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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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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人带到了。”
“不错,倒是个标致的丫头,可惜了。”
那声音很是熟悉,林淼在记忆中搜索着,随着内心的一阵剧痛,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是雄歧的声音。
雄歧师长在这里。
林淼感觉周身痛极了,动弹不得。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祭台上。这祭台四周都是漆黑色的,上面布满血色的纹路,而自己正在这些纹路的中心。
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这祭台悬浮在半空之中,雄歧和他母亲站在台下,漫不经心地聊着天。
“为了冥幽大计,也算死得其所。”
“我儿真如此想?”
“我一心只为冥幽的未来,其他不在我心中。”
那低沉的男声像尖刀一样,一点一点捅进林淼的心里。
“如此,甚好。”
轻柔的女声传来,伴随着笑声。
林淼感觉周身如坠寒窟冰河之中,周身僵硬,无法呼吸。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这声音分明就是雄歧?
我一心只为冥幽的未来,其他不在我心中。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林淼心神具裂。
雄歧?他怎么可以?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冥幽,林淼以前在书上读到过的。听说那是跟眼前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黑暗压抑的,那里的物质和现存的太虚是完全相反的。人如果到冥幽,两种反向的物质想撞击,就会消失。
“何时开始祭祀?”
那女子去而复返,柔声问道。
“等几位星主到了,就可以开始了。”
“冥幽沉寂多年,这一次,有长亘星主的助力,必然一统寰宇,长盛不衰。”
“愿如母亲所想。”
祭祀?
长亘星主?那人是谁?
难道是雄歧把自己绑到了这里?
从他们的对话里,林淼的怀疑得到确认。但,她本能的拒绝。雄歧是她的师长,从相遇起,他就一直温文尔雅,对自己关爱有加。他怎么会?
不可能的!
林淼扭动着头颅,想把这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可是,无论她怎么回避,天生的敏锐直觉却依然不放过她。
心脏处不时传来阵痛,一阵强过一阵。林淼想蜷缩身子,却发现她的胳膊和双脚上都锁着沉重的铁链。下面的人还没走,她如果乱动,出现声响,恐怕会更危险。
她只好强忍着剧痛,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拼命压抑着心脏处传来的阵痛,额头逐渐渗出汗来。
在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中,她努力思索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记得她参加了天问祭祀大典,踏上七星阵,那阵法本来是要把她传送到上清境的寻香渡口的,却怎么来了这里?
听他们的说法,这里应该是叫做冥幽的地方。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林淼能感觉到祭台下面的厅堂里站了许多人,有人窃窃私语。
林淼独自躺在高高的祭台上,竖着耳朵,努力听着下面细碎的交谈。
“令郎真是有勇有谋。”
“是啊,当初我们要开战,来硬的。没想到,令郎这招釜底抽薪,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长亘星主给绑来了。”
“如今她还不是长亘星主,只是凡人林淼而已。”
说话的是雄歧,再听到这个声音,没有了往日的缱绻,只有无尽的冰凉。
林淼的心有一瞬停止了跳动,她仿佛濒死窒息的人,想要拼命抓住上岸的稻草,可最终被洪水淹没。
凡人林淼?
原来,在他的心中,她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原来,真的是他!是他把自己绑到了这里!
“哦?如此,祭祀的功力,只怕会减半。”
“无妨,等祭法开启,我自会设法让她释放出本源。”
“如此,甚好。”
“这潜入凡间,做师长。之前我们还以为你有异心,改变主意了呢?”
雄歧闻言,沉吟片刻。
他作为冥幽的太子,在下尘界盘桓多日。当日,冥王和母亲多次催促他尽快行事,他都压了下来,只说时机尚未成熟。族中有很多人非议,说他数典忘祖,在人间呆久了,连魂都丢在那里了。
那些年,他是有些荒唐,连母亲也看出来了。他喜欢在人间的日子,虽然是一切阻滞,不太便利的下尘界,但是,他却每天都很开心。做一个快乐的教书匠,有一批……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学生,他很满足。他总是沉浸在那片澄澈快乐的笑容中,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一切。他只想要那种平静快乐的日子,守着一个地方,守着一个人,做喜欢的事情,直到终老。
但他终究不能,他是冥幽的太子,整个冥幽的复兴大计都压在他的肩头,他不可以,他不能。
雄歧从沉思中醒神,回应着诸星长老的询问。
“哪里,哪里。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要做她师长,才好接近她,获得她的信任。”
“那祭祀大法,你是怎么做了手脚,竟把她传送到了这里,当真奇妙。”
“师伯哪里话,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
“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更改破空术,可不是雕虫小技。况且,在凡间著名的恒阳学都,通语堂,潜伏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你,当真是不一般。”
雄歧闻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但是那笑容未到眼底,就生生凝固在了半途。
躺在上方祭台上的林淼,心如擂鼓,整个身体如被冰冻,只有心脏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这厚重的祭台生生敲碎。
原来真的是他?!这一切是他苦心孤诣的谋划。做她的师长,不过是为了接近她而已。
自己竟然还……
何其可笑!
林淼在心里狂笑,笑自己的愚昧无知,笑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强忍着所有的情绪,一动不动僵卧在祭台中心的冰血纹中。
“我们这般言语,那祭台上的长亘星主不会都听去了吧。”
“不会。我给她下了药,足够她沉睡三天三夜。况且,她周身法力被我封印,即使醒来,也无计可施。”
闻言,诸星长老以手抚须,感叹雄歧果然是冥幽太子,做事滴水不漏,足堪重任。
虽说,她必死无疑。为了冥幽,他别无它法。
但是,深心里,他并不想她知晓这一切。哪怕最后身陨,也希望她是懵懵懂懂地离去。那样,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她的师长。所以,雄歧给林淼下了足够的药,只希望她能够长睡不醒,一切犹如梦中。
但是,雄歧不知道的是,林淼脖颈上自出生起就戴着一个墨绿色的吊坠,那吊坠是她的随身佩剑,当年经过悬灵之境的时候,化为吊坠,缚在了她脖颈上。
这佩剑就是神器湛卢,淬有器灵,在关键时候,会苏醒,保护主人。
如今,林淼被下药,又因为施展被篡改过的破空术,被传送到了与人间完全相反的冥幽。湛卢意识到主人有危险,悄悄觉醒了。
幽蓝色的光芒,在林淼脖颈处一闪而逝。
雄歧知道林淼在熟睡,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所以,才放心大胆地讨论。说实话,他心里有一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静下心来的时候,内心的疼痛肆虐。所以,这两日来,他都让自己忙到飞起,以防自己一个呆在静室中,承受那钻心的痛楚。不过是因为朝夕相处的不舍罢了,雄歧如此安慰自己。
湛卢中的器灵早已觉醒,它用自身的寒冰之力,不断吸收着林淼身上的毒素。因为湛卢的助力,林淼在到达冥幽的第一天晚上就在祭台上悄悄苏醒。没有人知道,高高的祭台上躺着的少女其实早已恢复了意识,高台下,他们所有的谈话,都被她尽数听了进去。
林淼从未想过,有一日,时间会变得如此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如此痛楚。
她躺了一日,雄歧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带着各路星主过来观摩这难得的祭品,第二次,他是独自来的。一个人站在高台下,一言不发,只有深远悠长的叹息声。
是的,记挂那个人,所以,仅凭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就能辨出是他。
可是,这样掏心掏肺去喜欢的一个人,最终却是他亲手把自己送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且,他已经筹划了多年,从一开始就是。
林淼回想起她和雄歧的初相逢,那时,她参加恒阳学都的入堂考,成绩很差,八百名开外,却被破格录取进入了通语堂。
她没有选择亡语,却被空降到了雄歧的亡语课上。他那么忙,却仍每天抽时间给自己的耐心补习功课。后来,她被他推荐去参加中二阶的升科考,由一名初三阶的弟子,直接跨越到中二阶。后来,她更是在他的助力下,直接跨级进入了高阶。
她没有心思去参加什么祭祀大典,更不想成为大祭司,却有人偷偷替她报了名。她在幻境中拼杀,最终获胜,成为天问祭祀大典的大祭司。
其实,如果不是严冰窟中的一番历练,凭她有限的修为,绝不可能在祭祀捡拔中获胜。
严冰窟?那寂寞的两个月时光,是因为他和她的谣言,加之于她身上的。那时候,谣言四起,她四处寻他,他却始终未置一词。从始至终,他都是冷漠的。看来,他是想好了的。那时候,是他设计她进入严冰窟中的吧?蛛丝马迹,答案似乎是肯定的。谣言起于何处,为什么,竟能扩散地如此迅速,如今看来,绝非偶然。
林淼思索着从初遇到如今,这几年的点点滴滴,脑海中开始有一个清晰的脉络。
长亘星主?祭祀?冥幽?雄歧?
从他们的交谈来看,雄歧在这冥幽有很重要的地位,他的母亲也是。
冥幽是与人间相反的地方,而他们口中用于祭祀的长亘星主,应该是指自己。虽然,林淼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雄歧应该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自己的,从她要进恒阳学都那一刻起,就在他的算计中了。