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折明月》长吾

23、不满

　　帝后要举办初雪日的赏花宴，请太后与隆阳长公主一并出席。

　　消息放出来了，赏花宴的名单却迟迟未出，京中闺秀都翘首以盼，希望赏花宴的名帖能落在自己手上。
　　众人都猜测这赏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帝后为四皇子选妃提前筛选，纷纷全力以赴。

　　姜定诤一心想让女儿避过皇家选妃之事，担心她受人哄骗，下朝回府就直奔濯缨院来。

　　姜姒在看这几年侯府的收支账簿，听得父亲来了，她起身相迎：“爹爹。”

　　姜定诤看到女儿书桌上的账簿，神色柔和下来：“淙淙在看账簿，看得如何？”
　　姜姒笑笑：“并无大错。”

　　对女儿的理事能力一向很信任的姜定诤点头，道：“这账簿若是出了问题，只管来报爹爹，爹爹来处理。”

　　“是，爹爹。” 姜姒点点头，她的确是觉得没什么大错。
　　王氏这几年是动了些银子，几个小铺面，这些损失都在她预估的范围之内。功劳苦劳都算上，拿几个小铺子也不必太计较。

　　女儿心中有数，姜定诤就放心不少，说起初雪赏花宴之事，姜定诤肃然道：“淙淙，长宁侯府绝不参与党争，所以长宁侯府的女儿决不能与皇子纠缠不清。”

　　姜定诤严肃，姜姒正色以待：“爹爹放心，女儿清楚。”

　　长宁侯府如今看着是花团锦簇，可实际上呢？二叔虽为武将，但连三品都不到，三叔在朝中的职位更是不高。大哥哥姜曜今年才准备下场，便是能中，等他成长也需要时间，两个弟弟还小，也与神童之名绝缘了。
　　所以，长宁侯府如今也就是靠姜定诤凭自己的本事在圣人面前得脸。

　　这样的家族情况，去掺和夺嫡之争，凭的什么？谁能料中自己下注就一定会赢？
　　夺嫡多凶险，多得是举家流放，不得好死的下场。

　　姜姒懂得父亲想要保住长宁侯府更长久的荣华，她表示自己一定会谨慎行事。

　　姜定诤本来都要走了，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有些踌躇。

　　姜姒不明，“爹爹还有事吗？”
　　姜定诤犹豫一瞬，又摇头，果断离开。
　　罢了罢了，还不到时候。

　　姜姒没把她爹这点儿小犹豫放在心上，而是想着她爹刚才说的长宁侯府不参与党争。那就意味着，姜家的女儿，是不能嫁入皇家的。
　　自然也包括姜姮。

　　只怕，这点略有些棘手。

　　不得不说姜姒是了解姜姮的，姜姮在收到皇后赏花宴名帖后的确是下了一番狠功夫。
　　想要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出头，那可比京中寻常诗会要难多了。琴棋书画中，她琴艺最为高绝，若想拔得头筹，凭琴艺应当可以。而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增加了每日练琴的时间。

　　孟氏是个慈母，心疼女儿练琴辛苦，亲自熬汤给她送来。

　　姜姮被母亲打断练琴，有些烦闷，见她又亲自拿了汤过来，脱口而出：“母亲以后就别下厨了，这些自有厨娘去做，母亲还是多操心掌家之事。”

　　孟氏本是一片好心，听得女儿这么说，顿时神情失落，还是好脾气地笑笑：“好。姮儿，你继续吧，母亲不打搅你了。”

　　察觉母亲神色有异，姜姮自觉说错话，孟氏只是笑笑就带着人离开了。姜姮气闷不已，也没了练琴的心思，还觉得委屈不已。

　　她这样努力还不是为了能让人高看二房一眼，她明明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却不如姜姒在贵人面前得脸。甚至赏花宴的名帖也是先送到了姜姒的濯缨院，才轮到她。

　　姜姮委屈得趴在桌上掉眼泪，碧霜慌了手脚，若是大小姐生气发脾气还好，这样闷头哭还是头一回。

　　碧霜连连哄着姜姮，姜姮捻着手帕擦眼泪抱怨道，“都怪姜姒，若她不回来，我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长宁侯府大小姐。她一回来，什么都要以她为首，就连圣人娘娘也知晓她，谁还记得我这个长宁侯府大小姐。我多年的努力竟还成了附带的一个！”

　　姜姮的话碧霜不敢接，说的都是主子们，她一个做奴婢的，听听就算了，说是万不能说的。

　　姜姮越说越生气：“如果她不在的话，赏花宴众人就只能看得到我一个长宁侯府的女儿，有她在，我总是要退后一步！若是她烂了脸去不成就好了！”

　　碧霜心头一跳，“大小姐……”

　　姜姮实在是气急了说话失了分寸，她索性甩开帕子，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碧霜心疼她家大小姐，又软言细语地哄起人来，没注意到旁边有个婢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正好此时，守门的小丫头来报，说是纪家派人送了衣料来，县主请大小姐去濯缨院一同挑选衣料。

　　“不去！” 姜姮正生气呢，哪里肯去。

　　碧霜拦住了回话的丫头，对着姜姮是劝了又劝，到底是一家子姐妹，不好这样置气。

　　姜姮到底懂得是姜姒的示好，碧霜一劝，也想明白了，叫人打水来重新净面梳妆后往濯缨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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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家是得知姜姒收到了皇后娘娘的名帖特意送来了珍贵的料子，纪家世代簪缨，到孙辈唯有姜姒一个女儿家，自然有什么适合小女儿家的东西都毫不客气地往外孙女这送。

　　姜姒煮好了茶等着姜姮来，让姜姒意外的是姜姮来倒是来了，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一样。

　　姜姒这么想也就问了，姜姮面上一僵，冷着脸说道：“二妹妹的眼睛真尖。”

　　姜姒哭笑不得，笑着赔礼：“若冒犯大姐姐，请大姐姐原谅则个，来挑料子。外祖母为我们入宫特地送来的。”

　　听到是纪太夫人特地送来的，姜姮又忍不住心底一酸，纪家对姜姒这样好，孟家却只想让她母亲从侯府拿好处回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姜姒叫人把料子都拿过来给姜姮看，姜姮是识货的，一眼看去发现不光有蝉翼纱、月华锦、牡丹穿花的杭锦，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蜀锦。

　　纪太夫人果然是大手笔，为了姜姒挥金如土。

　　姜姮的目光在蜀锦上流连忘返，姜姒看了青枝一眼，青枝会意上前，轻声道：“蜀锦工艺精细，织纹精致，很衬大小姐。”

　　姜姮抬眸看向姜姒，只见姜姒笑面盈盈：“青枝好眼光，我也觉得这蜀锦很衬大姐姐。”
　　“你舍得？” 姜姮微微皱眉，她会这么大方吗？

　　姜姒莞尔，“自然舍得，就是叫大姐姐来挑的。”

　　姜姒大方的样子叫姜姮心中一刺，若是她的，若是她……

　　姜姮心绪难平，胸口起伏了一会儿，道：“即便你把蜀锦给我，赏花宴上我也绝对不会让你。”

　　姜姒眸光渐凉，抬眸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都出去，我有话与大小姐说。”

　　“是。” 以青枝为首的侍女屈膝告退，顺手把碧霜也挟制着带出去了。

　　姜姮见状，面色一变：“你……”
　　“大姐姐别急。” 姜姒目光看向姜姮：“我有几句话要叮嘱大姐姐。”

　　等青枝关上门，姜姮的气愤也就不掩藏了，她冷笑一声，睨着姜姒：“别以为你用县主的身份就想压过我，我告诉你，赏花宴，我绝对不让。”

　　姜姒神情十分平静，甚至还笑了一下。
　　姜姮不知姜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脸色十分不好看。

　　“大姐姐，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什么，只是你需要谨记一件事。”姜姒目光直视姜姮：“姜家女绝不可能成为皇子妃。”

　　姜姮面色一白，心中惊疑不定，“你凭什么这么说。”

　　姜姒不愿解释太多，只定定地说道：“姜家从来就不在帝后的考虑范围之内，还望大姐姐三思后行。若大姐姐一意孤行，只怕大家面上都不会好看。”

　　姜姮感受到来自姜姒的威压，几年不见，她发现姜姒愈发厉害了，她居然有些害怕这个面色清冷的妹妹。

　　多年夙愿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偏偏是姜姒说不行，不可以。
　　姜姮无论如何都受不了，更不想跟姜姒争辩什么，怒气冲冲地推门离开。

　　碧霜看到她家大小姐气冲冲的离开，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青枝皱了下眉头，快步走进屋内，看到她家县主神色淡淡，有些担忧地说道：“县主，大小姐她……”

　　“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记得把蜀锦给她送过去。”
　　姜姒清楚姜姮心中所想，她一直都知道她对自己的不满。

　　可很多事从来都不是由得自己做主的，她生来就是爹娘的女儿，总不能因为姜姮不满她，嫉妒她，她就把爹娘女儿这个位置让出来吧？

　　孟氏很好，就是太好了，才会让大姐姐产生一种她理应得到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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