哭泣？”
“你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哭呀。”
“那是由什么导致的？”
“是因为爱啊。”
陈暮猛然一怔，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逃离她的控制，一上一下，越演愈烈。
低下头来，紧紧的抓住它，却无法停止异常的持续发酵。
因为出了问题的，是她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多远都要在一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