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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太平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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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昭王殿下当众向雪千留表白,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城中大事。而本该在十五夜里献舞却不见踪影的雪千留,又为此事平添了不少猜疑。
当晚,多少人涌向“好花天”寻雪千留,却只见华风烈搂着雪千留翩然而至,大声宣布从今开始,雪千留便是他的女人,不日便随他回府,再不会有什么月下献舞抛头露面之事。
这华风烈眼角含笑神采奕奕,春风得意羡煞旁人。而他怀里的雪千留,峨眉低浅莞笑嫣然,郎情妾意艳煞他人。两人出尽了风头,直至分别之时,依然是缱绻缠绵,难舍难分。
只不过,一旦消失在人前,雪千留很快就收起了那样的笑脸。默默叩开雪非颜的门,然后径直朝她跪了下去,低头认错。
雪非颜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扭着身子坐着,对她视而不见。屋里便一直这样静谧着,直到夜寒浓重,雪非颜自己手脚发凉,才想起雪千留还跪在地上,不由心疼。
然而回头却见雪千留的一脸倔强,说是请罪,全然没有认错的态度。养她十七年,教她学会了如何花言巧语嘴上认错,却也养成她心口不一,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的习惯。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
雪千留头更低,一言不发。
“不用回答我也能猜到,是因为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同意,所以先斩后奏,是不是?”雪非颜加重了语气。
“对不起娘,但是,但是我非去不可。”雪千留终于抬起头,与雪非颜对视。
雪非颜被她目光中的坚毅惊到,竟不敢对视:“你……你何苦去搅进这些事情。他是外姓王爷,身份不一般,府中也有了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准备如何自处?你又把我,把‘好花天’置于何地?”
这些雪千留并非没有想过,可她没有办法不管师父的事,只好咬牙道:“娘,千留不孝,只是师父有难,千留不能坐视不理。”
雪非颜叹口气,侧过头不再言语。
雪千留依旧跪着,慢慢用膝盖挪向雪非颜,待她心疼拉她,反握着雪非颜的手说:“娘,我知道此行不易,我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牵连你和‘好花天’。等到师父的事情了结,我立刻就回来,绝不会卷入别的事情中。”
官家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雪非颜心道,却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将雪千留抱在怀里,直到她的身子不再那么冰冷。
“千留,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放弃。我拦不了你,只盼你万事小心。另外,我想见见你那位昭王殿下。”
雪非颜已然松口,雪千留不敢再违她意,翌日就请华风烈一叙。
华风烈春风满面地自然来了,还跟着军师公孙尽。公孙尽巧舌如簧,于是雪非颜与华风烈的谈话,变成了与公孙尽的叙旧。
雪非颜是慢慢猜认出公孙尽的。年轻时的纠缠不屑一顾,后来世道艰辛抛在脑后,如今重逢倒有了几分亏欠之意。但一想到他现在帮着昭王欺她女儿,眼中又有了恨意。
“飞燕。”公孙尽对此视而不见,厚着脸皮在雪非颜对面坐下,笑道,“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正眼看我。”
雪非颜一愣,随即瞪回去:“这就是你害我女儿的原因?”
公孙尽摇摇头无奈道:“这罪名可大了,飞燕……”
“别叫那个名字!”雪非颜一拍桌子,受不了公孙尽的油嘴滑舌,“我是雪非颜,徐飞燕早就是个死人。”
“别动气,来,喝杯茶消消火。”公孙尽递上一盏茶,不顾雪非颜的故意忽视,继续由自说,“我知道,聆敬兄一去,徐飞燕也便不在了,可惜啊可惜。时至今日,我还时常记起当初飞燕那一曲《长生乐》。虽然,不是送我的。”
雪非颜冷冷哼了一声,干脆站起身要开门离开。公孙尽忙伸手去拉她的手,雪非颜早有防备,灵活转开,然后狠狠甩回去。
“我错了,我认输!”公孙尽忙不迭地求饶,待雪非颜消了气,故意小声咕哝:“十几年了还是这样的性子,难怪连女儿都那般要强。”
声音不大,却刚好入了雪非颜的耳。雪非颜方才发现,多年来练就那浑然天成的曲意逢迎笑对千万,竟被这公孙尽一语便全数丢弃。刚刚几乎都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当日武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徐飞燕了。
冷静下来,雪非颜重新入座,眼中掩去了所有波澜,毫无表情看着公孙尽:“你想说什么?”
“我承认,早就知道你在这里,昭王,也是我引来的。千留,更是我故意带昭王去撞见的。”
雪非颜手紧了紧,隐忍着:“原因呢?”
“盛世繁华,太平长生,如此愿望自然最好,只是这世道,怕是不能如意太久了。飞燕,千留那孩子,比你当初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名声,终是需要个靠山。”
“所以你就选了昭王?你凭什么替我的女儿做决定!你忘了当年我的下场吗?聆敬他……”忽觉失态,雪非颜骤然闭嘴,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公孙,聆敬已经去了,如果你恨我,请对着我来,不要牵连我的女儿。”
“我怎么可能恨你。”公孙尽苦笑,“我已然和昭王打过交代,才敢下此决定。昭王他是个骄傲的人,强求的东西,他不屑,定然不会为难千留。”
“而且,我也不过是想借千留的名气,真正做下决定的,还是千留她自己啊。”
公孙尽句句在理,雪非颜无话可说。良久,她抓住公孙尽的手臂,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双眼,用她最卑微的一面恳求道:“公孙,她是我的女儿,也是聆敬唯一的骨肉。我把她托付给你,请你一定要保她平安。”
雪非颜和公孙尽两个人关进房间叙旧,留下雪千留和华风烈在外厅面面相觑,竟有些尴尬。正好解秋过来奉茶送点心,华风烈安然落座,喝了一口便称好,开了话题问解秋是何种茶。
“茶叶是普通的雨前龙井,比不上王爷府中的珍品。只是这泡茶的水大有讲究,是我家小姐亲自到山上去取来的雪水。而且不是一般的雪,都是在山上的梅花瓣上用瓷勺一点点刮下来的。您闭上眼睛闻闻,还有梅花的香味吧?”
华风烈闻言果然闭上了眼睛将茶放在面前深吸口气,然后露出惊喜的神色:“果真如此。千留,你可真是个妙人。那专程去虎跑泉取来的泉水泡的极品龙井,也不及你这杯茶几分香啊。”
“嗯,王爷说的是。”雪千留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声音之冷漠,一下子便让场面冰了起来。
解秋赶紧推了把雪千留,又把华风烈的话复述了一遍。
雪千留回神,便听便用手理了理发鬓,很快笑道:“论茶味,自然是泉水泡茶为上,清醇甘洌,只是论香味,则远不及雪水。千留不嗜茶,不过是贪了这一杯茶香暖手,倒让王爷笑话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雪千留脸上完全看不出演戏的做作。若非方才一句话的冷漠,华风烈也一样会以为,雪千留情真意切,句句属实。
前几日雪千留这浑然天成的演技还叫他觉得欣喜,今日换上他自己,华风烈便觉得不痛快起来。也说不清是何种情绪,确实想要雪千留笑的,却不想她这样。
“你是在担心雪……呃令堂?”
对于这突然改口的蹩脚称呼,雪千留忍俊不禁:“王爷唤雪姨就好,不必如此……如此正经。”
华风烈也不由自嘲地笑。他一辈子正经的时候多了,可从没正经得如此失败过。“好花天”的客人个个都唤她“雪姨”,他只是不想与他们一样罢了。况且,雪姨,雪千留,他可不想多奶奶之后,雪千留也成了“好花天”的“雪姨”。
笑够了,气氛也不那么尴尬了,雪千留支开解秋,正了神色对华风烈说:“王爷,千留既然已经决定随您回去,演足这全套戏码,便也算是和王爷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事情,千留不想隐瞒,希望王爷能够替千留做主。”
做主?雪千留这语气这神色,分明就是提条件而且还是无可商量的那种。华风烈原来最厌恶别人与他讲条件甚至于威胁,但不知为何今天看雪千留这样竟分外顺眼,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你现在算是本王的人了,你的事自然就是本王的事,不用顾忌什么,说来听听。”
“实不相瞒,千留此次欲往蜀地,是想找一个人。千留疑他有难,而且是与官府有关。”
“哦,他叫什么名字?”
“秦无尘。”
华风烈立刻皱起眉头:“没听说过。是……男人?”
“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娘的故友。”雪千留斟酌了一下,决定不提拜师的事情。
听说是雪非颜的故交,华风烈自动将其归成公孙尽一类的人,一口答应说:“救命之恩重于山,这个恩情是一定要报的。你放心,本王这就命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华风烈言出必行,见雪千留神情还有几分焦虑,便立即让人叫来属下去办此事。
虽然尚无进展,但雪千留看见华风烈低头吩咐属下的侧脸,军中磨练出来的刚毅和天生的霸气,全然没了方才的亲近,却让分觉得分外可靠与安心。这种感觉,似乎又和她师父给她的感觉不同。
但愿她没有找错人。雪千留心中祈祷,忽然听到背后有响动,立即转身,只见洛锦儿站在那边,脸上还带着被抓包的尴尬与紧张,一时间呆呆地看着雪千留。
“锦儿,你……”
话未出口,洛锦儿往前一冲,扑到雪千留怀里抓着她不放:“姐姐,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