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感失常》郭青羊

4、第四章

　　叶文白最终也没能说出他住在哪儿，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清晨微凉的风拂过湖面，透过半开的玻璃窗吹进来，白色的窗帘被掀起了一些，屋子里泛着点儿青草的味道。
　　叶文白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半个枕头，还有点发懵。
　　过了一夜的时间，随着酒精对大脑影响的褪去，叶文白终于后知后觉的品出了一点社死的滋味。
　　他昨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扒在柏庭深身上，像一只喝的烂醉还扯不开的八爪章鱼。记忆再往前延伸一点，就连他戳着柏庭深肩膀大言不惭发表“猎艳论”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叶文白：“……”他不要活了。
　　在叶文白过去二十年的生活中都没有过这么社死的经历，以至于这会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异常强烈。
　　他抱着枕头无声地呐喊，面颊红红的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揪着被角从床上坐了起来。
　　酒店房间整洁干净，这也就导致叶文白一眼过去能把屋子里的摆设看的差不多。从床头柜上的台灯，到半开的衣柜，再到门口的置衣架和米白色的地毯——没有一处放着他昨天穿去酒吧的那套衣服。
　　叶文白身上这会儿穿着一件酒店的浴袍，除此之外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件属于他的东西正在床头柜上躺着，是他的手机。
　　叶文白坐直身子把手机捞过来，刚一解锁，屏幕上就跳出来两条信息。
　　“衣服送楼下干洗了。”
　　“醒了下楼吃饭。”
　　现在是早上七点四十七分，最后一条消息无辜地在手机屏幕上躺着，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我死了。”叶文白心想。
　　然后他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好自己，尽量保持镇定的下了楼。
　　酒店的餐厅在二楼，叶文白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柏庭深。
　　迄今为止，他已经见过了柏庭深的三种形态了——奇迹柏柏教师版，奇迹柏柏夜店版，奇迹柏柏休闲版。
　　叶文白在心里腹诽的起劲儿，以至于当柏庭深叫他坐下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差点顺嘴回复道：好的柏柏。
　　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把到嘴的话咽回去了。
　　“谢谢柏老师。”
　　叶文白叼着块煎面包片观察着柏庭深的反应，从过去一年半的接触来看，柏庭深是个挺不好说话的老师，但那仅限于学术方面。不知道……不知道柏庭深会怎么处理昨天晚上那件事。
　　平心而论，他要是柏庭深，昨天晚上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名叫叶文白的倒霉小孩人间蒸发。
　　这会儿柏庭深已经吃完早饭了，由于角度的关系，叶文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手机屏幕的光在镜片上一反射，衬的柏老师异常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变态杀人犯。
　　叶文白打了个寒颤。
　　柏庭深仍是看着手机屏幕，头都没抬一下：“衣服等会儿叫客房送到你房间，冷的话往左坐一点。”
　　左边的位置靠近落地窗，这会被清晨的太阳照的金灿灿的，虽然温度不一定比叶文白现在坐着的位置高多少，但看起来就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叶文白挪动屁股坐了过去，继续叼着面包片偷看面前的男人。
　　空气中沉默蔓延，叶文白紧张到脚趾扣地。
　　柏庭深觉得这小孩还挺好玩，明明昨天晚上狂的要死，这会儿清醒了却怂的像个待宰的小猪羔子。
　　他耐心的等到叶文白吃完，这才抬起头来，顺手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叶文白端正坐好：“……”来了！要来了！他要死了！
　　柏庭深：“关于昨天晚上……”
　　叶文白：“老师对不起！”
　　叶文白决定先发制人：“老师我昨天刚分手心情不太好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老师我真不是故意要对你耍流氓的！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柏庭深心想这小孩还挺活泼：“和女朋友分手，喝多了逛Gay吧？”
　　叶文白补充：“刚和男朋友分手。”
　　柏庭深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发问：“你提的还是他提的？”
　　叶文白卒：“他提的。”
　　柏庭深仿佛能看见餐桌对面，一只粉红色的小猪羔子捂着心口缓缓倒地，倒地的同时还一边大叫着“我中箭了！我中箭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叶文白身边缓缓抬起一只手。
　　叶文白瞪大了双眼：夭寿了！老师要打人了！简直枉为师表！丧心病狂！让人发指！
　　怎么办？现在躲还来得及吗？柏老师比他高大半个头，这一掌下来他的小命还有吗？
　　大掌缓缓下落——
　　柏庭深在他脑瓜顶很轻地拍了一下，顺手揉了揉手底下蓬松柔软的头发：“行了，不逗你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紧张做什么？”
　　柏庭深板着脸装了半天反派，也不过是想吓唬小孩儿一下让人长个记性：“都是大学生了，又不在学校里，老师管不了你的日常生活。但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有点自我保护意识，老师管不到你的性取向，但酒吧——尤其是你昨晚去的那种酒吧本来就乱，下次不要再喝完酒就一个人往里面钻了，很危险。”
　　大道理人人都懂，但落到实际生活中的时候又未必人人都能做到。
　　叶文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昨天没有遇到柏庭深的话，以他那个状态在Gay吧里乱晃其实是很危险的。假如换一个不那么正派的陌生人把他捡回酒店，他现在会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他仰着脑袋看了柏庭深一眼，很乖地点了一下头：“谢谢柏老师。”
　　出了校园的柏庭深远没有学生们以为的那么吓人，他不再像在学校的时候一样不苟言笑，甚至会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成熟又靠谱的邻家叔叔。
　　而且离开了黑白灰三件套的柏老师真的很帅，作为重度颜控的叶文白现在还能想起来自己昨天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那条沟。穿衣显瘦的柏老师有胸肌，而且似乎胸肌很大。
　　走在旁边的柏老师还不知道有人正在回味自己的胸肌，他看了一眼时间，对叶文白道：“时间不早了，等会你换完衣服到隔壁找我，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