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师[科幻短篇]》麦西

4、如果还有辽阔

　　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海边的时候，我收拾好设备往木屋走去。
　　我从海滩爬上木屋平台，厨房的窗户开着一条缝，但是窗帘完全闭合，真是蹲点的绝佳位置。屋内的人已经起床。
　　一个我小时候在电子荧幕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说：“云哥，你昨晚把你的假牙又放哪儿去了？跟你说多少次了，别乱放。每天早上都找不到。”
　　他们居然称呼彼此地球人的名字，而不是编号。
　　另一个声音微弱，勉强可以听清：“应该在厨房窗台上吧，我昨晚在那里洗的。”
　　“你自己瞎洗什么，跟你说多少次了，放着我来就行了。净给我捣乱。”说话的人来到我蹲的窗边，“唰”的拉开窗帘。我正犹豫这时到底应该躲到平台下面，还是直接站起来面对他们。那个声音熟悉地在窗户里说：“在外面守了一晚上，不累吗？”
　　我站起来，面前正是0805-1。他眼中映出我身后的海。还是那张完美的脸，下颌线的弧度让我无法挪开眼神。几十年的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然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因为他是机器人。
　　我尴尬不失礼貌地笑笑说：“还好，火星的海滩上睡一晚，还是挺奢侈的。”
　　“进来吧。门在那边。”他指指左侧。

　　我将装有设备和武器的背包放在门口，这是我对他的尊重，我不会偷袭他。我摸了摸怀里的左轮手枪，把枪套扣子解开。是，我不会偷袭他，但是也要以防万一。
　　0805-1仍然在厨房找着什么东西：“进来吧，门没锁。”

　　客厅正面墙上挂着都是各式各样的摩托车头盔。是啊，我居然差点忘记了，他那些年横扫了他参赛组别同排量的全部冠军。我竟忘了，他当年有多风光。
　　墙壁上，壁炉上都是他俩的合影，那些照片里0805-1完美的脸带着不同的表情，而照片里他身边的人日渐衰老。
　　沙发旁边的玻璃柜里一艘一艘各式各样的飞船模型，精致无比。

　　“云哥，厨房窗台没有你的假牙，你再想想，你放哪了。”0805-1冲房间内喊道。
　　我掏出自己的证件，上面有编号，职业，年龄，性别，属性。
　　0805-1瞄了一眼证件说：“居然是顶级终结师。我在外面仍然这么有名气和价值吗？你……”0805-1又瞄了我一样，问道，“你有地球人的名字吗？”
　　“祁七。”
　　“你就是传说中的七爷？”
　　“是。”我纳闷，他居然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如果还有江湖。
　　“喝什么？”
　　“酒，咖啡，都行，看你有什么。”
　　“没有酒，火星人造咖啡行吗？”
　　“可以。”
　　“怎么找到我们的？”0805-1转身去冰箱，他拉开冰箱拿咖啡的时候，突然笑了，然后从冰箱里端出来一个玻璃杯，里面是假牙，烤瓷白。
　　“云哥！你自己看看，你昨天把假牙放哪儿了？！真是的，说你老糊涂了，还不承认。”0805-1在餐桌上摆上一杯温水，一盘水果。
　　屋里面出来一个人，是坐在磁悬浮轮椅上飘出来的。
　　我知道这正是那个消失的设计师，当然他已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从面容上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他还有地球人的名字叫梁云。他戴着眼镜，腿上放着一个电子屏。操作磁悬浮轮椅来到餐桌旁边。并没有看客厅里的我，好像我并不存在。
　　0805-1用热水清洗了假牙，给轮椅上的老人带上。“云哥，家里有客人，不打招呼吗？”
　　“什么客人。他可不是客人。”
　　“越老越任性。可也不是敌人。”
　　“当然是，要不然他来干嘛？还破坏了我的红外线和重力传感。”
　　0805-1冲我耸耸肩展示了一个他那标志性的迷人微笑，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瓶，里面是棕色液体，递给我：“凑合喝吧，不如以前地球上咖啡好喝。”
　　我接过玻璃瓶，拧开。
　　“你还没说，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从手机里调出那张照片，调出当年设计师（ECCQ19911005）手绘的那个海边简笔画。
　　0805-1瞄了一眼说：“哎，还是大意了。”

　　餐桌那边衰老的声音说：“你不能终结他，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以为他只是轻蔑我的职业：“如果我没有，那么其他终结师也都不会有。”

　　“对，你们都没有。”声音停顿了一下，他望向0805-1温柔地说，“只有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