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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会陪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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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眼见为实,但今生第一次光听便已参信大半。听之家事,纷纷扰扰,内脏像是伤触全身,其痛却未能显现一二。”
窦厌一字不落地念出了这句话时,薛晚的心为之一紧,写下这段话时的心路历程以及情绪重新回荡在她的躯壳里,她不免有些哽咽。“我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窦厌叹了口气,没有想等薛晚开口的意思,她接着自己的话道,“猜疑、隔阂、亲情、道德感,这些词我太能感同身受了。薛晚,你一定要学会内化。”
薛晚感受到了一股温柔且坚强的力量正从窦厌那方缓缓向自己涌来,明明有着相同的遭遇,也是同龄人,但是窦厌的成熟、冷静是远远超过薛晚的。没由来的,薛晚第一次共情了他人的苦楚,她格外地心疼窦厌,明明我们可以不用经历这些。
“那你父母也是因为出轨闹得这般吗?”薛晚认真问道。
窦厌摇头,“可能我们家会复杂更多,说到底就是不想一起过了,但是又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很多利益捆绑太深了,双方都不想让步,导致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才爆发的这么彻底。”
窦厌一直用很平静的语气在诉说自己的家门不幸,薛晚从一开始的疑惑惊讶逐渐转为了钦佩,她无法想象薛晚要经历过多少个难眠的夜晚要用多少滴眼泪换来今日的淡定与从容。人心不是生来就为顽石,总要历经些什么,才能走向这无奈的归途。
两人走的路是回薛晚家的,薛晚一路上忙着听窦厌说话,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小区门口了。窦厌双手搭上薛晚的肩道,“你们家的情况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你也说了一些,我还是想改一点我写给你信里的内容。既然妈妈在挽回在犹豫在权衡,你还是不要先去挑明离婚的事了。你现在就慢慢学会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太去在意或者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学会走出来。另外,要给予妈妈关心,不要让她觉得她是一个人,她还有你,你最懂事,还有你爱她。”
窦厌的话像是风向标,给薛晚柳暗花明的感觉。薛晚不知何时,泪水挂满脸颊,整张脸冷冰冰的,却被热泪覆盖。她抱住窦厌,埋在她肩头失声痛哭起来,她从没在任何一人面前崩溃痛哭过,但今天确实是忍不住。窦厌的话面面俱到,既安抚了她受伤的心,又教会了她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也许就是从信寄来的那一刻开始,窦厌在薛晚心中成了无可替代的一部分。
“虽然以这种事情与你重逢重知,但我还是很庆幸。”窦厌把溢到嘴边的话悉数吞下,她本来对于薛晚的抱手足无措,但她还是伸出手回抱了她,拍了拍薛晚的背,像是在安慰薛晚,更像是在慰藉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某日的傍晚,家家户户开始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时,薛晚躺在床上感觉身体有千斤重。父亲又是以加班的理由不回家,母亲则是回了娘家,几天都没个消息。薛晚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生了病也只是一个人受着,往常如此,今日却格外的特别。
她感觉到身体内有股熊火在燃烧,烧遍了她的全身上下,她体无完肤。口腔鼻腔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让她有些作呕,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色渐浓,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好像没有其他什么感觉和情绪。其实她已经逐渐适应这种生活,拥有这种情绪,但是想到过去,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亲情、圆满的家庭,薛晚就会热泪盈眶。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窦厌坐在她的床前。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窦厌整个人冷冷的,神情凝重。薛晚立马坐起身,可沉重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她倒下去时后脑勺差点撞到床头的硬木上,这个房子是零几年买的,当时购置家具,也是那个年代的审美样式,现在这种木头床已经很少见了。
见着薛晚倒下去要磕着头,窦厌立马伸手去垫着,薛晚抬眼去看窦厌,后者叹了口气,身子往前倾了些,探来道,“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敲你门你也不答应,我找了开锁师傅来,你别介意。你真没事吗?我一直叫不醒你。”
薛晚觉着窦厌着急解释的样子很好笑,但是一想到原来还有个人来关心自己,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他们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薛晚顺势去抱住窦厌,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情绪借机抒发出来,一时间如洪流般倾泄而出,这种撕心裂肺的情绪缠绕在她身上已久,像是冥顽不灵的怪物,她挣脱不掉,而这个家是它的宿体。
“窦厌,你真好,谢谢你。我一点也不好,我哪里都在痛,我头也痛,身子没力气,我感觉我快要死了。”薛晚真情表露的同时,眼睛在窦厌的肩上蹭来蹭去,她竭力抹掉自己的泪水,因为那是滑稽的,是不被认可的,是懦弱的象征,她不被准许拥有这些。
窦厌其实已经习惯了薛晚的肢体接触,从上次开始,她就逐渐地理解这一系列行动背后的心理。薛晚处在这个艰难时期,她需要更多的关注和关心,其实她是孤立无援的,不能对她避之不及。窦厌扯了张纸帮薛晚擦干眼泪,她温柔道,“好,咱们去看看,去看看医生怎么说,你别说丧气话,也别偷偷抹眼泪,我在这里陪着你。”
那会儿正巧赶上疫情,等着二十四小时的核酸报告时,薛晚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头靠在窦厌的左肩上,眼眶散发着热气,她没有开口,是因为自己再也没有开口的力气了,窦厌则是握紧她的双手,用大拇指摩挲着薛晚的手背以示安抚。窦厌陪着薛晚门诊做检查到了凌晨,窦厌缴费取药,薛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时的她只觉得窦厌是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孩儿,一心想着等病好了怎么报答人家。
在多年后薛晚的印象中那会儿已是凌晨了,窦厌扶着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的薛晚出了市医院的门诊大厅。那会儿好冷啊,多年后薛晚还是会感慨,说自己那会儿有多可怜和孤立无援,就是独独不提窦厌。
“薛晚你可不要睡着了!”窦厌的声音是有温度的,比她坚实的臂膀还要温暖,薛晚挂在窦厌的身上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家走去。不过那时的薛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滚烫的身子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涮了一遭,早就记不清事了。
“薛晚,其实本就没什么的,是你自己的情绪在作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算没有了幸福的家庭又会怎样,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