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认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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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债的一准知道我打工回来，身上带着钱，弄不好都能给拿走。那样咱家过年就连顿饺子也吃不上了。这钱你藏鞋壳儿里，等事儿了了再拿出来给妈。给的时候机灵点儿，一定背着爸，他瞅见了还得拿去赌。”
听茹雪说完，茹春认真地点点头，接过带着姐姐体温的钱，利索地脱了鞋，藏好五张钞票。
见妹妹收拾停当了，茹雪再次打开了钱袋，拿出两张，犹豫片刻又拿出了一张。
“小丰 ，你机灵，姐姐信你，这钱你说啥都必要藏好了，跟妈也不能说。100块你和二姐一人50，平日里买书买文具啥的，余下的200块是你二姐下学期上学的钱。丰啊，春儿能不能接着上学可都看你了。”
茹雪的话让茹春一下子掉了眼泪。
“姐，我真的还能上学呀？”
看着妹妹哀伤又充满渴望的眼神，年仅16岁的茹雪像个成年人一样，承担起本不该她承担的责任。
她肯定地点头的样子，永远刻在了妹妹和弟弟的心里：
“能。爹妈不供，我供！姐就算不吃不喝，也要让你和小丰上学。你俩必须好好学，谁都不许掉链子。读完中学还要读大学。姐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培养出两个大学生。你俩都出息了，姐才算熬出头。”
茹雪的话让茹春和茹丰瞬间有了自信，脏兮兮的小脸洋溢着舒心的笑容。
说话间茹丰迅速脱下鞋子，学着茹春的样儿，把300块钱藏进了鞋壳儿里。
“姐，我和二姐有个藏宝贝的秘密基地，任谁也发现不了，你寄回来的好多东西，我们都藏在那儿。回家以后，我寻个空儿把钱搁进去，保证没问题。”
茹丰机灵的小眼神让当姐姐的心都融化了，茹雪伸出手摸着茹丰的头：
“期末考的咋样？是不是第一名？”
茹丰骄傲地点了点头：
“是呀，姐。这个学期我和二姐都考了年级第一名，都得了三好生，有奖状，还有奖品。二姐他们奖的是一个茶缸子，我们学校发的是本儿，布面的，特别好看。二姐说这两样东西都送给你。”
茹丰抬着脸看着茹雪，等着姐姐的表扬。茹春也是一脸的期待地注视茹雪。看着两个人穿戴比城里的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妹妹和弟弟，茹雪为他们骄傲的同时，又是那样的心酸。
连绵的阴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破烂的柴房自然抵御不了着彻骨的寒凉。虽然又累又饿又冷，茹雪还是没有急着回家。
知道两个孩子还没有吃早饭，她快速打开行李包，抓了两大把糖塞到茹春和茹丰的口袋里，接着又撕开一个点心盒子，让他俩挑着吃：
“奖品你们自己留着，姐看看就高兴了。这些点心特别香，在这儿吃足了再回家。包里有我还给你们买的文具，还有防寒服和毛衣。防寒服的样子可好看了，舅妈帮着挑的，天津的学生们都穿的款式，又暖和又时髦。姐就知道你俩都争气，这些算是奖励了。下个学期你俩要是还能考第一，放暑假的时候，姐就去求舅妈，接你俩到天津玩几天！”
姐姐的表扬和许诺让弟弟妹妹开心不已，俩人抢着把手里点心往茹雪的嘴边递，让她先咬第一口。
点心又酥又脆，弄得茹雪一身一脸的渣儿。姐弟三人像小时候一样又笑又闹，那一刻，他们忘了人世间的悲苦，就算这份快乐是短暂的，但那份暖意也如同一粒种子，种在了他们彼此的心里。
正如茹雪所料，债主子都等着她带钱回家呢。进了家门不过十分钟，茹雪就身无分文了。
除了让弟弟妹妹提前藏下的800块钱，1000块打发了债主子，剩下的200，都被茹守进连抢带骗拿走继续赌了。
整个春节，茹雪带着弟弟妹妹做家务，收拾乱糟糟的家。当父母的不是去玩，就是在家里吵闹哭嚎。
为了让茹春能继续读书，茹雪甚至挨了茹守进的嘴巴子。就是这样，茹雪也没松口：不让茹春读书也行，开了学她就带着弟弟妹妹走，她供他们读书，她不会再给这个所谓的家寄一分钱！
茹雪的坚持，为茹春争取到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只是当她再回“小状元餐厅”，不但身无分文，而且瘦的皮包骨。
如果说几个月前到天津的“小状元”打工，茹雪还有丝丝的不情不愿，甚至还抱着能重回校园的梦，如今的她彻底认命了。
为了家里能过上像人样的日子，为了弟弟妹妹能不重蹈自己的覆辙，16岁的茹雪主动扛起了养家的重担。
这些过往，是压在茹雪心头卸不掉的大石头，就算噩梦一样的茹守进已经往生了，原生家庭带来的灾难性的伤害，永远无法复原。
……
简博的家在东，大学城在西。饶是不堵车，茹雪也开了半个多小时。虽然已经快十点了，她还是没回家，直接开车奔了店里。
大学城“小菜一碟”的营业面积，比环球国际店大了快两倍，开业至今口碑长盛不衰。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顾客换了一茬又一茬，“小菜一碟”依然是这里最受欢迎的饭馆。
离着店还有大半个路口，闪亮的招牌就映入了茹雪的眼中。迅速把车停在路边，她和“美团”、“饿了么”的小哥一起进了店。
大厅里光亮如昼，只是客人还剩下三两桌，服务员也开始分区域打扫了。
见茹雪进来，店长廖美美赶忙从收银台里走出来，热情地打招呼。
廖美美是“小菜一碟”的元老，从开业一直干到现在。那个时候，她还是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的大三学生，茹雪当时招了三个兼职的服务员，她是其中一个。
上学期间要靠勤工俭学支撑生活，不用说，家境自然好不到哪去。廖美美是湖南湘西的，大山深处的家比茹雪的家庭状况好不了多少。
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家里能让廖美美出来读书，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其它的，她绝不敢多奢求。
从小到大，贫穷就像狗皮膏药，紧紧地粘着廖美美不松劲儿。到了天津，上了大学，廖美美首要解决的不是求知，而是求存。读书之余没有其它的事，就是挣钱。养活自己，顺便帮衬家里。
只是家里要求帮衬的幅度不断增加，爷爷生病，奶奶生病，房子漏雨，天旱地涝，都有她一份责任。从始至终，读书就是廖美美的副业，挣钱才是她生活的主要任务。
作为一个湘妹子，廖美美不算美。不白，不瘦，也不高，就是个掉在人堆里都不好找的普通人。但她性格好，脑子灵，做事认真踏实又勤快，待人接物谦和还不油滑，茹雪非常喜欢她，也很器重她。
廖美美也没有辜负茹雪对她的这份器重，当年跟她一起做钟点工的同学早就离开不干了，可她却不嫌小店的活杂累人，到了大四实习阶段，她从干兼职变成了干全职。
一转眼就到了毕业季，廖美美没跟其他人一样，忙着做简历找工作。她想得很清楚，一个二本生，专业不拿人，成绩普普通通，相貌也不出众，又没有任何人脉做支撑，想要留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个收入稳定还体面的工作，就跟做梦差不多。
廖美美打定了主意，大学毕业就在“小菜一碟”做个服务员了。这差事虽然说出去不怎么体面，可吃住不愁，收入稳定，还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嘛！
廖美美的决定让茹雪很吃惊，虽然她舍不得让她离开，可却打心眼里不赞同她的决定，她觉得一个大学生干餐饮，就是大材小用，就是浪费青春。她诚心诚意地劝她，就算骑马找马也别这样放低自己的身价。
茹雪的话，让廖美美笑了。
“雪姐，像我这样的女孩，有什么身价。自给自足，不偷不抢，凭劳动挣一份干净的钱，踏实稳定就行了。我是个实际的人，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理想不一定能成为现实，珍惜眼前就是我选择。”
从此廖美美留在了天津，在“小菜一碟”扎了根。几年的时间，从一个做兼职的服务员到收银，再到店长。
小店的生意一直很好，老板也厚道，廖美美上了五险一金，工资也是水涨船高，收入比起那些在小公司做文员的同学不知强了多少倍。
生活踏实了，心也踏实了，连样子都变得美了。很快，老天又给了廖美美一份赏赐，爱情不期而至，一个优秀的男孩爱上了她。
男孩子叫王昊，天津本地人，在城管队工作。大学毕业，公务员事业编。
说实话，一眼看去，王昊外貌真的不讨喜，一副人们印象中城管队员的样子：黑胖子，说话粗声大气的，表情凶了吧唧的像个土匪。
那段时间市容委组织整改临街的商铺门面，王昊负责“小菜一碟”那趟街。
那天茹雪不在家，廖美美奉命负责接待。
王昊从西向东一路走来，已经说得口干舌燥没个好脾气了，见了廖美美直接板着脸一通教训。不客气的语气，配上他凶悍的外表，真是把廖美美吓得够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认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