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折明月》长吾

26、哪有那么多巧合

　　“说，守在长宁侯府干什么的？”
　　乌然一脚踹翻了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凶神恶煞得很。

　　沈述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端着汝窑制的梅花凌寒粉彩茶杯，在阴暗的地牢之中这抹亮色显得格外突兀，落在沈述手中却不显得违和。

　　小厮害怕，还是嘴硬：“我，我就是路过的，什么长宁侯府，我不知道！”

　　沈述眉头一皱，乌然立即抽了他一鞭子：“不知道？我看你在那蹲了三四天，还敢诓骗爷？”

　　小厮痛得脸色都发白，还是说自己只是路过，根本不是蹲守。

　　“乌然，快些，莫耽误下值。” 沈述冷冷地扫了那小厮一眼，眸中的冷光叫那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是。”
　　乌然也懒得啰嗦，抓起桌上的锦盒，夹了只蜈蚣就要往小厮嘴里送：“不说的话，就请这位大老爷伺候伺候你吧。”

　　小厮原以为乌然会用什么重刑，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蜈蚣！
　　这类多足动物，瞧着可怕了，这人居然要喂到自己嘴里。

　　乌然一个眼神过去，洪豫就捏开了小厮的嘴巴，眼看着乌然就要把蜈蚣送到小厮嘴里去。那小厮冷汗直流，就在蜈蚣触须都已经碰到他的嘴边，他一整个人就疯狂来往后缩，惊恐之色终于流露出来：“不！不不！我说我说！”

　　乌然翻了个白眼，早说不就得了，“说啊！”

　　“是，是三皇子府的人！是三皇子府的人给了我银钱，叫我守着长宁侯府县主的消息！” 小厮是真的被吓得惊慌失措，嘴里一个不停的全吐露出来了。

　　沈述放下茶杯，起身，“关起来，好好看着别死了。”

　　“是！” 洪豫声音洪亮地应了，一把把人拽起来，一路拖着关到地牢里去。

　　乌然跟着沈述从探云司出去，不知道沈述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
　　沈述回头看了乌然一眼，道：“你找人把消息送给长宁侯，一定要亲自送到他手上。”

　　萧元朔盯上小县主还能是为了什么？
　　自然为了长宁侯这个圣人心腹，也没有别的原因了。沈述不管是探云司指挥使，还是那张药方的情，他也不会让萧元朔靠近小县主。

　　乌然虽然有些疑惑，对长宁侯示好这件事有些奇怪，不大像是大人平时的风格。但大人办事一向都有他的理由，打算亲自找个可靠的人去送消息。

　　沈述独自离开探云司，走到京城最大的清松书斋时，顿了顿，方向一转就迈步进去了。

　　书斋的掌柜或许是认识沈述的，见沈述进来的那一瞬，整个人背脊一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来迎接沈述：“沈，沈，沈……”

　　“不必伺候，我来寻两本书。” 沈述看都不看掌柜，径直迈步上二楼。

　　掌柜的想阻拦，说是二楼有人在，可到底是碍于沈述的威压，不敢上前相劝，战战兢兢地在原地等着。

　　其实卫国公府的藏书也不算少，谢氏是喜欢读书的，曾经也拜在纪太师名下。嫁到沈家之后，他父亲也为谢氏修了一座藏书楼。
　　沈述今日来清松书斋也只是想起他从前一直在寻的一副字帖。

　　但沈述也没有想到会在清松书斋碰见姜姒。

　　姜姒显然也很意外，她今日是来清松书斋寻一本棋谱，没想到刚上来就听到又有人来二楼了。她还觉得奇怪，为何掌柜明知道二楼有人还放人上来。
　　当姜姒看到沈述时，又不觉得奇怪了，沈述其人，虽面如冠玉，却气质凶狠，眼神就能震慑人了，掌柜不敢阻拦也是人之常情。

　　“县主。” 沈述总觉得碰见这位小县主之后就很奇怪，他从前与圣人走在一处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如何，可面对她，若是自己不说点什么，总觉得她会害怕。

　　沈述也不知自己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

　　姜姒倒是没想到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挺热情的，居然会主动打招呼：“沈大人安好，沈大人也是来买书？”

　　沈述摇头，“寻字帖。”
　　“沈大人寻的什么字帖？” 姜姒自然地搭话。

　　沈述看了姜姒一眼，她是真的不怕自己：“黎光先生的照月临水赋。”

　　姜姒微微一怔，“沈大人喜欢黎光先生的字？”

　　黎光先生的自以飘逸潇洒不拘一格自成一体，没想到沈述会喜欢黎光先生的字。

　　“沈大人今日怕是要失望而返了，之前来时就有人问过了，掌柜近日来的新帖并无黎光先生的字帖。” 姜姒友情提醒了一下。

　　沈述面色淡淡，似乎也并不意外，只点点头：“多谢告知。”

　　姜姒微微笑了笑，沈述顿了一下，看向姜姒，道：“县主寻什么书？”

　　“玲珑棋谱。” 姜姒其实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玲珑棋谱难得，她也没想过一家书斋就能找到。

　　沈述见她乖柔浅笑，也心软了一瞬：“书斋没有，若县主想要，明日差人给县主送过去。”

　　“沈大人有玲珑棋谱？”姜姒这下是真的意外了，没有想到沈述居然会有玲珑棋谱。
　　毕竟，沈大人看起来不像是个爱读书的。

　　沈述若是知道姜姒这么想的，或许这本玲珑棋谱他就不送了，可惜沈述不知。

　　姜姒寻棋谱已久，当下听到他这么说，心动不已：“当真？那沈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书吗？愿帮沈大人寻书。”

　　沈述见姜姒面色欢喜，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姑娘露出这么高兴的神色，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不必了，我还有事，县主慢赏。”

　　沈述匆匆来又匆匆走，姜姒今日得了意外收获倒是很高兴。
　　她一回头，看到青枝几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轻笑道：“走吧，咱们回府。”

　　青枝看雀红一眼，雀红脸色有些发白，她还是不能习惯，哪怕是沈指挥使护送侯爷县主回京一路，她也还是害怕这个探云司的指挥使。

　　姜姒回府，正好就看到碧霜又带着大夫往摇光院急匆匆的走。

　　她皱了皱眉，看向青枝：“大姐姐的疹子还没好？”
　　青枝一愣，“不应该，大小姐没有敏症，应该三日就能好。”

　　姜姒直觉不对，“去摇光院看看。”

　　姜姮听说姜姒来了，脸色一下就变了，“她来做什么！”

　　那日喝了一碗加料的汤，姜姮也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她又不会对荨麻叶生出敏症来，怎么会四五日了都还没消退！？

　　况且赏花宴会迫在眉睫，她如今这个模样怎么能出席啊！！

　　碧霜见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只能哄着她：“大小姐，府医说了您最好还是养身静气，不要动怒。况且，县主从未对您表露恶意，您……”

　　姜姮猛地看向碧霜，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你，你替她说话？你到底是谁的丫头？”
　　碧霜哭笑不得，“大小姐，碧霜跟在您身边多少年了，我难道还会向着旁人吗？可您定一定神，县主从来都是笑着对您的呀。”

　　姜姮面色不悦，“谁说她笑着就是对我好了。”

　　碧霜见姜姮看似不悦其实已经消了气，才笑了笑：“大小姐，不如就见一见县主吧，若是觉得不高兴，咱们再下逐客令如何？”

　　姜姮委屈巴巴的，叫碧霜拿了面纱来给自己带上，才准姜姒进来。

　　姜姒走进来，发现姜姮面上的小疹子似乎的确没有痊愈的意思，心下有些疑惑。
　　“大姐姐如何了？我方才见碧霜请大夫，担心大姐姐所以过来看看。”

　　姜姒的语气要多温和有多温和，可姜姮听了一把扯下来自己的面纱，又怒气冲冲地说道：“我看你是想过来看笑话的！”

　　姜姒看见姜姮面纱覆盖之下的红疹有些严重，愈发觉得不对了。但姜姮面色不悦，姜姒只能先哄一哄她：“大姐姐冤枉我了，我是实在担心大姐姐的情况。”

　　姜姮撇过脸去不想说话，姜姒见状轻声道：“大姐姐若是信得过我，让我把把脉可好？”

　　姜姮抬眼看向姜姒，见她面色诚恳，噘着嘴巴把手放了上来。

　　姜姒知道姜姮不过是脾气大，性子也不坏，她担心有人做怪，这才提出想给姜姮把脉这个想法。

　　搭上姜姮的脉，姜姒果然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她收回手，看了姜姮一眼，轻声道：“大姐姐近来就不要喝药了，我有玉容膏，这个应当够用。”

　　姜姒看了青枝一眼，青枝便将随身携带的玉容膏交给了姜姒，姜姒递到姜姮手上，态度强势，不容她拒绝：“是药三分毒，这疹子本不是什么大毛病，日常注意些饮食就好了。”

　　姜姮也不傻，她听出来姜姒话里有话，只是她不愿跟自己直说，却肯把玉容膏交给自己……姜姮也决定相信姜姒一把。

　　她是也反应过来了的，那日姜姒根本就不会想要喝汤，是她自己傻乎乎把汤喝了。
　　可谁叫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做的孽，她也只能认了。

　　玉容膏是大伯母从纪家带过来的方子，其实她若是早早去找姜姒要的话，这疹子都不用吃药就能好了。只是姜姮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根本不想去求姜姒，哪怕只是这种小事。

　　姜姒也明白姜姮纠结之处，所以她只对碧霜说了句若是不够便去濯缨院说一声，自会送来。

　　姜姮也点点头，抿着嘴不肯说话。
　　姜姒更明白姜姒的扭捏，她就不再多话，起身同姜姮告辞。

　　姜姮用眼神催促碧霜去送人，碧霜这次是笑着去了。

　　碧霜把姜姒送到摇光院门口，对着姜姒深深福礼，“多谢县主。”

　　姜姒知道碧霜的性子沉稳，轻轻点头算是应下了她和姜姮的谢意。
　　回濯缨院的路上，姜姒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她那日才惩戒了下人，必然不会是王氏。王氏很会见风使舵，她有什么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孟氏一向以和为贵，就算是针对，也不应该是对着自己女儿下手。
　　冲着姜姮去，也就是想要挑拨她和姜姮的姐妹关系。

　　这时候，府中还有心思做这种事的人也就是只有姜老太太林氏了。

　　姜姒冷笑，她是真的着急了，想挑拨长房和二房的关系。

　　回到濯缨院，姜姒就跟青枝说了几句，让她转告程晃盯死了林家，长宁侯府的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借的。

　　那老东西已经已经出手挑拨，她也不能被动挨打，那就各凭本事来过招吧。

　　姜姒知道，自己没几日就要出孝了，姜老太太着急得很呢。
　　着急父亲续弦之事，也着急自己的婚事。

　　青枝也猜到了这件事多半就是老太太的手笔，当下有些担心地说道：“县主，若是那边拿您的婚事来作妖……”

　　“那我就拿她心爱的小儿子开刀。” 姜姒接过绒蓝泡好的茶，饮了一口，淡淡地说道：“三叔在官场已经不得存进，若是有机会上升，但要外放七八年，你觉得三叔想去吗？”

　　青枝点点头，“必然是想的。三老爷，很重视……”自己的前程官位。
　　“咱们老太太可是舍不得儿子呢。” 姜姒笑意泛冷，“我可不如爹爹对三叔的感情那般好。”

　　青枝见姜姒心中有数，就不那么担心了：“那奴婢就放心了。”

　　“且不能放心这么早。”姜姒笑着看向青枝，“等着看吧，明日大概府上会有一位娇客来。”
　　青枝不解，“娇客？”

　　姜姒哼笑，“你忘了？前几日老太太不是说了她娘家侄女要来么。”

　　雀红呆了呆，道：“该不会想让这位姑表小姐……”给侯爷做续弦吧？

　　姜姒看了雀红一眼，对着她比了比大拇指，“咱们雀红的脑子就是好用。”

　　雀红差点没捂嘴叫起来：“这哪行呢！？”

　　姜姒笑笑，语气冷了下来：“人家可不管行不行，人来了，你们都好好盯着，别让她靠近梧桐院。”

　　“是，奴婢知道。” 青枝雀红几个齐齐应声。

　　巧的是，翌日，卫国公府的人来送玲珑棋谱，青枝是亲自出来接待了卫国公府的人。
　　叫青枝觉得意外的是，来送棋谱的人并不是沈指挥使的人，而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沈璧的侍女。

　　青枝正要往府内走，就看到辛嬷嬷匆匆来了，到门口接了一顶小轿。
　　青枝有心留意，看到小轿内下来一个姿容姣好，仪态娇柔的年轻女子，青枝听得清楚，辛嬷嬷唤对方，‘表小姐’。

　　豁，来的真快。

　　青枝加快了脚步回到濯缨院，把林家女来了这件事告知姜姒，姜姒微微一笑，“可算是来了。”

　　雀红不解，“县主您怎么还挺高兴的呢？”

　　姜姒莞尔，“看到你的对手一步一步地按照你猜测的方向走，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你再等个一盏茶，荣寿堂那边就该来请我过去见一见这位姑表小姐了。”

　　青枝雀红闻言，面面相觑：“也，不会这样着急罢？”

　　“那就拿釉白的晚膳来赌一赌，若我赢了，再给釉白加一碗肉，若超过一盏茶不来，那我今日与釉白同吃素菜。” 姜姒挑眉看向釉白，“小釉白，信我么？”
　　釉白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信！多加肉！”

　　姜姒笑眯眯的，青枝与雀红也应下：“那奴婢就赌一赌，那边没有这么着急。”

　　半盏茶后，守门的小婢子来告知姜姒辛嬷嬷来请县主去见姑表小姐时，姜姒笑了。

　　“你们瞧，这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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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昂，复查的事情有点点复杂，作者君有一点受影响，希望我复查顺利，可以继续观察，不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